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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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和小趙還是覺得這裏有事,對劉大彪不太放心。
我們把一切向隊長和局長做了彙報,局長決定派我帶小趙去夏城,把這案子查清,併力爭抓捕周歸案。
這時,我不能再不回家了,得收拾行裝啊。
小趙對我説:“李隊長,今天晚上就在家住吧,你和嫂子這麼多年了,還鬧什麼,説幾句軟話就過去了。這次出去不知多少天回來呢!”事情哪有這麼簡單?!我苦笑一下,什麼也沒説。
對,該講講我自己的事了。
4我是個普通人,叫李思明,對,是個刑警,而且是刑警隊的副隊長。不過必須説明的是,我是城市公安分局刑警隊的副隊長。隊長高配才配到副科級,我只是個正股。四十五六歲的人,也“鼓”到頭了。
當然,認識到自己是普通人,還是三十歲以後的事。年輕時則不是這樣,總覺得自己不是一般人,也不甘當一般人,心氣高得很,大有以天下為已任的氣派,即使下鄉隊當知青時也這樣,剛當警察時更是如此,要執法如山,懲惡揚善。這種勁頭也有好處,支撐着自己破了不少案子,可也有壞處,也使自己碰了不少釘子。最後,到了現在的年紀,才認識到自己是個很普通很普通的人,沒有任何了不起的地方,憑自己區區之力,改變不了任何東西。也許是年令的原因,這兩年,我的心氣和體能都在下降。就在前幾年,我還和年輕的同志們一樣摸爬滾打,需要的時候,也能跟罪犯搏鬥。有一次,我一氣跑了十幾里路,到底把一個年輕力壯的逃犯抓獲了,隊裏的小夥子們都十分佩服。可這兩年不行了,總覺累,年輕時那種熱情、衝動、認真、倔強、不服輸的勁頭都在減退。我明白,這裏有生理原因,也有心理的原因。有些事兒,你不服也不行,可等你服了,你也到老了。
我的家庭也很普通,是三口之家。我這個年紀,一般都有兩三個孩子,可我結婚晚,只有一個兒子,今年十七歲。想到兒子我心裏高興了些。兒子是好樣的,懂事,而且聰明,學習成績好,總是全班前三名,現在上高二,明年就該考大學了。他也有雄心壯志的,要考清華,將來搞科研,這使我很欣。我小時候學習也很好,可小學沒畢業就趕上文化大革命,本沒大學可上。好歹小時候愛讀書,偷着搶着的多看了點書,還不算是文盲,三十多歲又通過自學混了個大專文憑,就到頭兒了。這些年,我一直為自己沒能上過正式大學而遺憾,只好在兒子身上圓大學夢了。
關於子,她可有點不一般,我們的關係也不一般。關於她以後再説吧,我的心很亂,恐怕難以保持客觀。目前,我們正處於冷戰階段,也就為此,我已經半個多月沒回家了。要不是出差,我現在也不會回來。現在,我回來收拾行裝,也希望在臨行前能平心靜氣地和她談一談,希望能有一個平靜的心情外出辦案。我們已不是年輕人了,沒必要再賭氣了,冷戰狀態長期持續下去對誰也不好。而且,心情不好對出差辦案也有影響。
晚上,我就抱着這樣的念頭回到家中,來到樓下,我還特意停下來,抬頭望了一會兒整個家屬樓,望了一會兒自家的窗子的燈光。在一階階上樓梯的時候,還直勁地告誡自己要冷靜,不要再和她爭吵了,能和好儘量和好。
然而,一切並不是由我的意志決定的。
我打開鎖走進門廳的時候,首先看到的是兒子,他是聽到開門聲從自己的卧室裏走出來的,手裏還拿着一本課本。看到是我,高興得叫起來:“爸爸,爸爸回來了——”接着,推開客廳的門叫着:“媽,我爸爸回來了!”這時候,我聽到客廳內vcd傳出的低柔的歌聲。
聽到兒子的呼叫,屋裏的歌聲中斷了。一個人從房間裏走出來,不過不是子,是個三十多歲、衣冠楚楚的男子。他看到我,有幾分尷尬地笑笑,點點頭打個招呼,急急走向門口。我見過他,是市羣眾藝術館的一個業務幹部,和歌舞團有點關係。接着,子也走出來,她看也不看我一眼,一直送男人出門,還探出頭大聲説了句:“有時間常來呀!”然後關上門,仍然看也不看我一眼,轉身回到客廳,並用很大的聲音關上門。
客廳內再次響起歌聲,聲音比剛才還大。
我的心“刷”地冷下來,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沒動。
兒子同情地看我一眼,衝進客廳,用焦急、央求的聲音叫起來:“媽,我爸爸回來了,快做飯哪,我也餓了!”子很大的聲音從客廳傳出:“誰餓誰去做,我不是服務員!”一股怒火從心頭升起,可被我壓住了,我什麼也沒説,開門走進另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是卧室,是我的卧室,我和子的卧室。
我走進來,忽然對它有一種陌生的覺。稍稍注意了一下,一切並沒有變化,可是,以往那種温馨、温暖卻再也不見了。我下意識地嘆口氣,打開衣櫃門,找出一個旅行袋,開始尋找自己出門要帶的衣物。
這時,我到身後的門開了,回頭看了一眼,是兒子。他默默地看着我。
我草草檢了兩件換洗的襯衣進旅行袋,拍拍兒子的肩頭,往外走。兒子拉住我的袖子,低聲説:“爸,你要出門?”我點點頭:“嗯,在家好好學習,啊!”兒子:“你去哪兒?”我:“夏城,很遠,説了你也不知道。”兒子:“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呀?”我:“不一定,可能幾天就完事,也可能時間要長一些,要看案子辦得怎麼樣。”我走出卧室,來到門廳穿鞋,準備離開。兒子急得對客廳叫了起來:“媽,我爸要走了,要出遠門,要很長時間才能回來…”這回兒子的話起了作用,房間裏的歌聲消失了,子臉如冰霜地走出來:“你先別走!”我的鞋已經穿好,望着她的冷臉,也冷冷地反問:“幹什麼?”子:“你説幹什麼,咱們的事解決了你再走!”我説:“怎麼解決?我不是説過了嗎?我一切聽你的,你説怎麼辦就怎麼辦。你説討厭我,説這個家不是我的,我就不敢回家。你還要怎麼樣…”
“你…”子一下被怒了:“你説怎麼樣?我説的哪點錯了?你自己説説,這是你的家嗎?你一年能在家裏呆幾天?你再看看,家裏哪些東西是你花錢買的?還有這屋子。要是指望你,就得住天去。你掙那點錢,還不夠你自己煙隨禮的…我説的哪點錯了?!”我説:“我沒説你説的錯,你説得很對。我就這點本事,每月就掙這幾百塊錢,底確不如你,唱一晚上歌就掙百八的。我得告訴你,我這輩子恐怕就這樣了,你好好想一想吧,該怎麼辦?想好了,就通知我一聲,我一定尊重你的意見。對了,剛才那位就不錯吧,有錢,對你又非常體貼…”子更惱怒了:“對,他就是比你強,比你能掙錢,比你體貼人,就是比你強,怎麼樣…”我再也忍不住了,手指着她大聲道:“那好,你就跟他去吧,我離開你,我現在就走…”我氣得渾身發抖地去開門,子突然撲上來扯住我的衣袖。
“你哪兒走,問題不解決,你別想走…”我猛力掙開她的手,衝出門去。身後響起兒子的叫聲:“爸…媽…”兒子的叫聲裏充滿痛苦,我心不由一顫,腳步慢下來。然而,子的聲音又讓我加快了腳步:“別管他,讓他走,永遠別再回來,死在外邊…”我走在樓梯上的腿直髮抖,好在沒碰上人,否則,我當時的臉一定會嚇人一跳。
我的心情壞透了,想想吧,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一個男人傷心呢?當你要外出去執行任務時,不但沒得到子應有的關懷,反而被她詛咒死在外面。要知道,我乾的可是刑警啊,誰知這一去會遇到什麼兇險?她的話深深地傷了我的心,而且,也使我對此行產生一種不祥的預。
但是,我不能為此而忘記自己的職責,這是一起殺人案,我必須盡一切力量把它偵破。第二天清晨,我和小趙帶着劉大彪來到火車站,準備登程。5太陽還沒出來,周圍好象有着淡淡的薄霧。站台上,我們和一些旅客在等車。
我們是四個人,我和劉大彪站在一起,小趙和苗佳站在另一邊。苗佳手裏拎着一大塑料袋吃的東西,她是來送站的。兩個年輕的背影對着我們,距離很近,卿卿我我地低聲地説着什麼,看來,他們已經明確了雙方的關係,真該為他們高興。
我早看出,他們心中已經相愛很久了,但一直沒有向對方公開自己的情。別看小趙是當代青年,也有文化,破起案子來是個猛將,可在愛情上還是不行,我鼓勵他好多次,他一次次往後拖,好幾次話都到了嘴邊,還是沒能説出口。現在,好象終於水到渠成了。
看着他們的樣子,我的心中湧起一股難言的惆悵,苗佳的背影更使我想起子。想當初,我和子也曾經這樣過,那時,她是那麼的單純、美麗,我每次出差,她也總要到車站送我,也是這樣手裏拎着裝滿吃的喝的袋子,也是這樣陪在我身邊,可現在…
小趙和苗佳不是自私的年輕人,他們在享受幸福的同時也在關注着我。我注意到,苗佳看了我一眼,對小趙低聲説了句什麼,兩人就走到我跟前。
小趙:“李隊長,你昨晚又是在隊裏住的?你把外出的事告訴嫂子了嗎?”一股酸楚從我的心頭生起。我説:“告訴了。她詛咒我死在外面,永遠也別再回家!”小趙有點動氣了:“這…這太不象話了,我…”苗佳扯了小趙一下:“李隊長,你別往心裏去,嫂子説的是氣話。你放心走吧,我有空兒找嫂子聊聊,你不知道,我們女人的心都是軟的!”我嘆了口氣,但願如此。
一聲汽笛長鳴,一列火車隆隆駛來,停下。該上車了。苗佳一直送我們到車上,然後下車,守望在車窗外,衝我們微笑着。我知道,她的笑容是給小趙一個人的。我的目光越過她,下意識地望向車站的檢票處,心中希望着什麼。然而,那裏什麼也沒有。
汽笛響起,列車慢慢啓動了。我的眼睛忽然一亮,遠遠地,一個少年的身影從檢票口衝出,向已開動的火車飛奔而來。
正是我的兒子。
我一下動起來,忍不住口對車窗外大喊起來:“園園,爸爸在這兒…”兒子看見了我,動地飛奔過來:“爸爸——”兒子飛快地趕到我的車窗下,把一個藥瓶從窗口遞進來:“你的胃藥,媽媽讓我送來的…”火車在加速,兒子漸漸落在後邊,他仍然跑着,邊跑邊向我招手,逐漸遠去,消失了。
我的心情忽然一下好了許多。
人是多麼脆弱、多麼的東西,兒子送來的這瓶胃藥,竟然一下扭轉了我陰鬱的心情,我到心裏温暖了很多,也增強了對此行的信心。
對不起了,我本來是講案子的,卻講起了自己,您一定有些厭煩了,請原諒,我在以後的講述中會注意這一點的。關於自己及家庭我是不會講得太多的,剛才這些也是不知不覺講起來的,我也沒想到居然能講出這些來,也許,是因為那一切對自己印象太深、太難以磨滅的緣故。
回到案子上來了。講到哪兒了?對,我們上了火車,車已經上路。
6我們坐的是硬座。因為臨時決定出差,沒買到卧鋪。我和劉大彪坐一張座席,我在外面,劉大彪坐裏邊,小趙坐在對面。
這種坐法當然是有意安排的。
説起來,我們這一路的任務很不輕鬆,主要是因為這個劉大彪。雖然已經排除了他是兇手,但無論是我和小趙還是局領導,都覺得這個案子不那麼簡單,這個劉大彪也存在着很多可疑之處,為此,我們才決定帶着他一路去夏城。説是一路,其實也有監視甚至押解的意思。一路上,絕不能讓他離我們的視線。問題在於,我們不能對他採取強制措施,表面上他還必須是自由的,不能讓他和別的旅客有明顯的覺。這就難了。
為這一點,我和小趙很為難,商量了好久,是小趙拿定了主意:“乾脆,跟他把話挑明嘍!”於是,他在出發前嚴肅地對劉大彪做了公開談話:“咱們明人不做暗事,你的嫌疑還沒有完全排除,我們要去夏城進一步調查核實你的情況,然後才能決定怎麼處理你。所以,這一路上你配合點,別給我們找麻煩,那樣對誰都不好。我知道你身手不錯,力氣也大,可咱們較量過,誰要想在我眼前搞名堂,我不會饒了他的!”聽着小趙説話我直想笑,不過他沒有説大話。我早都知道,他在警校時是全校散打比賽的冠軍,參加省裏比賽也拿過好名次,到我們刑警隊後更在擒拿罪犯時顯過身手。看來,劉大彪也確實知道了小趙的厲害,悻悻地抗議了兩聲,也就認了。
還好,車開起來後,他還算規矩,呆望一陣窗外後,就趴在茶桌上睡大覺。這使我鬆了口氣,看來,他可能真沒什麼問題。
然而,當夜晚來臨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想錯了。
夜來臨了。火車加快了速度,駛過平原,駛過山嶺,夜愈濃,窗外已是朦朧一片。就在這時,劉大彪忽然神起來。
吃過晚飯,再加上長途乘車,我和小趙都有點困,哈欠不斷,小趙讓我睡一會兒,可我難以放心,睡也睡不實,只好強着。可這時劉大彪卻不停地活動起來,一會兒上廁所,一會兒要喝水。這一來,我們就不得安寧了,特別是小趙。劉大彪上廁所,他也跟着上廁所,劉大彪找水喝,他也跟在後邊。我注意了一下,從九點半到十一點,劉大彪上了三次廁所,找了四次水。每次小趙都跟在後邊,最後一次,劉大彪氣哼哼地説:“我看,你們還是給我扣上手銬吧!”小趙輕聲一笑:“哪能呢,那是違法的,現在還不能證明你是犯罪分子,我們只是旅伴!”劉大彪氣得又趴到茶桌上,閉上了眼睛,從此再也不折騰了。
我和小趙都鬆了口氣,把目光轉向窗外。
窗外,夜如磐,列車正在向茫不可知的黑夜中駛去。
車廂裏的旅客們大多睡着了,睡意不可阻擋地襲來,我的眼皮也越來越沉重,漸漸地、不知不覺地合上了。
就在這時,車速忽然減慢,搖晃一下停下來,我又猛然睜大眼睛。
車停在一個小站,只兩分鐘的功夫又啓動了。又過了一會兒,車廂裏進來幾個旅客,引起了我的注意。
這是四個青壯年漢子。他們走進我們的車廂,順着過道慢慢向這邊走過來,好象在尋找座位,漸漸接近了我們,當來到面前時,其中一人突然咳嗽一聲,大聲説了一句:“走三節車廂了,哪兒有空座兒啊!”這句話倒沒什麼可疑的,可是,我注意到,劉大彪聽到這句話時突然抬起頭,同説話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臉上現出一絲驚訝之。
然而四個漢子卻已經離去,連頭都沒回。再看劉大彪,已經恢復正常,又趴在茶桌上睡起來。
難道我看錯了,或者是多疑?我放心不下,片刻後,衝劉大彪呶呶嘴,對小趙説:“我去方便一下!”小趙會意地點點頭,我向四個漢子離開的方向走出車廂。
一走出車廂,我的心就“咯噔”一聲。
那四個漢子就站在我們這節車廂外面,看到我出來,互相還使了一下眼。我猶豫了一下,假作有別的事,從四人身邊走過。這時聽到其中一個人説了句:“走,咱們再進去好好找找,看有沒有空座。”就向我出來的車廂裏走去。
也就在這時,車速忽然慢下來,一些旅客從車廂裏走出,顯然是一個車站要到了。旅客們往外出,四條漢子卻往裏擠,這節車輛門口就亂成一團。也就在這時,車廂裏傳出劉大彪的吵聲:“我上便所怎麼着,你管得着嗎?”小趙的聲音:“車要停了你上什麼便所,等車開了再去!”劉大彪:“不行,我憋不住了,非現在去不可…”這時,四個漢子中的二人已經擠進車廂,我急了,也不再掩飾,回身向車廂內擠去。但,剩下的兩個漢子忽然又和下車的旅客們一起往車廂外擠,擋住了去路,使我一時不能通過。這時,車廂裏傳來打鬥聲,怒吼聲:“你們要幹什麼…媽的,我是警察…劉大彪,你給我站住…”打鬥聲十分烈,我一把拔出手槍,向擋路的兩條漢子一晃:“你們要幹什麼,快,閃開,閃開,我是警察…”可他們本不在乎,只是裝出害怕的樣子:“是後邊擠我們,閃不開…”這時,列車已經停下,下車的旅客更加用力往外擠,我不但回不了車廂,反而被擠得向後退着,兩個漢子又不進不退地橫在當中。在這種情況下,我很難什麼採取有效手段,好在兩名乘警聞聲趕來,我在他們的幫助下擠進車廂,可這時車已經開了。
車廂裏已不見了小趙和劉大彪,只有旅客們亂成一團,都往車廂的另一頭看,還有人往那邊跑,我急忙奔過去。這時,一聲槍響從車廂外傳來,往回跑的小趙和我撞了個對頭:“李隊長,劉大彪跑了,剛才那幾個小子是他一夥的…”我奔出車廂,見下車的車門已經關閉,列車已經加速。我走到車門玻璃前往外看去,見夜正濃,剛才小站上的幾點燈光在飛速遠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時間,我心中倒海翻江,大腦急劇的運轉着。看來,我沒有猜錯,這劉大彪果然不是善類,而且,我們早被人盯上了。那麼,他們是誰,是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列車上的,他們為什麼要劫走劉大彪…
這一切,暫時還得不到答案,卻更使我到,這起殺人案背後隱藏着更加嚴重的犯罪,我也預到,這次夏城之行不會順利。望着車外如磐的夜,一種不祥的覺再次向我襲來:前面,將有什麼在等待着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