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薩孟哲三步並作兩步爬上樓梯，進入金毓嫺從不關門的工作室，他神采奕奕的跟端坐在工作台前的她打了聲招呼——“毓嫺，午安。”

“喔，是你啊？台北一連下了五天的雨，下得人都快發黴了，好不容易有一個陽光普照的星期天假期，你不帶女朋友駕車到郊外踏青，卻跑來我這個雜亂無章的工作室？”她起身伸個懶，踩着輕盈的步伐走過去推開老式的木格子窗户，倚着窗欞注視窗外燦爛的金陽光。

“郊外踏青？算了！每逢假從台北通往各個風景區的路上到處車，人滿為患，美景還沒賞到，倒是先憋了一肚子車氣。”他瀟灑的走向她，跟她並肩站立在窗前。

“呃…無聊的寒暄就到此為止，我要開始工作了。”他跟她擠在窄窄窗口的親密，令她沒來由的心跳加速。她討厭這種失常的覺，慌張的找個理由像逃難般逃離他身邊，回到工作台。

“請便。”他既聰明又細膩，像一個懂讀心術的巫師般，明白自己的靠近令她心慌意亂，這個新發現令他心裏竄起一陣竊喜，緩緩轉過身，再亦步亦趨跟回工作台。

“你別忘了要信守承諾哦。”她語氣平淡的提醒一句。

“承諾？我給了你什麼承諾？是天長地久還是海枯石爛？”他歪着腦袋瓜瞠眼裝蒜。

“我是在有條件之下，才破例讓你過來關切貓頭鷹的修復過程，閣下該不會忘了你答應我不説話不干擾不讓我分心的三不承諾？”她拾起警戒心重複一遍。

“原來你説這個呀！我當然沒忘。你放心，就從此刻…三點二十三分起，我保證安安靜靜不説一句話。”他低頭戌了眼手錶，隔着兩尺寬的工作台，選在她正對面的位子坐下來。

“很好。”她拿起一支鋒利的雕刻刀，十分謹慎的在貓頭鷹的斷尾處挖取灰砂岩。

“咳…”前一分鐘才保證安靜，下一分鐘他就開始不安分的又是清喉嚨又是扭脖子。

“怎麼？你有話要説嗎？”她實在很難不去留意他的一舉一動，乾脆暫停手上的雕刻刀，抬起兩顆微愠的嬌眸問他，心中已經悄悄做出決定，若這個不信守承諾的傢伙繼續在她面前搞一些歪眨眼的小動作干擾她工作，她一定板起臉孔轟他出去。

“呃…我先聲明，我無異冒犯你的專業領域，只是，我是請你修補貓頭鷹，你怎麼反而在它身上挖起來？”他説出心中的疑惑。

“為了填平斷裂處粘合後所遺留下來的痕跡，我必須再塗抹上一層一層的灰砂岩修補。雖然我可以拿手邊的灰砂岩當基材作仿舊處理，不過，調製的效果不佳。所以，我決定從貓頭鷹身上挖個小，直接取下灰砂岩研磨成粉末狀，作為修補塗抹之用。”她解釋得很詳盡。

“這麼做難道不會影響它的密合度？”

“當然不會。你看，我是一小鑿一小鑿直向中空挖取，從外表絕對看不出來，更不會影響它的黏合。”

“你的做法跟一般外科醫生對於燒燙燒病患，從病患自身取下其它部位的皮膚做治療的原理不謀而合。”醫生畢竟是醫生，一點就通。

“你説的一點也沒錯。我的靈確實來自於燒燙傷的治療過程。”

“你的確是一位優秀的古物醫生。”他由衷讚歎。

“過獎過獎！我不過是個蒙古大夫罷了。”她朝他展顏一笑，甜美的笑靨令他心口為之一窒。

“我迫不及待想看貓頭鷹修補後的模樣。”

“請你稍安勿躁。我必須先把貓頭鷹的斷尾斷腳用古法調製的糯米粘好，等風乾後才能塗抹一層一層的薄石灰岩泥，直到眼看不出斷痕為止。我想，星期三應該可以如期給你一隻完好無缺的貓頭鷹。”她顯得自信滿滿。

“謝謝。”

“現在，請你閉嘴讓我專心挖取石灰岩，好嗎？”

“當然。”他果然很配合的閉嘴，逕拿兩顆晶燦烏邃的眼睛盯着她細膩的動作，看得聚會神。

“…”金毓嫺卻偷偷在內心暗自叫苦不已。都怪自己太天真，也太高估自己的定力，以為自己可以當他是隱形人，可以完全忽視他的存在，可以心無旁騖的埋首專心工作。

無奈，事與願違。

她的心連一分鐘也靜不下來，老是情不自拿眼角的餘光偷偷瞟呀瞟的瞟向他…他長得真是英俊呵！尤其，一雙深邃的黑瞳眸，不知為他擄獲多少女孩的芳心哩。

心中滿懷古物情的她，生平第一次發覺男人其實也可以像她牽牽繫系的古物般，引她的眼、攫走她的心、攪亂她的思緒。

“糟糕！”她胡思亂想得太厲害，不小心問了神，竟然打翻工作台上的花瓶，瓶子裏的水像河水潰堤般迅速地在工作台蔓延開來。她倉皇撲上去搶救貓頭鷹，誰知動作太大太猛，腳下一個沒踩穩，身子前後搖晃兩下，整個人以狗吃屎的滑稽姿勢往前仆倒，不但沒順利抓住貓頭鷹，反而把它撲落工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