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我死也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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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起雪來，綿綿細細阻擋一切視線，整整兩天沒有停歇。我想提議去火焰山等待，銀子卻推説身體不適，無力高飛，想在此歇息陣子。娃娃畏熱如虎，卻愛雪成痴，一點兒也不想離開這兒。她每都穿着薄衣跑出去呆在雪地裏，美其名曰是看神君什麼時候找來，實則是在玩雪，一呆就是一整天。有時候還會現出原形收空中的寒氣。

那是朵巨大的雪蓮花，中間有淡紫的，外面是從潔白到綠遞進綻放的花瓣，散發着很淡很清新的香味，沒有讓我打噴嚏的討厭花粉，非常美麗。

銀子知我怕冷，不知去哪兒找來大捆乾柴在內燃燒，又給我遞上前在城鎮新買的貂袍，將我捂得暖洋洋，不由舒服得癱倒在最深處的毯子上，好奇地問:“你怎麼會買這些東西的？”銀子正在往火裏添柴，他輕描淡寫地説:“我見到好看就買了，沒想今天用得上。”火光在裏閃亮，照耀得人影搖晃，瞌睡讓視線亦陷入模糊。看着銀子温柔的笑容，剎那間，我覺得自己彷彿回到了在落英山的三百年子，温馨又甜。

那時候的雪也是那麼大，亦很大，我們卻都愛擠在一個十尺的內中。他總是這麼給我生火取暖，又往火上燉起魚湯，然後坐在旁邊擦寶石，兩人時不時拌拌嘴，吵吵架。如果我不高興或是睡不着，他就吹起笛子輕輕哄我入眠。

笛子的聲音再起，很輕很輕，像歌兒一樣，不停反覆着同樣幾個旋律，總是能讓我聽着聽着就進入夢鄉，夢裏碧青神君在不停呼喚我的名字。他的神情有些狂亂，正在人界與魔界的界處抓住每一個遇見的妖和神仙打聽我的下落，可是沒有人知道我在哪兒。

轉過身，我想撲入他懷中，告訴自己在這兒，可是我的身軀竟穿過他地身軀。碰觸不到分毫，只看到碧青神君充滿血絲的雙眼漸漸黯淡，表情被痛苦與仇恨扭曲。他將魔界邊境狠狠掃蕩，直到利劍染滿鮮血，妖魔屍體一地。殺氣瀰漫，以致方圓百里飛禽走獸皆盡數逃亡，偌大森林與平原，瞬間變成死地。

遠處海陽奔過來對他説:“神君，你歇會吧，再殺下去也問不出什麼。説不準苗苗本沒來這兒。”

“羅剎説銀子帶她來這附近的靜謐花園遊玩。至今遍尋不見，顯然其中必有蹊蹺。無論此事真假，單憑鎖心鈴的法術被破壞和羅剎的口供…八成和那隻白烏鴉不了關係，”碧青神君的聲音彷彿從地獄中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似地“無論目的為何，我必將殺了他。”恐怖的殺氣讓我瞬間從夢中驚醒，左右四顧。見銀子趴在不遠處的毯子上蜷縮成一團入眠，他夢中滿面笑容，似乎幸福無比，不知道是不是見到了漂亮寶石。娃娃卻在口着寒風睡覺，時不時嘟囔着説幾句夢話。

我湊過去，在火光下細細看銀子的臉，越發覺得蒼白得很可憐。他的頭髮好長，互相糾繞着散落地上，我伸手拿起一把。打着結玩，結成後卻如絲般滑過我手心，留不下任何痕跡。

“銀子…銀子…”莫明擔心襲來，我小聲呼喚他名字。

“吃的在鍋裏。”銀子翻了個身，繼續睡。

我撇撇嘴，乾脆直接地抓起他的手狠狠咬了口。聽到慘叫後才小心翼翼地説:“我做了個夢…”銀子憤怒地坐起來，指着我鼻子怒道:“你做夢也不用咬我！我又不是排骨。”

“你們好吵…”娃娃糊糊地叫了聲，然後用手掩着自己的眼睛，縮成一團，繼續着口水昏睡。

我急忙靜聲，看着滿面不解的銀子許久後才小聲道:“我剛夢到師父在到處找我，他看起來好可怕。還説要殺了你。不如我們還是快點想辦法回去吧。”

“你做夢而已，夢裏地事都是相反的。”銀子滿臉無奈。

“説不準他本就沒找你，不過是在玄青宮裏等着呢。”

“可是…我很擔心…”我拉着銀子的袖子懇求。

“現在雪那麼大，我也沒辦法，咱是烏鴉，又不是企鵝。”銀子正要躺下繼續睡，突然又拉着我不放手“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我順勢坐下在他身邊，輕輕問:“是我把你當好吃的咬那天嗎？”

“不是，為什麼你這沒心沒肺的傻貓什麼都不記得了…”銀子的聲音中有深深的眷戀和遺憾“那時候我還沒能變人身，體質又差，沒有任何烏鴉羣願意收留與眾不同又沒用地我，在被趕走那天，我幾乎對未來絕望，卻在落英山遇見你。”我不解地側耳細聽，彷彿是與自己無關的一個故事。

“那天陽光萬里，你穿着淡綠衣衫站在草地上回頭看着我，滿臉自信的笑容，美得不可方物。和渾身污跡的我，彷彿最鮮明的對比。你大聲嘲笑我是隻會逃避的膽小鬼，卻將我留在身邊做幫忙理財的小弟，保護我不受周圍妖怪欺負。”

“我不記得了…”銀子沒有理我，只是自顧自地説:“我崇拜你，依戀你。那麼聰明強大的貓妖，讓周圍妖怪全部臣服在你腳下，求婚者如過江之鯽，可是你卻誰也不理，誰也不愛，説是結婚總要順着男人，還不如自個兒安靜過子，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沒人敢管。”

“我真的不記得了…”

“後來我付出比別人多一倍地努力，終於很辛苦地修成*人形，又通過了煉心。你很開心地向我祝賀，並問我想要什麼寶石做禮物。我沒有要寶石，只是請你答應了一件事…”他抬頭看我依舊滿臉惘，嘆口氣繼續説“你答應過永遠不會丟下我，我以為這個承諾真的和寶石一樣是永遠不變的東西。”

“我沒有丟下你。”

“可是你變了…在三百多年前就變了，可是我依舊喜歡你，現在的你雖然笨了，卻更容易親近，也更可愛。不過沒關係，只要是你就可以了，我喜歡和你過子，一直下去，很快樂很温暖。”

“我們可以一起過下去的！”

“但不是冰冷的天界，不是三個人！你答應過我地東西，我不准你背棄，絕對不準！”銀子的口氣變得強硬“被拋棄的滋味、孤獨的滋味、被排斥的滋味，全部都比煉心還痛，我寧死也不要再嘗。”

“銀子…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説什麼，你為什麼那麼用力抓着我？”我看着他手背上因過度用力而起的青筋，心中更加慌亂。

“屬於我的東西，我寧死也不會放手，如果有人要搶，就讓他先砍斷我地頭顱再説吧。”

“誰敢殺你，我就去和誰拼命！”我急忙保證“銀子你不要再説這樣地話了，苗苗心裏害怕。”

“如果是他呢？”銀子將他的頭低下，靠在我肩上，閉上雙眼笑着問。

“哪個他？”我反問。

“如果是你師父真地要殺我呢？”

“不會的，師父最疼苗苗，我去求他，他就不會殺你的。”我鬆了口氣，斬釘截鐵的回答。

“傻貓，總是那麼笨，被人賣了也不知道。”銀子小聲嘟囔一句“如果是我真的做了壞事呢？”

“無論如何都不會準他殺銀子的！”我的聲音略略提高。

銀子突然一把抱着我，久久不再説話，他的眼睛在火光照映下，似乎瀰漫着濛濛的霧氣，很久很久後才輕輕地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我也輕輕對他説，心裏衷心祈願説過魔咒後，就是永遠的好朋友，再也不鬧彆扭，不分離。

不遠處娃娃再翻了個身，她口齒不清地埋怨道:“你們表吵了，都啥時辰了…真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