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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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秦國都熙和城外的一間破廟裏。
端着好不容易乞討來的雞湯,闕無衣來到母親跟前,小小聲説着:“娘,您餓不餓?我今天遇到一個好心人,他給了我—碗雞湯,您瞧裏頭還有兩塊雞喔!”淩氏沒開口先咳了聲,她勉強睜開眼睛,看着眼前穿得破破爛爛,戴着一頂破帽子,還用泥巴故意抹黑臉的女兒。
“無衣,娘不餓,也吃不下,你吃就好。”闕無衣放下碗,將母親從門板上扶了起來,讓她靠桌腳坐着“娘,您吃吧!我説過今天遇上一個好心人,不但給我一碗雞湯,還讓我吃了個饅頭,甚至給我一兩銀子喔!娘,您先喝雞湯,然後我用這一兩銀子,去請大夫來替您看病。”淩氏有氣無力,邊説邊咳“那娘就喝湯…咳咳,不過請大夫就免了吧!你也知道娘這病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咳咳咳,真要請了大夫,還不知要花多少銀子呢…咳咳咳!”闕無衣細心地拍着母親的背,一面説道:“不成,一定要請大夫來看,反正娘不必擔心銀子的事,銀子我會想辦法的。娘,您喝湯,喝湯啊!”闕無衣端着碗,湊到母親嘴邊。
淩氏長嘆口氣,勉勉強強喝了幾口湯就推開碗“娘喝不下了,無衣,剩下的你替娘喝了。”
“娘,您再喝,這雞湯很補的,對孃的身子一定有好處,而且娘已經好多天沒有好好吃上一頓,肚子一定餓得咕嚕咕嚕叫。所以娘,您再喝,再喝啊!”淩氏看着闕無衣執拗堅持的臉龐,眼淚不知不覺滾了下來。她伸手撫着愛女的臉“傻孩子!你以為娘什麼都不知道嗎?你自己本沒有吃,省着給娘吃,對不對?”闕無衣拼命搖頭,髒兮兮的小臉上擠滿笑容“不,娘,我真的有吃,而且吃得好飽,您瞧,我肚子還鼓鼓的呢!”説着,她拍了拍果真有些鼓鼓的小肚子,證實自己的確吃過東西。
“娘,天冷,這湯再不喝的話就要凍了,萬一凍着,您喝了又要咳嗽,所以趁着還有點温温的,快喝完吧!”
“那娘喝湯,你吃,嗯?”
“娘也吃!”闕無衣抓起一塊比較大的雞遞給母親,自己拿了比較小的那一塊,飢腸轆轆地啃了起來。
其實她真的沒吃,倒是喝了不少水,勉強把幹扁的小肚子撐起來,騙騙母親,省得母親又為了自己餓肚子而難過掉眼淚。
淩氏哪會不知道呢?她紅着眼眶點頭,忍不住又咳了幾聲,正想再喝幾口湯時,破廟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人聲。
“是這兒嗎?”
“沒錯,就是這兒!附近的人都知道那個小乞丐就住在這裏,還帶着一個老婆子呢!”説着,一行人七嘴八舌地進了破廟,一眼就瞧見正在和母親喝雞湯、吃雞的闕無衣。
其中一人指着闕無衣叫道:“就是她!就是她打我,搶走我要端給客人的雞湯,還偷了我的賞銀。”闕無衣摸摸鼻子,着手指頭上的雞油,毫不在乎地站起身“是我拿了雞湯、偷了銀子又如何?雞湯已經喝了,銀子也使了個乾淨,你難道要我吐出來嗎?”一名中年漢子惡狠狠説道:“是不能吐出來,但可以打得你滿地找牙,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偷東西!來啊,給我狠狠的打!”話聲剛落,幾名家丁模樣的人早已圍了上來,對着闕無衣便打!
可闕無衣卻滑溜得很,一蹲一閃間,早已溜出重圍,跑到破廟外頭,還又蹦又跳的對着裏頭扮鬼臉。
“來啊!看你們這堆眼睛糊了牛大便的蠢蛋,怎麼打得到我?”幾名家丁追出破廟,闕無衣早跑到幾十丈外去了,氣得這些家丁直跺腳,連聲大罵:“別走,你這狗孃養的臭小偷,爺今天非得打死你不可!別走!”
“不走的是笨蛋,不走的是眼睛糊了牛大便的蠢蛋,我既不是笨蛋也不是蠢蛋,當然要走了!”闕無衣停下腳步,又扮了個鬼臉。
不過這夥人吃過闕無衣好幾次的虧,已經將她的把戲摸得一清二楚,當下也不追趕,只是提着子回到破廟裏,對瑟縮在一旁的淩氏威嚇道:“那小乞丐是你女兒?”淩氏點頭,本就蒼白的臉,因為驚訝更顯得毫無血“是…是啊!請問各位爺,無衣做了什麼事嗎?”為首的中年漢子咬牙道;“做了什麼事?你女兒偷了我一碗雞湯和銀子,還嚇跑我一桌子的客人,你説該怎麼辦呢?”淩氏頓時手足無措,整個人幾乎失了主意。怎麼會這樣?無衣怎麼會去偷人家東西,還搶人家銀子?這孩子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她淚眼汪汪地跪在地上,朝幾個人猛磕頭“請各位爺原諒!那孩子不是故意的,那孩子是為了我的病,才會做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來,請各位爺原諒!我在這兒代替無衣向各位爺磕頭陪罪,請各位爺原諒,請各位爺原諒啊!”中年漢子哼了聲“原諒?我們原諒你,那誰來原諒我們?那些客人可是從關外來的大客户,讓那小乞丐一攪和,損失的又豈是一句原諒就可以過得去的?再説,她可不是第一次犯,這洛陽城裏哪家飯館酒樓,沒讓她偷過搶過糟蹋過?所以今天絕對不能這麼算了,我就不相信拿了你,那小乞丐會不現身!來啊,先把這臭婆子痛打一頓,然後送到府衙給知府大人處理!”
“是!”幾名家丁大喝一聲,掄起子罩着淩氏便打。
原本打算將這羣豺狼虎豹引出破廟的闕無衣,大老遠便瞧見他們正在拿母親出氣,當下顧不得自身安危,大嚷大叫地衝進包圍圈,用身子緊緊護住母親,又是哭又是罵:“別打我娘!是我偷雞湯搶錢,你們這羣沒良心的牛大便要打就打我好了,不要打我娘,不要打我娘!”
“我們就是要打你!還要連你娘都一起打死,省得城裏飯館酒店常常被你這臭乞丐鬧得沒生意可做!打,給我狠狠地打!”所有的拳打腳踢,結結實實全落在闕無衣身上,可闕無衣忍着痛,雙手緊緊抱住母親,努力不讓母親受到一點委屈,嘴裏還不住叫囂着:“你們這一羣沒良心的狗,見死不救的禽獸畜生,我詛咒你們以後生的孩子沒眼,詛咒你們男盜女娼,一家失火死光光…”聽到闕無衣這等陰損的咒罵,這些人更氣了,一子就將闕無衣打得口吐鮮血,連同淩氏也暈了過去。
“男盜女娼?打死你這小賤貨、臭乞丐,看誰一家先死光光…”忽地,一道男子森冷的聲音響起“住手!一羣人這樣欺負手無寸鐵的孤兒寡母,不覺得過分了些嗎?”這些人打得正興起,全紅着眼睛,伸長脖子,一起望向門口“哪個不知死活的王八羔子,膽敢管爺的事?”但見一名年約二十七、八歲,一身白衫,相貌極其俊美瀟灑的年輕男子踏了進來“天下事天下人管得,尤其是這種欺凌孤兒寡母的事,更是所有人都管得。”為首的中年漢子叫道:“你又是誰?敢管爺的事?”一旁的夥計張眼看了看那男子,伸手扯扯漢子“大爺,這人我認識,叫楚南風,是個大夫。”中年漢子眉頭一橫“楚南風?我還夏北風呢!哪裏來的怪人怪名?”那夥計將漢子往旁邊一扯,低聲説道:“大爺,別亂説,這人得罪不起的,他是皇上的貴賓,連皇上見了他都客氣三分呢!”那漢子眼睛陡然瞪大,無法置信地看着這個叫楚南風的年輕男子“客…客氣三分?他…他有這麼厲害?”
“是啊!因為皇后娘娘為了太子的事,鳳體欠安,皇上特別親自到敦煌,請他來替皇后娘娘看病,車駕經過時,大爺您不也瞧見了嗎?”他一提醒,漢子也想起來了,臉驟然刷白。
原來這路見不平的男子,正是敦煌九鳳中,排行第二的昱天楚南風。他是受軒轅睿之託,前來替即將臨盆的楚幻衣看病調養身子。
由於月天楚幻衣身子本來就弱,加上之前為了軒轅睿受了重傷,一直沒有完全康復,所以此番懷孕,足足讓軒轅睿提心吊膽了整整九個月。到了第十個月,軒轅睿實在受不了了,就親自到敦煌向楚鳳衣求救,因而有了楚南風的南秦國之行。
楚南風不愧是和楚鳳衣齊名的神醫,他一到南秦,不但讓楚幻衣順利生產,也將她素來柔弱的身子調養得粉白勻,整個人圓潤不少,樂得軒轅睿心花怒放,龍心大悦,封楚南風為國醫,幾天後,兩人更稱兄道弟起來,大有相見恨晚之。
這天,楚南風原本是到詹親王府,替卧病多時的詹親王看病,回程時順道在城裏逛逛,恰恰讓他瞧見闕無衣如何偷人東西、搶人銀兩,又尾隨一羣人後頭來到破廟,適時救了闕無衣母女一命,免得母女兩人真被活活打死!
知道這出聲制止的人,竟是轟動全南秦,受封為南秦國醫的楚南風,那漢子氣勢頓時收斂不少“可是…這臭乞丐做的好事,難道就這麼算了?”楚南風略略掃了地上已經暈死過去的闕無衣母女一眼,淡淡説道:“乞丐不就是要飯討東西吃嗎?一旦討不到東西吃,餓極了,也就是連偷帶扒,有時候急了還會搶,不是嗎?”
“何止連偷帶扒帶搶?這臭乞丐還到處造謠生事,説我飯館裏的東西有蟑螂屎,把客人全給嚇跑了,你説這難道不該打嗎?”那漢於氣不過,狠狠又踹了闕無衣一腳,楚南風靜靜看着這羣凶神惡煞,又瞧了瞧地上昏不醒的母子二人,然後從懷中摸出一樣東西扔了過去。
“拿去兑了,就算賠償你的損失好了,諒你一年也賺不到這些銀子1”那漢子接過一看,眼睛頓時瞪得老大。那是一錠金元寶,從成和重量來看,也值五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