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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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在歷盡艱辛曲折之後,我們懷着複雜的心情離開夏城,返回家鄉。
儘管列車已經駛離夏城很遠,可那經歷過的一幕幕卻無論如何也難以揮去。特別是最後一幕,實在太殘酷了:黑夜中,周將女兒付給我們,毅然絕然向隆隆駛來的火車撲去,化為血雨泥…那一刻,他是怎樣一種心情?徹底的絕望中,他是不是還懷戀親人,是不是還掛牽女兒…如果這一切加到我的頭上,我該如何承受…
一想到這些,痛苦就攫住我的身心。我不得不竭力揮開、忘掉它。好在,隨着夏城的遠去,我們的身心逐漸放鬆下來,安全逐漸回覆並越來越強。漸漸地,我能剋制住自己不再去想那一切,心情也平靜了許多,夜間竟然也能睡上一覺了。萌萌好象和我一樣,剛離夏城時,她象小貓一樣躲在小趙懷裏,不時在睡夢中哭泣、驚醒,但是,隨着夏城的遠去,漸漸地,她也能安然入睡了…
隨着家鄉的臨近,夏城的一切終於在我們的腦海中漸漸淡化,代之的是強烈的思家之情。可是,隨着離家越來越近,我心中又湧起陣陣不安與苦澀,家中接我的將是什麼呢?我想起在夏城和子通過的電話,當時,她的態度似乎有所緩和,可為什麼強烈要求我在月底返回,為什麼呢?莫非,要和我最後攤牌…哎呀壞了,又犯了老病,這次出門,又空手回來,什麼也沒有給她和兒子買…不過好在沒有過月底,還差一天…
小趙好象猜到了我們的心,把頭從窗外轉過來:“李隊長,想什麼呢…是不是想嫂子啊?”我苦笑一聲,嘆了口氣:“我在想,隨着我的歸來,我的家恐怕也就不存在了!”小趙:“何至於呢,我聽苗佳電話裏説,嫂子的態度有很大轉變,對你還是有情的…對了,你們倆到底是為什麼呀?”我:“當刑警的,家庭糾紛還能因為什麼…因為我不回家,不管家,不關心她吧…她一叨咕我就來氣,來氣就幹仗,後來我就來個沉默主義,她説什麼我也不出聲。最後,我們倆就誰也不理誰了…最近這次吵嘴,是因為她説我沒本事,不能賺錢,靠她養活着,我一氣之下,就搬到隊裏住了!”小趙:“就這點事啊,不算什麼。其實嫂子説得也不錯,憑咱掙這幾百塊錢養家真難,還要為警清廉…其實,隊裏大夥都看得明明白白,你們家真靠嫂子,人家光唱歌,每月就掙個千兒八的吧…”我負氣地:“我才不在乎這個…説實在的,她去那些場所唱歌也是我們矛盾的原因。那是什麼地方,都什麼人去,去那裏賣唱…我嫌丟人!”小趙:“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人家掙錢養家,你倒這麼説…李隊長,你這人哪都好,工作、為人都沒説的,可在這方面,思想可有點跟不上時代呀…嫂子那人我們都知道,別看搞文藝的,作風可正派…我説呀,你回去先説幾句好話,保證一天雲彩都散了!”我不説話了。小趙的話説動了我的心,是啊,説起來,我這個家不是全靠她撐着嗎,自己除了把每月的幾百元錢上之外,還為家做了些什麼呢…看來,自己對她的關心理解也真不夠…咳,認真説起來,我和她並沒有什麼原則分岐,為什麼不能主動同她和好呢…搞到這一步,現在是不是太晚了…
往事如煙,忽而都出現在心頭,閃現在眼前。
我結婚很晚,子比我小好多,她不是我的初戀。當年,我受父親株連下鄉隊,曾有位女同學和我關係很好,也曾經海誓山盟。就象《小芳》那首歌中唱的那樣,她曾伴隨我度過難忘的歲月。後來,她提前我兩年回城,安排了工作,我們的關係就終結了。這件事給我的心靈留下了很深的創傷,並且,使我對女產生了一種不信任。等到返城參加工作時,父親已經去世,只留下母親和我相依為命,家中又十分貧寒,我的年紀也步入大令青年之列,雖有不少人給介紹對象,有的嫌我窮,有的我又看不上。而且我悲哀地發現,隨着自己青的逝去,我再也找不到自己喜歡那種純真的女孩兒了。到了和我差不多的年令,姑娘們都變得成了,現實了,她們在擇偶時更多地注重經濟條件和家庭背景,對這種女,我實在難以恭維,甚至嗤之以鼻。因此,很長時間未能解決個人問題,使母親很是着急。
然而,我一直抱有自信,我相信能找到自己的心上人,如果找不到,我寧可獨守終身。後來,就遇上了她,我現在的子。
當時,我還在派出所工作,經常被調為一些大型會議或文藝演出維持秩序,我和她就是這樣認識的。説實在的,我對搞文藝的、尤其是登台演出的女沒什麼好,往往覺得她們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特別是對她們的作風看不慣。由於經常給她們維持秩序,也接觸過一些女演員,差不多都是這樣。在台上光彩照人,在台下盛氣凌人,實際上出了臉蛋沒有什麼長處,更談不上什麼真摯深厚的情。而且,她們的身邊經常圍着一些領導人物或者家庭有權有勢的紈褲子弟。這些,都使我望而遠之,本沒想到會同她們打道。
沒想到,我卻娶了一個搞文藝的子,而且是個演員,是個歌唱演員。
必須承認,當初,子和歌舞團的一些女演員們是完全不同的。我認識她時,她剛剛被歌舞團招收,正在試用階段,一點名氣也沒有,身上還有些稚氣。那天,我負責劇場內部秩序,報幕時,我也沒以為然,可她一上台,卻一下引了我的目光,我到她是那樣的悉,那樣的似曾相識,就好象分別了好久的親人重逢一樣。我完全被她引住了…雖然過去了許多年,我仍然記得她那純淨的目光,有些靦腆的表情…那天,她的演出並不成功,由於緊張,歌聲都在顫抖,最後一個高音還沒唱上來,最後捂着臉跑下場去。
當時,劇場裏一片起鬨的聲音,鬧翻了天,可我對她卻產生了極大的同情。快散場時,我第一次藉着警察的身份走進後台,見她正躲在黑暗中泣,就走過去安了她幾句。我稱讚她嗓子很好,就是太緊張了,將來一定能有發展。其實我並不太懂聲樂,只是想給她鼓勁。她非常動,而且,我的鼓勵也確實起了作用,在第二天的演出中,她獲得了極大的成功。不但歌聲優美,而且情真摯,完全象從心裏出來一樣,把全場觀眾都打動了,劇場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這回,她也是捂着臉下場的,但,那是動的淚水。
下場後,她悄悄地來到了我的身邊…我意識到,我等待的人終於出現了。
我們就那樣相識了,她對我的窮困一點也不為意。更使我滿意的是,她的家也很窮,而且在外地的農村,是因為她嗓子好,才被歌舞團發現召來的。
我們婚後很長時間情一直很好,她的純真情長久地打動着我。後來我知道,在我之前,她還從來沒有處過男朋友,我就是她的初戀,這使我尤她的寶貴。而且,她對生活很容易滿足,總是那麼快樂,加上她的特長,家中總是充滿歌聲,鄰居們都十分羨慕我們。兒子出生,我們的情更加親密,一家三口過了多年甜幸福的生活。
然而,後來子慢慢發生了變化。她在歌舞團漸漸有了名氣,對生活也有了不同的看法,她的身上,純真漸漸遠去並最終消失,她成了。她開始注意別人的生活並進行了比較,她開始到了自己的貧窮。她經常跟我講同事中某人如何如何生活好,住的房子,穿的衣服,都成為她羨慕的對象,於是,我們開始有了口角。特別是近些年,社會上生活水平差距迅速拉大,更刺了她,她要學一些演員下海,到迪廳等場所去唱歌掙錢,我堅決反對,好不容易才攔住她。去年,歌舞團張羅蓋家屬樓,要職工自己掏錢,我哪裏有這筆錢,這成了我們矛盾衝突的導火索。我再也攔不住她,她開始出入各種娛樂場所,而且,還改變了唱法,唱起了通俗歌曲。錢是掙了一些,樓也住上了,可是,我們的情卻出現了深深的裂痕…
難道,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嗎?
回憶深深地刺了我。多的離別,使我意識到,我的內心深處,還深深地愛着她,我無法想象離開她,和另一個女人生活在一起,我已經四十多歲了,我還有勇氣重新組合家庭嗎?而且,如果離開她,我就是個窮光蛋,即使我能選到如意的女人,可她(們)能看中我嗎?是的,憑着我的名聲,我警察的職業,找個有錢的(離過婚的)女人也不是很難,可是,我能接受她們嗎?最重要的是,我能在餘生中度過沒有她的生活嗎?
一聲長鳴,我從回憶中醒來。
火車的速度減慢了,前面出現一座城市的影子。
家,就要到了。
火車徐徐駛入車站,停下。我從打開的車窗向外望去,沒有發現希望見到的身影…
小趙卻大叫起來:“苗佳,在這兒——”小趙的叫聲使我發現了苗佳,隨後也發現了兒子,他就在離苗佳不遠的地方。我忍不住叫起來:“園園…”苗佳和園園歡叫着奔過來。
小趙抱起萌萌:“萌萌,到家了,跟叔叔走!”我們向車下走去。我的眼睛在看着兒子的同時,也在尋視着她的蹤影,可是,我失望了。
我快樂的心情被蒙上一層陰影。
苗佳笑小趙下車,接過萌萌道:“這位就是小客人嗎…小趙,你電話裏吐吐的,説帶回一個小客人,問你是誰,就是不説,她到底是誰,給我介紹一下呀!”
“行。”小趙笑着介紹道:“來,園園你也過來,都互相認識一下吧…萌萌,這位是園園,快叫哥哥!”萌萌看着園園,遲疑一下叫了聲:“哥哥…”園園握了握萌萌的小手,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小趙。
小趙又對苗佳介紹着:“萌萌,這位是…嗯,你先叫姑姑吧!”萌萌望着苗佳,怯生生地叫了聲:“姑姑。”苗佳接過萌萌抱在懷裏:“好孩子,長得真漂亮。”對小趙:“往下介紹哇,這位小客人到底是誰呀?”苗佳和園園都望着小趙。小趙同我對視一眼,對苗佳道:“好,跟你直説吧,她叫萌萌,是我的女兒!”苗佳一下樂了:“什麼,你的女兒…你哪兒來的女兒…”小趙又看一眼我,對苗佳道:“看來,你不信哪,好,等回去我跟你細嘮!”苗佳:“不,我現在就聽…鬧半天你還有個女兒,這我可得搞清楚,快説,咋回事?”
“這…”小趙扯着苗佳向旁邊走去:“這,得咱們倆單獨談…李隊長,你先走吧,我嫂子可能等急了!”我想讓小趙和苗佳談後再做決定,就走過去,要小趙先將萌萌給我帶回。小趙卻説:“不用,你走你的吧,快走…”小趙拉着苗佳向另一邊,我只好領着園園向出站口走去。
園園問我萌萌是咋回事,我的心思已不在這上邊,只是説以後再對他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