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二十九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你會離開我麼?”她等不到他的回應,又輕輕問了一遍。

他只是勾起角,吻在她眉心的地方,有些悵然地説:“什麼是離開?生老病死…總有盡頭。就算不想離開,也總有個結局。”她在他懷裏,看不清他的表情,卻像是從那個吻裏知到了什麼,微微顫抖起來。

易子容重又攬緊了她,靜默了片刻,幾乎貼着她的耳朵,滾燙的氣息拂在杜微言的耳側:“微言,嫁給我。”這委實不是一個談婚論嫁的好地方、好時間。

他説得這樣直接和突兀。沒有玫瑰和鑽戒,連甜言語都沒有。

周圍是淡淡消毒藥水的味道,往來間病痛與生死的折磨,甚至父親躺在病房裏還未曾醒來——可她點頭答應了。什麼也沒説,也説不出來,彷彿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她被他狠狠抱在懷裏,也看不見他的表情。那個素來喜怒不形於的男人,此刻用輕輕垂下的睫斂去了心事,薄而優美的形微微地一張,低喚了一個名字。

可是聲音這樣輕,像是從他的心底悄無聲息枝的芽,誰也不曾聽清。

哪怕她就靠在他前。

杜如斐是在第二天中午醒的。剛一張開眼睛,便看到了守在牀邊的女兒。他想要説話,卻發現自己的嗓子乾澀得可怕,連一個音節都難以發出來。只能吃力地抬了抬手,撫了撫杜微言的頭髮。

杜微言雖然靠着牀小憩,卻依然很警醒,看見父親醒了,忙不迭叫來了醫生。

醫生檢查完畢後,只説狀況很好,要他卧牀靜養,儘量不要説話,更不能勞累。杜微言鬆了一口氣,握緊了父親的手:“嚇死我了。”杜如斐看了她一眼,輕輕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了。

易子容走進來,看見杜如斐已經醒了,便低聲打了一個招呼。即便是在病中,目光不如往神奕奕,可杜如斐的目光依然緊緊落在他臉上,彷彿在努力思索着什麼。

易子容不覺有異,將東西遞給杜微言,又説:“你看看,是不是這些?”杜微言站起來接過,又翻了翻:“嗯,是這些——還有那幾本書呢?”因為杜微言要留在醫院陪着父親,他就拿了鑰匙去杜如斐的住處收拾些東西過來。杜微言怕父親醒了無聊,又特意提醒易子容將放在桌上的幾本書一併拿來。

“什麼?”他愣了愣,才想起來“糟了,我忘了。”杜微言俯身拿熱巾替杜如斐擦了擦臉“爸爸,你再睡一會兒吧。”片刻之後,才抬頭對他笑了笑説:“沒關係。他剛醒,醫生説要好好休息,也不能看書。”眼看着杜微言拿着巾去衞生間,杜如斐的目光重又落在這個年輕男人的臉上,有些陌生,又有幾分悉,説不出的奇怪覺。

他有些乾涸的嘴輕輕動了動,易子容便俯下身,温和地問:“叔叔,你想説什麼?”聲音皸裂,如同碎開的岩石,尖鋭地擦過地面。

他一動不動地看着老人的形,努力分辨出那個詞語——“莫顏”眸在剎那間變幻了數次,彷彿有暗金的光芒從他純黑的眸中破裂而出,他在怔了數秒之後,微微笑起來:“什麼?”杜微言從衞生間出來,甩了甩濕漉漉的手,便看見這樣一幅畫面:易子容坐在牀邊,低聲對杜如斐説着什麼,金的光線落在年輕男子白的襯衣上,勾勒出拔的背影,不失温醇的耐心。

她等了片刻,才説:“你在和爸爸説什麼?先讓他休息吧,有什麼話以後再説。”易子容站起來,有些歉意:“嗯,我知道了。”她走到父親身邊,杜如斐在説了幾句話之後又覺得疲倦了,靠在枕頭上又睡了過去,只是看起來,卻蒼老了許多。

杜微言帶了些憂心,輕輕嘆口氣。

他牽住她的手,不急不忙地摩挲,力道柔和,叫她覺得安心:“別擔心,叔叔不會有事的。”雖然父親生病住院,可是照樣還得上班。醫院那邊請了經驗豐富的護工,但到底還是不放心,杜微言手裏握着筆,始終難以寫下完整的一句話。末了,心煩氣躁將筆一擱,打算再去請半天假。

走出門的時候有電話聲響。杜微言接了起來,竟然是江律文。

此時一切塵埃落定,她和他對話,也沒了之前的彆扭與刻意,反倒輕鬆起來。

“爸爸他沒事了。謝謝關心。”杜如斐是因為紅玉工作的事病倒的,江律文要去醫院看望他,又特意打電話來詢問情況。杜微言客客氣氣道了謝,又説:“過幾天吧。這幾天他不能説話,還要靜養些時間。”杜微言正要掛電話的時候,他突然又喊住她。

“微言…”

“嗯?”

“你在木樨谷認識易子容的?”這是第二個人問她這樣的問題。杜微言怔了怔,她並不願意在江律文面前提這些事,於是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對方似乎也知道自己唐突了,微笑着換了話題:“我馬上要出國了。”

“嗯?”

“這裏的事情都上了正軌,想休息一下了。”江律文的聲音帶了幾絲輕鬆,又像是淡淡的遺憾“只不過這次回來,好像一事無成。”

“怎麼會呢?”杜微言笑着説“那麼多工作,不算成就麼?”他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你和易子容,還好麼?”

好的。”杜微言異常輕鬆“謝謝關心。”醫院裏照舊靜悄悄的。杜微言踏進病房,護工剛替杜如斐擦完身體。杜微言拿了一本書坐下來,微笑着説:“爸爸,你無聊麼?要不要我給你讀書?還是讀報?”杜如斐的目光滑過那本書的書名,頓了頓,隨即搖了搖頭。

“咦?你之前不是就在看這本書嗎?”杜微言把厚厚的書合上“我還特意去家裏拿來的呢。爸爸,你怎麼老不説話啊?醫生説少説話,又沒説你一句話都不能説。”杜如斐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又晃了晃手指,示意嗓子不舒服。這樣一動,帶着儀器亂跳起來,嚇得杜微言連忙説:“別動別動。我知道了,一會兒問問醫生。”過了一會兒醫生來巡房,杜微言就問了問,醫生檢查了半天,也有些困惑:“沒事啊。”又俯身查看了一下,才説:“可能是身體太虛弱了,過幾天就好了。”杜如斐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甚至可以下牀略微活動。可是隻有嗓子一直不曾好起來,一開口只能發出不成話語的音節。

杜微言告訴了父親自己打算結婚的決定,而易子容就在她身邊。杜如斐半靠着牀,目光掠過這個英俊的年輕人,輕而易舉地在他眼中發現了一絲緊張的痕跡。他閉上眼睛,半晌沒有説話。

杜微言帶着不安靜靜地等着,片刻之後,杜如斐點了點頭。

易子容跨上前半步,俯下身直視杜如斐的雙眼,緩緩地,又極認真地説:“叔叔,我會好好對她的。”杜微言有些臉紅,拽了拽他的手,他卻一動不動,全心全意地等待長輩的回應。

杜如斐將這些小動作收在眼底,良久,點了點頭。

易子容抿緊的角陡地放鬆下來,他凝視着老人的雙眼,如釋重負。

從醫院出來,杜微言坐在車上,有些發愁地望着窗外:“你説這是怎麼回事?明明身體已經好起來了,怎麼就是説不了話呢?”車子拐了彎,易子容看了看後視鏡:“我可不是醫生。”又安她“身體在好起來就行了。説話的事,慢慢來。”她點了點頭,和身體比起來,的確,能不能説話已經變得無關緊要了。

“如果叔叔的身體好起來了,年底之前,我們把婚禮辦了吧。”易子容含着笑意看她一眼,眸子晶璨如同黑的寶石,説不出的神采飛揚。

杜微言想了想,並沒有扭捏,點了點頭説:“也好。”她又嘆了口氣説:“結了婚也好,爸爸雖然從來不催我,可我知道他希望有人能照顧我。”他細細分辨這句話的含義,突然就有些不悦起來,沉沉地掃她一眼,沒有接口。

其實話説出口的剎那,杜微言就知道他會誤會。這人有時候像個孩子一樣,自己隨便一句話、一個眼神,他就開始鬧彆扭。

最好的方法是轉開他的注意力。

“我見天看到報道了,關於業運的。不過似乎沒人知道誰是幕後黑手。”她笑着戳戳他的手背“嗯,你是怎麼做到的?”他沉沉地反問:“這些事需要高調嗎?”她被他驀然散發出的陰冷氣息嚇了一跳,只能訥訥地説:“我只是好奇。這年頭高調很容易,不容易的是低調。”帶了小小的討好,他不會聽不出來,臉終於緩和了許多,雖然沒搭話,但好歹願意正眼看她了。

車子在車庫裏停下,杜微言正要伸手解安全帶,他卻忽然俯身過來,掌心炙熱,按住她的手背:“你嫁給我,真的沒有勉強?”

“沒有。”她伸手攏住他的脖子,嘴幾乎擦過他的,若即若離“一點兒都不勉強。放心了吧?”他凝視她帶着笑意的雙眸,不輕不重地將自己的額頭抵着她,喃喃地説:“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