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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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自己這個想法一驚,忍不住直起身體:“莫顏…你會突然消失麼?”他勾起角,又順勢將掌心放在她額角的地方,極盡温柔:“小丫頭,你又喝多了。”可他呢?這樣歡愉,這樣默契…這樣欺瞞,還能有多久?
一隻手慢慢離開她温熱柔軟的身體,月光下,易子容看着自己修長的手指,滿是悵然。
杜微言的身體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模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幾點了?你不睡麼?”他低頭親吻她的額角,輕聲説:“唔,睡吧,很晚了。”她乖乖閉上眼睛,睡得香甜安心。
眉月從天邊一角移到了中天之上。
易子容依然沒有合上眼睛,目光落在她的側臉上,柔和甚似銀輝。
清晨。
被易子容叫醒的時候杜微言猶帶着幾分不情願,伸手就掀起被子遮住了頭臉。他耐心地掀開被子一角哄她起牀,直到她穿戴整齊從卧室出來,坐在餐桌邊吃早餐,他才問:“你是不是每天起牀都這麼痛苦?”杜微言嗯了一聲。
“那麼辭職吧?”他異常認真地説“反正也掙不了多少錢。”杜微言嗆了一口牛在喉嚨裏,疑惑地看看那張近在身側的臉:“你在開玩笑麼?”他抿了抿:“叫醒你花了十五分鐘。”他大概不是開玩笑,只是不想看到自己有哪怕一點點不舒服…杜微言忽然微笑起來,示好一樣握了握他的手:“我喜歡這個工作啊。不讓我做這個,每天會閒死。還有…”他微揚了眉看着她。
她就悄聲説:“也不是每天都那麼賴牀的。”這句話終於讓他一愣,然後輕笑起來。
此刻的窗外,碧空如洗,意明媚,連幾絲涼風,都滲着人的醉意。
這段時間單位早上都會開講座。所裏新買了一批電子資源,其中有很多語言分析軟件,於是請了開發人員來教大家怎樣作。
杜微言聽得津津有味。科技發展的速度總是大大的超出人的預計。好比在前幾年她初遇闐族語的時候,無法判斷它是怎樣的語言,只能拿着手繪的語言識別邏輯框圖反覆對照,據一項項特徵來對比和篩選。
可如今有了這樣現成的軟件,只要將語料掃描進去,譜系分類就一目瞭然了。
比如將漢語材料輸入,出來的便是漢藏語系的定論。
杜微言忽然起了玩心,這套軟件的基礎資料既然是現存的語言,那麼…把闐族語輸進去,會是什麼樣呢?
“她掃了一段資料進去,點了確定。
滾動了片刻,出來的是個“null”無效。
果然如此,她抿笑了笑,有種惡作劇得逞的小小趣味。
再輸入一段玲瓏文字,依然是“null”杜微言託着下頜,盯着單調的屏幕看了一會,又看見了一個小小的按鈕——“親屬語言譜系分析”她心中微微一動,手指便輕輕點了下去。
電腦的運作變得緩慢起來,隔了許久,才聽見叮的一聲,鑑定的結果是,相似度百分之三十七,疑似親屬語言。
所謂親屬語言,是指同一原始基礎語分化出的獨立語言,比如漢語和苗瑤族的語言。
杜微言愣了愣,闐族語和玲瓏是親屬語言…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就像自己推測的那樣,闐族語是原始基礎語,而玲瓏,則是隨之衍生的。
她也曾簡單地分析過,玲瓏記錄的是一種語音…那麼相對應的,記錄的是不是就是闐族語的語音呢?昨天老先生還對自己提起過可以用親屬語言來鑑定一種語言的方法,她怎麼就沒想起玲瓏呢?
杜微言想起自己對闐族語的掌握,其實只侷限在幾個字上。易子容教她的時候,一來是時間緊,二來他也並不擅長教人。而她本身需要溶解消化的材料又太多,也難怪雖然如今自己可以隨時看到《瓦彌景書》,卻依然不知道上邊記載的是什麼。
她又想起自己問過易子容《瓦彌景書》上記載的是什麼,他每次只是笑笑,避而不答——如果…如果她能悄悄將這本古書破譯出來,再突然告訴他,是不是能讓他嚇一跳呢?
和學術成果無關。她只是很純粹地想要看看他驚詫的樣子罷了。杜微言嘴角悄無聲息地染上一絲微笑,玲瓏不難掌握…利用親屬語言反推原始基礎語,雖然有難度,可是未嘗不可一試。
檔案室裏空無一人,光燈的光線有些慘白。
因為是影印本,時光落在古書上的痕跡也一併地拓印下來,錯綜雜而過,留下深淺不一的墨。古怪的符號,疏落的排列,研究了好幾天了,真正開始的時候,還是覺得難以下手。
窗外的樹影被微風動,杜微言隨意翻到最後一部分,發現是全書內容最少的一部分。她想了想,那麼,就從這裏開始吧。
從檔案室出來時已近正午,又接到易子容的電話,詢問她晚上是不是有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