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他生水雲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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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盟“天下第一劍”比試如火如荼,除卻幾位退隱前輩,幾乎所有的江湖劍客都參與了。其中自也少不了一年前奪得英雄劍、紅顏劍的那對人人稱羨的情侶。
若不是那位自稱來自秣陵的白衣少年沈洵忽然出現——在所有人看來,最後第一劍的稱號,將是那對傲世情侶的囊中之物吧?
然而,即使出身神秘、驚才絕豔的沈洵,在初期一輪的比劍中,也不過與謝鴻影平分秋。江湖人都知道,那對少年情侶中,方之珉劍術比謝鴻影略高一籌。因此,方之珉擊敗沈洵,也是預料中事了。
沒有人料到最後的比劍會是這樣慘厲:千萬人面前,那對少年情侶反目成仇,拔劍相向,招招拼命,竟是各不相讓。更令人驚奇的是,在和戀人的手中,出道以來未逢敵手的方之珉,竟然始終處於下風。
一聲清鳴,雙劍擊,火光迸,英雄劍嗖的手飛出。
觀戰的武林人都呆住了,看着俏立場中的少女,隨即譁然。英雄劍敗於紅顏劍下!
謝鴻影臉蒼白如死,沒有半絲得勝後的喜悦,然而目亮如電,直視自己的情郎,言又止。方之珉臉鐵青,看了她一眼,彎撿起自己的佩劍,忽然回劍一刎!謝鴻影彷彿痴了,竟來不及阻攔。
瞬間出手攔住方之珉的,卻是沈洵。
“敗在她手下,你就寧可死了麼?”沈洵橫劍阻攔,手中長劍被英雄劍齊齊截斷,然而看着一對反目成仇的情侶,白衣公子臉冷然,“方兄,你心也太窄了。”
“還不是因為你?還不是因為你!——我要殺了你!”方之珉驀然轉頭盯着沈洵,嘶聲大呼,驀地一劍反擊,沈洵退讓不及,竟被劃傷口。然而緋芒一閃,謝鴻影臉蒼白,倏然搶到,格開了英雄劍。或許急切之間用力過猛,或許是方之珉敗落之下神志恍惚,英雄劍居然被震得二度手。
“好…好!你們好!”怔怔地看着謝鴻影,方之珉咬牙冷笑,轉頭看着沈洵,目光恨之入骨,“你等着,遲早有一,我會用英雄劍來取你狗命!”那一戰後,年方十九、剛剛成為英雄劍主人的方之珉負傷拂袖而去,從此消失於江湖——帶着那把絕世神兵。
擂台上,已成為天下第一劍的女子臉蒼白如死,台下羣雄竊竊私語。一個少年女子,居然奪得了天下第一的名頭,讓所有人心頭都不是滋味,但偏又沒有一個人能贏過她去。
大家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一邊輕袍緩帶的沈洵,沈洵卻搖頭。他以初戰中打成平手為由,不想再次挑戰謝鴻影。這個自稱來自秣陵的年輕公子,如謎一樣出現,參加了此次比劍,卻絲毫無意於名號。
當盟主宣佈結果時,一直失魂落魄的少女忽然開口了,劍指一邊觀戰的沈洵:“真正的第一劍,應該是他!我不過仗着紅顏劍,才和他打成平手,實際上高下已判。”所有人震驚地看着那個剛剛打敗自己情郎、奪來天下第一名頭的少女。原來她本不在意這個稱號?那麼為什麼又要毫不留情地當眾擊敗方之珉,轉頭卻將到手的榮譽讓給沈洵?難道兩人之間真的有私?
那句話,讓沈洵也怔住,對這個少女另眼相看。台上的謝鴻影將劍一收,蒼白着臉飄然離去。那以後,江湖中再也沒有出現過紅顏劍。謝鴻影以二九華年隱退江湖,居於臨安西泠橋邊,謝絕一切來訪。
武林中一對剛剛升起的雙子星隕落了,英雄紅顏,江湖絕蹤。
“還不是因為你!”方之珉消失前對沈洵説的那句話成了惟一線索。於是大家都説:是那個神秘的年輕公子介入了那對戀人之間,從而導致英雄紅顏反目,比劍場上血濺三尺。謝鴻影隱退西泠後不見任何外人、惟獨每年重陽都要和沈洵小聚,這一點更加坐實了這個猜測。
只是,十年過去,讓人驚訝的是,不知為何,沈洵和謝鴻影始終未結連理,只是保持着這樣一年一聚、若即若離的關係。
“來臨安的路上,順便拜訪了嚴累老盟主,向他辭去了江湖盟盟主之位。不過我也答應,雖然不當勞什子盟主,但是如果需要我幫忙,我不會袖手旁觀。”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倒了一杯酒,沈洵説起了路上的見聞,“小謝,你隱居久了,大約還不知道近些年來西域大光明宮又有死灰復燃的跡象,屢屢派人入中原生事。”説着説着,彷彿想起了什麼,沈洵忽然笑了起來,笑得有些奇怪:“嚴老盟主讓我向你問好,還説——”
“他説什麼?
“謝鴻影淡淡地問,“我好久沒見他老人家了。他孫女靈兒今年也該嫁人了吧?”
“嚴老盟主問我們什麼時候成親?”喝了一口酒,含在嘴裏,笑意卻忍不住從沈洵嘴角出,彷彿忍了好久的笑終於漫了出來。
“天!”謝鴻影也是一驚,哭笑不得地轉過頭去,“連他老人家也這麼問?——別人也罷了!你沒和老盟主説清楚,我們之間本沒什麼嗎?”
“我可不敢明説。”沈洵喝着杯裏的酒,也是一臉苦笑,不等謝鴻影追問,便道,“我如果這麼説了,他大約就非要我娶他的寶貝孫女兒不可了…你也知道那野丫頭嚴靈兒我可惹不起。權衡來去,我寧可擔了你我這個虛名了。”
“嚴靈兒?”眼前浮現出那個古靈怪的野丫頭的樣子,謝鴻影看着老友的神,終於忍不住笑起來,“沈洵,你是把我當擋箭牌麼?”沈洵微微苦笑起來,搖頭:“沒奈何,你委屈一下吧——反正十年來蜚短長,也不在意多一個人誤會,對不?”
“唉…你雖縱情山水、遊劍天下,其實也過得很辛苦吧?”笑着笑着,謝鴻影慢慢沉默了下來。桌上的菜餚已經涼了,紅燭也快燃盡,“你也不年輕了,難道真的打算一輩子這樣?嚴靈兒其實不錯的。”
“好端端的,怎麼做起媒婆勾當來?”沈洵微微蹙眉,笑了一下,神卻頗見沉重,“你問問你自己為什麼這樣,便知道我了。同是天涯淪落人,又何必相煎太急?”
“那不一樣。”謝鴻影淡淡道,長眉挑了一下,看向夜深沉的天幕,“之珉遲早會回來找我報仇,所以我等着。但是…蘇眉已經死了那麼多年。你一直這樣,我看着也替你擔心。”
“不必擔心,若有事,也不會過了八年才出事。”雖然這樣安着老友,沈洵眉目間的沉鬱卻是積聚不散,勉力説笑,“何況如果我有了家室,又如何能如今般遊歷天下、和你把酒論劍?你莫不是不耐煩我每年嘮叨你了,想早點耳清靜吧?”
“聽聽,聽聽堂堂一個大俠,説話這個腔調。”謝鴻影也笑,然而眉目間卻是倦怠的,忽然嘆氣,“其實,我倒是一點都不後悔擊敗之珉——換了今天,再來一遍,我的選擇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