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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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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接通了,楊陽上來就罵:“你他媽剛才幹嗎給我打電話!”丁小樂一頭霧水,問:“怎麼了?”楊陽瞪着眼睛,盯着地面説:“就他媽因為跟你打電話,帶子落出租車上了!”楊陽一口一個他媽的,聽得付強和技術員面面相覷。

丁小樂説:“要發票了嗎?”楊陽説:“我他媽帶子都忘了還想得起來要發票?!”丁小樂被楊陽説得不知道該説什麼。

楊陽説:“你説你非他媽那會兒給我打電話幹嗎,你早一分鐘打,晚一分鐘打都行,幹嗎偏偏那時候打啊,不就一個破戲嗎,不拍就不拍唄,你非打電話跟我説什麼啊!”丁小樂那邊沒動靜,楊陽拿着手機沉默了會兒,也不知道該説什麼,但覺得還是得説點兒什麼,於是説了一句:“!”丁小樂在電話裏哭了,這回楊陽有的説了,他説:“我還沒哭呢,你哭什麼哭!”丁小樂哭得更厲害了,楊陽又不知道該説什麼了,於是掛了電話。

一共二十多盤帶子,市場價格四千多塊,但拍過了,就不止這些錢了,前期拍攝花了小兩百萬,也就是説,楊陽把兩百萬落在出租車裏了。當然,這些帶子對楊陽來説,值兩百萬,但對那個司機來説,可能連四千都不值。

付強安楊陽:“司機留着也沒用,説不定能送回來。”楊陽説:“沒戲,我倆在車上一路對罵,他要是能還給我,得多有素質啊,我看他不像有的,再説了,他真要還我,也找不着我人啊!”技術員説:“讓通台幫着找找吧。”楊陽給通台打了電話,描述了經過,並一再強調這些帶子的重要。接電話的工作人員很熱情,問楊陽是否記住這輛出租車的特徵,楊陽説,黃綠相間的那種伊蘭特,工作人員説,這不是特徵,北京的出租車都這樣,我們幫你廣播幾遍吧,能不能找到就看你的造化了。

二十分鐘後,通台開始廣播了,兩個小時內廣播了三遍,説哪位好心的司機師傅看到自己車後有這些帶子,請與我們聯繫。

楊陽在收音機前守了一天,一無所獲,這時老闆打來電話,問楊陽:“回放看完了吧,拍得怎麼樣?”楊陽笑着説:“很好!”老闆也笑了“很好就好!”丁小樂在楊陽掛了電話後,又哭了一會兒,然後趕往管局,説明情況,要看看北影廠門口的視頻監控,結果很不巧,那的監控器壞了,平時那很少出現通事故,所以也沒及時修,他們建議丁小樂去調北影廠的視頻監控看看。

丁小樂又去了北影廠,查看了監控錄像,確實拍到了楊陽下車的過程,但是監視器正對車身,沒有拍到前後的車牌號,車身上的公司名稱也看不清楚,唯一能得到信息就是楊陽説的,黃綠相間的那種伊蘭特。

丁小樂又打114查詢北京所有出租汽車公司的電話,一共近一百家,然後一一打過去問他們能不能通知到下面的司機撿到這些帶子後聯繫她,公司都説盡量通知到,但同時也補充一句:您再通過別的方式找找,畢竟那麼多司機,什麼樣的人都有,能不能拾金不昧,不好説。

丁小樂打完這些電話,天已經黑了,手機也打沒電了,楊陽並不知道她幹了這些事情。丁小樂找了一個公用電話給楊陽打過去,楊陽見是陌生號碼,以為是撿到帶子的好心人,一接是丁小樂的,他大失所望,説打電話有事兒嗎,丁小樂説該吃飯了,問楊陽餓了嗎,楊陽説,你他媽就知道吃,我早就被你氣飽了,説完掛了電話。

丁小樂覺得委屈,給了公用電話老闆四錢,然後站在街邊又哭了起來,哭得直搐。老闆看不下去了,説:“姑娘,別哭了,要不四錢還你吧。”第二天,楊陽讓通台繼續廣播,如果把帶子送回來,有兩萬塊錢酬謝。

第三天,酬金變成五萬塊錢。

第四天,酬金變成八萬塊錢。

第五天,楊陽要把酬金變成十萬塊錢。

通台説:“沒用了,能回來早回來了。”楊陽説:“那我漲到二十萬。”楊陽想,賣了自己的車,也得把帶子找回來。

通台説:“台不是給你一個人開的,都連着廣播四天了,台長和聽眾都有意見了,他們要聽郭德綱。”老闆又打來電話,問楊陽剪得怎麼樣了,他要先睹為快。

楊陽説:“帶子找不着了。”老闆説:“沒事兒,不是已經採到電腦裏了嗎。”楊陽説:“採集之前就找不着了。”老闆笑了笑,説:“這個玩笑開得很成功,真嚇人。”楊陽説:“這不是玩笑,是真的。”老闆的笑聲戛然而止,説:“你在哪兒呢?”楊陽説:“我正努力把帶子找回來。”老闆説:“我再問你一遍,你在哪兒呢?”楊陽説:“我會給你一個代的。”然後掛了電話。

一個禮拜後帶子仍杳無音信,楊陽大病了一場後一蹶不振,每天憋在家裏,關掉手機,拔掉電話線,多數時間躺在被窩裏。

丁小樂説:“你不能老這個樣兒。”楊陽説:“那我該哪個樣兒?”丁小樂説:“逃避也不是辦法。”楊陽説:“誰逃避了?我只是休息而已。”説着又上了牀。

丁小樂説:“你又睡啊,這才幾點啊。”楊陽説:“我他媽困了,跟幾點沒關係。”説完拿被子把腦袋一蒙,又睡了起來。

老闆的女人離開了他,女人説:“本以為跟了你能當上明星,陪你吃陪你喝陪你睡,現在帶子沒了,我還是回歌廳坐枱去吧。”老闆説一個禮拜內如果楊陽還不上兩百萬,就剁掉他兩手指,一百萬一,説着給手機上了一個約會提醒,説,從現在開始,七天後,手機一響,如果見不到錢,我就帶人取他手指頭去,説話算話。

丁小樂去找老闆替楊陽説情,老闆喝着茶,神情悠閒,説:“沒什麼可説的,我不差錢,差的是氣,我的女人因為他跑了,除非他的女人也得因為我跑了。”丁小樂説:“那我現在就和他分手,這事兒就算了。”老闆説:“光你跑了還不行,你得因為我而跑。”丁小樂説:“就是因為你呀,你要不提這要求我還不和他分手呢。”老闆説:“你得和我好,才算因為我而跑。”丁小樂把老闆的條件告訴了楊陽,楊陽説:“和誰好是你自己的事兒,但我的事兒不用你管。”一個禮拜馬上到了,楊陽突然消失了,沒跟任何人打招呼。老闆帶着人去抄楊陽,撲了空,留人在樓下的車裏監守。

他們開着金盃車去抄楊陽的那天,楊陽看見了。其實他並沒走遠,他住在旁邊樓的半地下室旅館裏,踩在椅子上透過牆上的窗户,看見老闆把他的寶馬停在樓下。帶着從金盃裏出來的一夥人氣勢洶洶地上了樓,沒幾分鐘又氣急敗壞地下了樓,議論了一番後,兩個人進了樓下的金盃車裏,其餘人撤了。

那兩個人二十四小時監守,輪值班、睡覺,異常敬業,楊陽餓了只能叫外賣。

楊陽還看見有一天丁小樂出去後三天後才回來。後來這種情況屢屢發生,直到有一天丁小樂拉着行李箱坐進一輛寶馬裏,車號楊陽悉,是老闆的。

這時,守在樓下的金盃車和人也撤了。

楊陽從旅館出來,呼了幾口新鮮空氣,給邱飛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就在北京消失了。

楊陽告訴邱飛:“哥們兒,我完了。你替自己想想撤吧。”這時周舟已經辭職一個月了,兩人的生活開銷就靠邱飛的錢,楊陽一完,邱飛也沒收入了。

邱飛並沒有把楊陽的事兒告訴周舟,近來周舟的神狀態不錯,每天去上課,心無旁騖,過得很愉悦。

碰上週舟沒課在家看書的時候,邱飛仍然裝作每天去楊陽那裏上班。出門後,便坐上地鐵,茫然地坐上一天,到了下班的時間再往回返。

十幾年前。邱飛‮試考‬不及格不敢回家的時候就坐在地鐵裏打發時間,直到不得不回了,才下車。那時候北京還只有一號線和環線,邱飛坐在環線裏,繞着二環一圈又一圈,書包裏裝着成績冊,提心吊膽。

現在北京又多了五號線、十號線、十三號線和八通線,可坐的線路多了,每條線坐一圈,一天也差不多結束了。然後裝作剛下班的樣子回家面對周舟。

馬上又該下個月的房貸了,邱飛彷徨起來。

邱飛向自己父母借了錢。上房貸。邱飛媽説:“還是告訴周舟吧,瞞不住。”邱飛説:“算了,別讓她陪着我鬱悶了。”每天晚上,周舟睡了的時候,邱飛就在網上投簡歷,有電話打過來讓他去面試的,邱飛就躲開周舟接,面試的時候,對方問邱飛,你接電話的時候怎麼鬼鬼祟祟的,邱飛説:“那會兒我沒吃飯,氣虛。”經濟危機了,裁員的公司比招人的公司多,招人的公司也都把工資壓得很低,恨不得上了班還得給公司錢。

危機了半年多,全球經濟不見一點兒好轉,危機第二波又來了。電視上幾個專家正風得意地為第二波危機來臨的論壇開幕剪綵,邱飛不明白,都危機成這樣了,他們還笑得出來,等哪天丟了工作,看他們還能不能笑得這麼燦爛。

周舟對邱飛的現狀還一無所知,她每天快快樂樂,像個孩子一樣,早上揹着書包出去上課,下了課就按時回家,有時候背完單詞還讓邱飛考查。

每次邱飛出門前,周舟不忘叮囑:“別忘了給我帶瓶酸回來啊。”周舟不愛喝超市賣的酸,喜歡喝小時候喝的那種瓷瓶酸,肚兒圓頸細,蠟紙封口,套一個紅猴皮筋兒。一瓶酸兩塊,一個月六十塊錢,趕上三十一天的月,就是六十二塊,以前不覺得這點兒錢算什麼,但現在是個問題了。為了確保周舟每天能喝上酸,邱飛把煙戒了。

有幾天周舟沒看見邱飛煙,問他,怎麼不了,邱飛説:“對身體不好,老讓你聞二手煙對你和未來的孩子也不好。”周舟也沒多想,以為這真是邱飛戒煙的主要原因。

雖然周舟並不知道邱飛的近況,但也有意識開始節省,一天大風,氣温驟降,邱飛讓周舟下課後趕緊打車回來,但周舟還是坐地鐵倒公,一個多小時才到家。邱飛説:“這麼冷的天,你穿得不多,凍着怎麼辦?下回打車。”周舟説:“沒事兒,反正也不着急,能省就省點兒吧。”邱飛準備做飯,發現家裏只有一塊豆腐和半棵白菜,就説:“出去吃吧。”周舟説:“還是在家做吧,便宜。”邱飛説:“那我下樓買點兒菜去。”周舟説:“不用了,白菜豆腐湯好。”然後從包裏掏出幾個豬蹄説“超市打特價,我買了點兒備着,切倆咱倆晚上吃。”邱飛心裏酸酸的,他覺得苦着自己沒事兒,不能苦了周舟,不能再這樣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