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娘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十七歲站在冰天雪地裏的她,穿着厚實的墨綠軍服,大大的馬尾拖沓,笑容卻似璀璨星光。一支臘梅,在雙手盛放。
她拿出照片,關好牀頭的小櫃子。告訴我,當年她十七歲,正是光明媚之時。照片,是在他當兵回來之後,在凜冽的寒冬下所拍。又緩緩地告訴我,他去了3年,時光漫漫,每都在等待。
璃孃的雙眼若有所思,我看着她,她依舊年輕奪目,23歲的芳華歲月,雙目中卻已老化。如今的她扎着兩個麻花辮子,皮膚接近一種銅,説話語氣不緊不慢,笑容燦爛。
沒有人告訴我,她為什麼叫璃娘。也沒有人告訴過我,關於她的一切。她是一個忌的話題,每每話題轉去,大人們立刻茅語頓。
我不問。卻經常來她這裏,揹着父母。
璃孃的房間朝北,屋子前面是一片茂密的果林,右側的空地上種滿了臘梅。屋內的擺設齊全,儘管不那麼洋氣,但至少樣樣具備。這麼多年了,璃孃的房子一直沒有多少人進出過,幽靜冷清,卻又時刻透着富貴,證明了曾經的輝煌,璃娘應該是村裏大户的女兒。
璃娘告訴我,他是隔壁村子的。卻沒有仔細的説明,亦沒有告訴我他的相貌。她説,那張照片,是他最後給自己拍的一張,此後,再也沒有相見過。
她説話,來回走着,在廚房裏面,煮麪。熱氣騰騰,窗外已經撒下繽紛細雪,12月。她大聲囑咐:天氣冷了,吃碗熱面再回去。
回去的時候,已是玉兔東昇。母親依舊在忙碌,看見我回來,急急忙忙地給我端來熱菜,了鞋子,漸漸有疲憊的覺,我説吃過了,匆匆的回了自己的房間。母親不放心,在門口走動,我心裏温暖,母親是一個情內斂的人,懂得掌握分寸,對我和父親的愛也不言表。我倒在牀上,對母親説,晚飯在同學家吃過了,不要擔心。
門外的腳步才逐漸走遠。
夢幻繚繞,幻覺滋生。夢境裏看見自己置身茫茫大江,孤立無援。水洶湧澎湃,翻騰,岸邊的彩昏暗,天地無光。朦朧中有一女子,逐漸消失在深邃的江中,水面波光粼粼,潔白的梔子花飄蕩在水面,開始隨波逐。因為緊張,夢境中的自己,一時失語,佇立在岸邊,喉嚨劇烈疼痛。
第二天,母親帶我去做禮拜,起牀的時候,臉蒼白無力,不讓母親擔心,就強硬的下牀,穿上棉襖和鞋子。窗外依然飄雪,母親已經等在屋外。
以往都是這樣的,準點,母親會打點好一切,等在屋外。母親是虔誠的教徒,每個星期都去做禮拜,拉着我一起,走過村頭延綿的樹林,穿過開放的絢麗的臘梅林,朝北矗立的屋子,那是璃孃的家。
每每路過,她跟我説,這個地方不要來,千萬別來。語氣有明顯的警告意味。我點點頭,卻不知道原因。
教堂的外側用白的漆刷過,教堂的頂端尖尖的刺,刺傷了天空,一排排長椅,工整排列,定期會聚集許多教徒。
天氣刺骨寒冷,璃孃的房間應該更加濕,陰冷。
我下一次去的時候,璃娘給我做了午飯。從江邊的漁民那裏買了魚,冬天大江幾乎被冰快覆蓋,很多漁民都自帶雷管,炸碎冰層,巨響之後,大批冰層下的魚會一同被猛力炸上來。
璃孃的氣明顯紅潤了許多,廳堂裏放了些許清雅的臘梅,一頭濃密秀髮紮起麻花,豎在腦後。人高興起來,手藝也好,許多簡單材料的菜系,做出了各式繁雜式樣,澤。
天氣依然寒冷,璃娘走到窗前。打開窗口,漫天風雪洋洋灑灑。伸出雙手,雪花晶瑩地隕落。她説很多年前,他就這樣站在門外,冬天氣温下降,打開窗户,滿身滿身潔淨乾燥的雪花,頭上,肩膀上,綠軍裝上,雪花漸漸融化。
她這樣説着的時候,笑容在風中開放。風呼嘯而過,頭髮在風中飄飛起來。
我看着璃孃的笑容,也不知覺的笑了。
回去的時候,來時的腳印已被覆蓋。月光穿梭在樹木間隙裏,暗淡,柔和。山路崎嶇,眼前是白海洋,漫無邊際。
突然想起璃娘明媚笑容。如同着這林間偶然邂逅的清淡月光,照耀心間。
哥哥的婚禮在下個月舉行。這個消息迅速蔓延開來。是我的表哥,家境條件一直富裕,在軍隊裏是幹部,只是我和他見面次數並不多。
我把消息告訴璃娘,璃娘笑笑説不會去,沒人會願意看見她,又給我一個玉鐲,説是要送新娘的。
純粹的綠,綠的似乎是一株植物。拿在手中卻沉重。璃娘説最近想出遠門。我拿着玉鐲,想都沒想的説,那很好啊,是應該出門散散心的。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次簡單照面竟會是我和她最後一次相見。
哥哥舉行婚禮的時候,我把璃娘送的玉鐲給了他。拿在手中仔細觀看,他的臉卻明顯難看起來。不説話,眼眶裏早已淚水燒灼。
璃孃家門前的臘梅依然開得燦爛,片片茂盛似海洋。大雪飄飛,她家的門卻敞開着。人卻再也沒有蹤跡可尋覓。
我拖沓地走進她的房間,在櫃子上面,她給我留了信,泛黃的信紙,上面字跡歪扭。
“我決定要走了。一直就這麼想的,但是始終沒有勇氣。你的哥哥結婚了吧,祝福他幸福美滿,儘管他曾經站在我的門外,給我拍了最後一張照片,但我知道,現在的他已經不是我從前認識的他了,2年前我被人污辱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我從此成了村子裏人們閉口不談的人,我卻不能怪任何人,只能蹲在被子裏,悄悄淚。每一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打開窗户,卻沒有一個人在門外等我,手鐲是你哥哥送的,現在還給他。我要去找十七歲時,那個燦爛奪目的男子,我會找到他”我拿着信紙在漫天飛舞的雪地裏狂奔,冰涼的雪水滲透進我的皮膚。我最後一次聲嘶力竭的叫喊,在白海洋裏,被兇猛噬。
我在冰天雪地中,被幻覺奮力擊中。幻境中女子的容顏逐漸明朗,那是我上一次做的夢。夢境裏的女子變成了璃娘,我在彼岸,冰凍的岸邊,看着她孱弱的背影緩緩消失於開始融化的冰層中。在被炸開的那一小塊方地,她的臉慢慢消失不見。
後記璃娘真的再也沒有回來過,她的房子在她離開不久以後被村長霸佔了。土地被翻新,重上了小麥。那片繁茂的臘梅樹林也被除。而我的哥哥在婚後不久就死了,聽母親説在哥哥死去的屍體口袋裏,有一張被皺的病歷單,早在兩年以前,他就已經被查出身患絕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