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二章古墓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夜幕下,微弱的火光在沙漠中閃爍,青煙嫋嫋升起。

篝火旁,鮫人少女靜靜地等呆主人的歸來。不多時,果然聽到腳步聲從西北方傳來,兩頭赤駝拖着一架沙舟從夜中走出,戎裝青年男子跳下地來,只是簡短吩咐了一句:“收拾東西,連夜上路。”湘仍只是答應了一聲,毫無怨言地開始收拾包袱。

“扔上來。”等東西收拾好,雲煥坐在沙舟上對着湘伸出手來,鮫人少女費力地用雙手托起那個大包袱,遞給少將,雲煥一手拎過包裹,另一手同時探下,將湘輕輕提了上來,安頓在身側的座位上。

“會駕馭赤駝吧?”雲煥將繮繩遞到鮫人的手上,淡淡吩咐了一句,“看着天上的北斗星判斷方位,向西方一直走。”

“是。”湘回答了一句,面無表情地接過了繮繩,開始駕着赤駝上路。

赤駝厚而軟的蹄踩着沙子,輕鬆而行,整株胡楊木雕成的沙舟在沙地上拖過,留下深深的兩道痕跡。荒漠的風呼嘯着面捲來,雖是初夏的天氣,這片博古爾沙漠的深夜依舊冷得令人發抖,嘴角吐出的熱氣轉瞬變成了白霧。

雲煥的眼睛卻是定定地看着天空——那裏,在漫天冷而碎的小星中,北斗七星發出璀璨的光。他的目光停在第七顆破軍星上,忽然想起了他在軍中的封號:破軍少將。他的角揚了一下——滄冰族從來不信宿命,他自然也不認為和自己對應的便是那顆星辰,但巫彭大人卻説可以取其善戰披靡之意,用在勇冠三軍的愛將身上。

赤駝拉着沙舟,在夜幕下奔向西方盡頭,但一路上少將的眼卻有些恍惚。

他終歸是沒有同伴的…母親早逝,父親戰死,姐姐和妹妹先後捨身成為聖女。在他身邊的所有人,都不會長久停留。陪着他最長久的居然是一個鮫人:瀟…不過三個月前也已經被他在戰鬥中犧牲掉了。如今,連往僅有的朋友都和他割袍斷義。然而默默回憶起這些的時候,滄帝國少將的臉依然冷漠。無所謂。反正,這些也是不需要的。他不需要任何人。

不知過了多久,天微微透亮,大漠依然無邊無際地延展着,在微黃的沙塵中,依稀能看見極遠處青黛的山巒影子。那是矗立在西方盡頭的空寂之山。

黎明前的風裏依稀有哭聲傳來,那樣的悲痛和仇恨,居然百年不滅。

前朝空桑人相信人死後是有魂魄的,北方盡頭的九嶷山便是陰界的入口,人死去後便從那裏去往彼岸轉生。而那些無法轉生的魂魄,便會聚集到西方盡頭這座冷峭的高峯上,一起寂滅。百年前滄帝國統治了雲荒大地,為了鎮壓那些死後尚自不肯安分的空桑人,便在空寂之山上設立了祭壇,結下了強大的封印。

沒有人再上過那座長年積雪的峻嶺。傳説中,在空寂之山上,那些空桑人被釘死後,屍體按照身前歸屬的部族,分成六個堆堞——每個堆堞下面都是彎彎曲曲的、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的地宮。那個死亡的地宮分為九重,四壁居然是用千萬的白骨築成。每一重宮門都有智者大人手書上去的錮之咒,最高貴的屍體——比如各族的王,便封印在最深處的地宮裏。

除了滄帝國遠駐砂之國的鎮野軍團西北軍所在的空寂城之外,這片沙漠平極少有牧民出現,就連縱橫沙漠的盜寶者們,都不敢輕易靠近這片死亡區域。

雲煥在黎明的光線裏看着遠處漸漸清晰起來的巨峯,神有些恍惚。

他少時就隨着家人被帝國放逐到這裏居住——在這裏,桀驁孤僻的少年被當地所有牧民欺負和孤立,不但大人不和他們一家來往,甚至那些沙漠上兇悍的孩子們都經常和這個臉蒼白的冰族孩子過不去。每一,只要他落了單,挑釁和鬥毆是免不了的。

那些大漠少年也有自己的驕傲,雖然結伴而來,卻始終不曾羣毆這個孤單的冰夷孩子,只是一對一的挑戰。那些牧民的孩子人高馬大,摔跤箭更比他上十倍,但他卻勝在打起架來的兇狠,那樣不要命的打法往往能嚇住那些高大的牧民孩子——不管是不是冰夷,烈大漠下長大的一族從來都尊重這種狠氣強硬的格。到後來,每的打架不再是種族間的挑釁,而成了同齡人一種角力的遊戲。

壓着他打的大個子奧普,喜歡拿鞭子他的野丫頭葉賽爾,當時還是個小不點兒的阿都…正是那些人,讓他動盪飄零的童年不再空。那時他不過是一個被放逐的冰族孩子,還不知道那羣牧民居然是帝國追殺多年的霍圖部遺民。

然而…那有什麼重要呢?那時他不是軍人,不是徵天軍團的少將,他並不需要關心身邊的人是否企圖顛覆他們的國家。他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和一羣年齡相當的孩子混在一起。

還記得那一葉賽爾提議,説城外的石頭曠野裏、空寂之山的山腳,有一座石砌的古墓。傳説那裏住着一個女仙,很多牧民都會在月圓的前一夜到墓前跪拜禱告,請求墓裏女仙的保佑——這樣,當那些鳥靈和魔在月圓之夜呼嘯而來時,那個女仙就會從墓裏出現,駕着閃亮的電光在空中驅逐那些魔物,保護牧民和牲畜的安全。

“我們去看看吧!”所有孩子心裏都有着對於冒險的渴望,聽完葉賽爾的轉述,大家都叫了起來,蜂擁往城外奔去——當然他也被拉着一起走。

然後,在空寂城外的曠野裏,孩子們很快被各種奇怪的陷阱和陣法住,發出驚叫。古墓的石門緩緩打開,那個坐在輪椅上微笑着的女子優雅而美麗,抬頭看着外面大漠上落下去的夕陽,懷裏一隻幼小的藍狐狸機警地盯着來客。

冰族少年和所有同伴一樣看得呆了——眼前這個女子已不年輕,大約年紀已過三旬,臉有種病態的蒼白。一襲白衣,長長的黑髮如瀑布般落下,微笑的時候眼波温柔如夢,説不盡的柔美中卻又隱隱透出滄桑。

許久,直到夕陽落下,那個坐着輪椅的女子才回過頭來,對一羣驚慌的孩子微微一笑:“歡。”那是前朝空桑的女劍聖——雲荒大地上和尊淵並稱的劍術最高者,名字叫做慕湮。自從空桑開國以來,劍聖一脈代代相傳,出過無數名留青史的英雄俠客。但所謂的“劍聖”並不是一個人,每一世都有男女兩位劍聖存在,分庭抗禮,各自傳承和融會不同風格的劍術,就如晝與夜、天與地一樣相互依存。由於種種原因,慕湮早年出師後並不曾行走於雲荒大地,後遭遇變故,更是絕了踏足紅塵的念頭,所以不像師兄尊淵那樣名震天下,她的存在甚至不被常人所知。

這些,都是當雲煥正式拜師之後,在三年的時間裏慢慢得知的——那之前、他只覺得這樣的女子並非這個塵世中人,只是久遠光陰投下的一個淡然出塵的影子,令人肅然起敬。

折去了所有鋒芒和稜角,冰族少年拜倒在異族女子腳下,任輪椅上的人將手輕輕按上他的頭頂,傳授劍訣——他居然拜了一個空桑女子為師。

沉思中,雲煥的手指下意識地‮摩撫‬着間的佩劍,忽然震了一下。

“煥”——那個刻在銀劍柄上的小字清晰地壓入他手心,閉上眼睛都能想出那個清麗遒勁的字跡——師父的臉已經在記憶中模糊了,只餘下一個高潔温柔的影子,宛如每夜抬頭就能望見的月輪。

他長大後常常回想,師父到底為什麼要破例收了他這個冰族弟子?

同一個時代裏,只允許有男女兩名劍聖——而前朝的白瓔郡主尚在無城中,空桑的大將西京這些年不常行走於雲荒,卻也能從那些遊俠兒口中聽説他的存在。數目已經足夠,按照劍聖一門的規矩,師父並不該再收第三名弟子。何況,他還是個敵國的孩子——雖然並非伽藍皇城裏的門閥貴族,卻依然算是冰族。那個滅亡了她的故國,至今尚在鎮壓着空桑殘餘力量的敵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