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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旨雄一回到圈椅上,伸手去摸茶杯。茶杯裏水剩不多了,葛明禮忙拿起暖壺倒水。
玉旨雄一喝了一口茶,又盯着葛明禮問道:“你們説的那個‘神秘的人’有什麼新線索沒有?”
“有一點,又斷了。”
“怎麼回事?”於是葛明禮就把從昨天到今天追捕假王天喜,南崗警察局兩個“黑塔”失蹤的情況説了一遍。這件事本來他昨天就應該向玉旨雄一報告,但他怕把和彼翠仙的隱私也抖摟出來,影響自己的前程,就把到嘴邊的話收回去了。他想等抓住那個“神秘的人”再一塊説,那時候玉旨雄一一高興,也就萬事大吉了。可是今天玉旨雄一問到頭上來了,南崗又丟了兩個人,想瞞也難瞞住了,他就只好用糊鬼子的辦法,把和彼翠仙有關的情節都隱瞞起來,改頭換面地説了一番。説完他就心虛地眨着眼睛看着玉旨雄一,他怕玉旨雄一責怪他為什麼昨天不説。他心裏在打着應付的主意。
真倒黴,他怕什麼玉旨雄一偏問什麼,只見王旨雄一瞪着小圓眼睛問道:“這麼重要的情況你昨天怎麼不報告?這個‘神秘的人’在我剛一踏進哈爾濱的時候,就在我頭上打了一聲閃雷,我一直想着這個人,你不知道嗎?”葛明禮這時已經想好了應對的話語,便立即答道:“卑職知道。卑職昨天本來要向顧問官閣下報告。後來因為一心背誦你老人家那些千金難買的訓導,就把這事忘了。”葛明禮不愧是氓無賴的頭子,他用了個“以子之矛刺子之盾”的招數,硬把王旨雄一正往上冒的火氣給頂住了。他眨了眨眼睛,長出了一口氣説:“但願你以後不要這樣善忘了。”
“卑職決不再犯這過錯。”
“不要總是保證。我記得在建國紀念碑前,是你頭一個站出來保證的,説一定要捉拿刷標語的罪犯歸案,還讓我限定期。我當時很欣賞你這股效忠的
神。可是時至今
,要犯在哪裏?連個影都沒有,有一點線索又斷了。今後我不知道你還能拿出什麼好辦法來?”葛明禮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玉旨雄一緊盯着他那張大白臉問道:“嗯?怎麼幹張嘴不説話呢?説呀!”葛明禮又噝噝哈哈地了
手,表示非常為難地説道:“卑職有一點難於出口的想法,一直想再次向你老人家回稟,可是…這個…”玉旨雄—一皺眉説:“怎麼回事?你是個男子漢,不是女人,用不着扭扭捏捏的。”葛明禮又噝哈了一聲才説道:“卑職總覺得第一中學應該是查獲要犯的重點。那裏發生了欺君主毀御照的大案子,而且就發生在玉旨一郎副校長到任的頭幾天裏,這和你老人家才下火車就
頭碰上的大案子是一個手法,
據秦德林的報告——不,是秦得利的報告,他説他在紀念碑前,聽見作案人互相稱呼的時候有一個‘師’字,這有沒有可能是學生稱呼老師的‘師’字呢?這些猜測,卑職曾經向顧問官閣下提過一個頭。當時你老人家吩咐我們不要
手一中的事情,卑職就沒敢再説。可是這回在北市場抓住的惟一的一個共產黨,又恰恰是一中的學生,把學生和老師往起一聯,卑職就更加
到在一中師生之間有個共產黨的組織,活動的很厲害。所以卑職就斗膽再一次提出來,請主席顧問官閣下明斷。”玉旨雄一緊皺着眉頭聽完了葛明禮的陳述,停了一會兒,他才慢騰騰地説道:“我再説一遍,一中的事情,你們不能
手。”葛明禮忙一
答應了個“是”字。
玉旨雄一又慢騰騰地接着説:“那裏的事我侄子正在進行,你們不理解他的意圖,一手會打亂他的計劃。如果需要你們幫助的話,他會來找你的,你不是認識他嗎?”葛明禮連連點頭説:“認識,認識。那一次侄少爺——不,玉旨一郎副校長閣下還教育過卑職。”玉旨雄一呲牙一笑説:“聽我侄子説,那次他把你摔得很重,是嗎?”
“不,不。”葛明禮趕忙晃着大禿腦袋説“是卑職先動手打了副校長閣下,卑職一想起這事就萬分不安,一直想向主席顧問官閣下賠罪。因為怕惹老人家生氣,就沒敢出口。今天您老人家提起來了,卑職也就就高上驢,趁熱打鐵,向您老人家正式請罪。”説到這裏,他一躬到地,一邊撅着股一邊説“卑職葛明禮,有眼不識金鑲玉,竟敢冒犯玉旨一郎副校長閣下。冒犯副校長,就等於冒犯顧問官。還請顧問官宰相肚裏能行船,大人不見小人怪,高抬貴手,寬恕卑職。”玉旨雄一忍不住笑着説:“不要這樣,起身,起身。”葛明禮抬起身子,胖肚子貓大
,憋得他直
氣。
玉旨雄一又讓他坐下説:“這事不能怪你。我侄子當時穿的是滿洲便服,你不認識他,就動了手。可據説你當時穿的是這套警官制服,標記鮮明,他就不該還手了。”葛明禮聽到這裏連忙誠惶誠恐地擺着手説:“不,不。你老人家這樣説大折殺卑職了,副校長閣下打卑職,這譬如上司打下屬,長輩打晚輩,怎麼打都是應該的。”
“不能這樣説,他年紀比你還輕呢。”
“不,當今聖上,三歲登基,八十歲的老臣也得三跪九叩頭,貴賤是不分年齡的。”
“好了。只希望你和他在心裏不生嫌隙吧。”玉旨雄一説到這裏嘆了口氣説“我這侄子很任,有時候連我也得讓他三分。我哥哥一生致力於教育事業,只生了他這麼一個孩子。我也無兒無女,用你們滿洲古話講,這就叫‘兼桃’吧。‘兼桃’你明白吧?”
“卑職明白,就是兩股守一個的意思。”
“對。所以從小就嬌慣了些。我哥哥辭世以後,因為有些事我總覺得對不起他,我…”説到這裏,玉旨雄一忽然止住了話頭,他蹙着雙眉,擺了擺手説“算了,不談這些了。我們辦正事吧。”葛明禮正抻着脖子聽得人神,他極想知道玉旨雄一干過什麼對不起他哥哥的事,可是剛提個頭卻不往下説了,使他一時之間沒反過勁來,竟沒有馬上回答玉旨雄一的話。
“怎麼?沒聽見嗎?”玉旨雄—一翻眼睛説“把犯人帶上來吧。”葛明禮明白過來了。忙站起來答應了一聲“是”立即跑過去推開屋門,大聲喊:“帶犯人!”一直侍立在門旁的兩個本憲兵,立即從
股後邊把“王八蓋子式”的手槍拽了出來。這動作被從寫字枱後邊走出來的玉旨雄一看見了。他對他們擺了擺手,又説了句什麼,兩個憲兵一同喊了聲“哈依”搶收回去了。
玉旨雄一在屋裏又踱起步來。
葛明禮忙從門旁走回來,躬着身子低聲問道:“你老人家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養養神,隔壁是卑職的寢室,那裏備有糖果點心…”玉旨雄—一揮手説:“不必了。”這時走廊裏響起腳鐐子的響聲,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羅世誠出現在門前。後面緊跟着秦得利。他右手端着手槍,左手拿着一個黑皮本子。
一天一夜之間,羅世誠完全變了樣。原來紅潤潤的臉膛上佈滿了傷痕和血污,傷痕深處還在往外滲血;一雙極有神采的眼睛變得呆滯發直,白眼珠上佈滿了血絲;衣服被撕打得七零八落,血跡摻着泥土使白襯衣變得黑、條紫一塊;那直的大個子變得好像低了一頭,傷疼和無力使他佝僂着
身,他用一雙戴着手銬的手拽着一
繩子,繩子系在腳鐐於上。這副頭號加重的腳鐐子,使他步履異常艱難,一步一步往前挪動着,挪到門裏不遠,就站住了。
這時秦得利搶前一步,對着玉旨雄—一哈,直着嗓子喊道:“報告,兇犯羅世誠帶到!”玉旨雄一那張鐵青臉繃得緊緊的。他對秦得利一揮手説:“把搶收起來!”秦得利應了一聲“是”忙把手槍別在便服褲
帶上。然後又走到玉旨雄一面前,雙手高舉起黑皮本子説道:“這是審訊記錄,請閣下過目。”玉旨雄—一手接過本子,一手指着羅世誠對秦得利説:“誰讓你們這樣
待一個青年學生?王道
神哪果去了?還不快把他的刑具除下來!”秦得利一愣神。葛明禮忙應了一聲“是”又對秦得利一揮手説:“發什麼呆!跑步去取鑰匙,快!”秦得利這才應聲轉身跑出門外。
玉旨雄一回身坐在圈椅上,翻看黑皮本子的審訊記錄。記錄本上幾乎是一片空白,在羅世誠名字下面只記了幾句問話,沒有任何回答。玉旨雄—一皺眉,舉起本子要摔,但忽然又停住了。他把本子輕輕放在寫字枱上,又往旁邊一推,抬起頭來看着羅世誠。
羅世誠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滿臉的傷痕和血污掩蓋了他的臉,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秦得利跑進來了,他手持鑰匙,迅速地打開了羅世誠的手銬腳鐐。
玉旨雄一轉過頭對葛明禮説道:“還不快請羅世誠同學坐下。”葛明禮一邊答應是,一邊轉過頭對秦得利命令道:“給他搬把椅子!”玉旨雄一不滿地瞪了葛明禮一眼,葛明禮沒看見。
秦得利忙跑過去搬起一把靠背椅子,放在羅世誠身後。
玉旨雄—一瞪眼睛説:“怎麼?連聲請坐都不會説嗎?”秦得利又忙對羅世誠一哈説:“請坐,請坐。”羅世誠沒有看他,慢慢地坐下了。他的動作吃力而遲緩。
玉旨雄一又對葛明禮説:“羅世誠同學是坐在你的辦公室裏,應該是你的客人。你怎麼對待客人這樣冷淡呢?連如何招待客人都不知道嗎?”葛明禮張了張嘴,不知所措地看着玉旨雄一。
玉旨雄一對他嚴厲地一揮手,説了兩個字:“看茶!”葛明禮一哆嗦,忙又回頭對秦得利喊道:“快,倒茶!”秦得利應聲去拿暖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