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時間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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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宇,別再執不悟了!”項弘山加重語氣厲喝道,如果項星宇再執着於毀滅一切,他會第一個毫不猶豫的出手殺他!
“不是你想的那樣…”項星宇笑了笑“你知道為什麼我要做這些事嗎?”項弘山沉默片刻,像是自言自語般説道“你不是一個貪圖權利的人,我很清楚,説實話,如果不是親眼見證一切,很難想象你真的會像那天你説的那樣…”他頓了頓,回想起他們曾經一次談話。
當時他們還很小,沒到爭奪儲位的時間,天天除了讀書之外就是一起在皇宮裏玩耍,休息的時候,項星宇在院子裏,以一個輕鬆的語氣對他説“這個骯髒的世界配不上你,我要創造一個清淨的世界,把你討厭的東西全部抹除,無論人還是事物。”年僅十五歲的項弘山以為弟弟只是在開玩笑罷了,然而過了這麼多年,舊事重提之際,依然是那麼的清晰,彷彿一切還在昨天。
只是當初那張稚的臉,如今已被歲月磨平了稜角,可即便沾滿血污,即便生命燃燒到了盡頭,那雙眼睛依然充斥着難以直視的鋒芒,如利劍出鞘。
“你啊…”項弘山輕嘆一口氣。
“回來當皇帝吧,別當和尚了,在我死後,項氏也只有你一脈了吧?你的對手我已經幫你清除完了,至於其他的…”項星宇的手指還在他的背上輕輕寫着什麼,嘴上卻説“項氏的榮光不該在這一代結束,不是嗎?相信你一定可以周旋其中。”然而他在項弘山背上敲擊的密語卻是:拿回來。
“最後再信我一次。”項星宇更加湊近,目光灼灼的看着項弘山,很難想象,一個將死之人,為什麼可以燃起這麼灼熱的火。
是因為心底的夙願還未完成嗎?
被這樣的目光緊盯着,項弘山只覺渾身戰慄,心中有個聲音如洪鐘般震響。
“星宇,我討厭這時間,有太多骯髒的人和事,我不想像他們妥協,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不做那個皇帝。”
“可我不這樣覺得。”那時的項星宇笑着説“正因為這世界存在的繽紛擾亂的問題,才需要你出手去改變啊,弘山,除了你之外,我絕不認可任何一個皇子。”項弘山早就知道項星宇其實是蠻族人,後者在一次密談中,以很慎重的語氣將這個驚天的消息告訴了他。但自幼一同成長的經歷讓他把項星宇看做了真正的弟弟,並未向上高發,且帝王之家多疏離,項星宇反而是他關係最好的、可以隨心隨遇説出任何想法的一個“兄弟”二人曾經在桃園下結為莫逆,無話不談。
時隔數十年的相逢,項星宇做到了他年幼時所説的話,為項弘山掃清了一切的障礙,只是棋差一招,事業未竟。
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想把手中的火炬傳遞給項弘山,讓他完成自己的夙願。
不知不覺間,項弘山早已淚滿面,他心中已是動搖萬分,卻依舊如同當年一般,無法取捨,無法抉擇。
他雙手合十,朝着天空一拜,心中問道:“佛祖,弟子該如何抉擇?”一道淡淡的天光從雲層中灑下,恰好落在項弘山的身上,被温暖的光芒所籠罩,他身上那些巨大的可怖傷口以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但與此同時,他身上轉的金光也在逐漸變得黯然。
在傷口痊癒之後,已於正常人無甚區別。
項弘山覺到一抹異樣,下意識伸手摸了摸頭頂,發現留有戒疤的地方,居然長出了些許茬子。
“佛祖,你收走了我的佛門神通,又將俗世的煩惱還歸我身。你是要我以戴罪之身贖清罪孽之後,再回歸佛門嗎?弟子明白了。”項弘山向着天空鄭重一拜,隨後光芒斂去,他回頭一看,項星宇早已在沉默中沒了聲息。
這個攪亂天狼、罪孽深重的皇帝,其實早就死了,方才不過是他的迴光返照罷了,心中有太多牽掛,就連地獄也留不住他。
“我會完成你的遺願。”項弘山輕聲説了一句,站起身,向着皇宮內走去。天樞守衞並沒有攔他,項弘山方才的血戰已經征服了這些鐵血硬漢,況且對方出家前還是一位皇子,去看看往舊地也沒什麼。
他抬起頭,在踏入之前,他認真了看了一眼,這座陌生又悉的宮殿。即便被戰鬥餘波摧毀了許多,它依然安靜的佇立在那裏,朱甍碧瓦高聳入雲,瓊樓玉宇鈎心鬥角,宛如重重閉的監牢。一旦踏入,永生永世都不得超。
他曾經逃避了這份責任與宿命,現在他回來了,他要直面這深重的罪惡,直到清算之的來臨。…掌控時間的覺並不好受,時辰能清晰的受到,那些受他干擾而紊亂的時間線,最後都在他身上淌而過。
他隱約中看到了一條歷史長河,無數人沉浮其中,有辛勤勞作的工人,有教書育人的先生,有妙手仁心的醫者,有聞雞起舞的武夫…無數張面孔,不同的生活,這些人與物織在一起,組成了彩繽紛的歷史。
時辰很快循着長河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只是一眼對視,耳邊忽然響起了濤翻湧的聲響,這條長河竟緩緩淌了起來。
屬於他人生的一幕幕腦海裏翻轉,他的時間從這一刻不受控制的倒,黑龍妖治的身影再度出現他面前,又對他同樣説了一次那句話。
這時候他才明白對方所説的話,凌駕於眾生的王座並非是恩賜,而是錮在靈魂深處的詛咒,永生永世不得解,唯有死亡可以逃避。
“我快要死了嗎…”時辰輕嘆一聲,後悔嗎?後悔的很,可若再回到那個時候,他依然會這麼選,他從小就是一個貪心的人,什麼都想要,什麼都放不下,自然也得付出最大的代價,去保住那些東西。
總得有人站出來,這個人未必不能是他。
時間還在飛速淌,與齊臨月相處的一幕幕景象轉於眼前,從攜手共遊雲麓,到揚州橋外的回眸,到濟州城北的血戰…
從他進入齊家,到意外進入劍陵時的那一次對視,現在看來,那天她的眼神,還是如明月般清亮,從不曾被俗世所污染。
緊接着,他看到了在地球一面的人生,每天都是新的不如意,可那些不快樂的子串聯在一起回放的時候,竟也別有一番風味。時間就是這樣,你從不曾在意,可在它逝去的時候,一切無足輕重的東西,都顯得那麼珍貴,但早已無法挽回。
從成年人看到牙牙學語的孩子,時辰已經熱淚盈眶,這一生有太多太多幫助他的人,可他已經無法用餘生去償還他們了。
若有來世…
時間長河的盡頭,是一間冰冷的手術室,時辰看到親生母親年輕時的樣子,談不上什麼風華絕代,但比起如今這幅飽經風霜後而變得尖酸刻薄的模樣,要好上太多了,稱得上是一位温婉的女子。
手術裏是一副奇怪的場景,裏面有許多亮着屏幕的儀器,彩斑斕的電線連接在她的身上,不像是接生孩子的過程,倒像是一場生化試驗。
這時候機械大門打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邁步進了手術室,由助手為他戴上消毒手套和眼鏡。他轉頭問助手:“手術準備都已經做好了嗎?k1現在的狀態怎麼樣?”那個瞬間,時辰透過朦朧的時光,看到了他的臉,那是楊院長,即便在十八年前,他依然是現在這幅模樣,不難認出。只是,那個時候的他,應該只是一位教授,而不是院長。
強忍住震撼的情緒,他繼續看了下去。
助手回答道:“‘神蹟’已完成植入,k1目前狀態良好,僅是胚胎狀態,就有了融合的跡象。”
“那就好,準備開始吧。”楊教授冰冷的結束了問答,雙手伸向前,立刻有其他助手為他遞上手術刀等工具,他忽然想到了什麼,頭也不回的説“對了,完成接生之後,把這個孩子與母體分開,長期相處會催化‘神蹟’的孵化,這樣不利於‘它’的成長。”
“明白。”後邊一位眼神如刀的助手很快來到門口,下手術服,換上一身黑的西服,帶上墨鏡離開了手術室。
在下刀一剎那,楊教授似乎是應到了什麼,猛然回頭,與時間盡頭的時辰隔海相望,隨後翻滾的打來,時辰眼中一片漆黑。…武紅綾就這麼靜靜的看着眼前這個不算討厭、甚至還有點討喜的小子,從弱冠之年,眨眼間便年逾古稀,滿頭華髮,他的身體無法適應瞬間的蒼老,層層疊起的皺紋裏滿是藏不住的歲月風華,就連眼皮都抬不起來了。
“小子你…”武紅綾很想説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卻一個字也蹦不出,她看見時辰手中的玉牌已是裂痕密佈,如果對方此時鬆手,玉牌必然頃刻間崩碎,雲麓城和這片土地孕育的子民也會在沖天的火光中,成為歷史。
很快,玉牌上的光點逐一消失,直到最後一個光點也漸漸熄滅,玉牌中那抹靈動之全無,成了一塊普通的玉雕器物,而時辰在時間長河中的旅行也到了最後的終點。
武紅綾眼睜睜的看着他,從手指開始,身體一寸寸的化為飛灰散在風裏。
似乎隨着時間的逝,就連痛都一併消失了,時辰像是一塊風化的石雕,半點反應都無法作出。
抹除陣眼歸來的齊臨月鏖戰一夜,身體早已疲憊不堪,但她還是想在休息之前把這個消息告訴時辰,好讓他知道,他的努力挽救了一座城的生命。
只是,在她趕到宮門前,最後看到的是時辰的眼睛,一雙渾濁無光、充滿死寂之意的眼睛。
似乎是被黑暗驚醒,似乎是被她的到來所觸動,時辰努力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像是要把她的模樣刻在眼睛裏。
而後,整個世界被水般的黑暗所包圍,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