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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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不是中原漢人。

她的發並非單調的黑，浸過水之後，濡染水氣的頭髮黑中帶褐，褐中又染紅，深淺不一，像一疋心織就的錦緞。

連細細彎彎的眉、密密兩排的秀睫，顏皆與發澤一樣，如此耐人尋味。

那雙眼，他在澗水邊跟它們對上，眸心似也多，墨與深褐層層變化着，瞳仁湛湛，這下子是耐人尋味又引人入勝了。

秀氣偏小的臉蛋，秀氣偏薄的五官，眉心淡淡，也淡淡，連膚也淡得很冷調，冰晶至透，膚下細微血管隱約可見，有別於中原漢女的黑髮黃膚。

暗暗推敲，應該是西漠再往西的高原，那一邊過來的異族女子。

這樣的姑娘出現在西漠與中原界之處，本是希罕，而毒入體、半身血污，更屬古怪，再聽她滿嘴嚷嚷要娶…呃，是嫁人，嚷嚷着要嫁人過平凡子，這…嗯…所有的古怪立時都不古怪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那是再尋常沒有，再正確不過！

姑娘家想嫁人，天經地義，如此天道怎能不遵?！

“那個…是説…不如…這位大哥，還是把這勞心勞力的活兒給小妹一力承擔吧？您覺如何？”一臉英氣的娃娃臉小姑娘糾結眉心、麗眸都快出汗了，着兩手挨在男人身側不斷打商量。

“勞心勞力的活兒我做慣了，不差這一回。”同樣生得一張娃兒臉的男子走向卧房角落，擱在那裏的臉盆架上已備了盆冷水，他嚴肅回絕小姑娘幫忙，大掌渾不怕燙，徒手抓起火爐上燒熱的紅銅提壺，徐徐往冷水盆裏兑水。

小姑娘不死心地跟過來，十分討好道——“哎呀——哎喲喲——別這麼見外嘛，大哥，你跟我那是什麼關係，哪能生分了你説是不？咱爹可是你爹，俺娘可是你家老孃呀，你跟小妹我客氣啥勁兒，來來來，有事小妹服其勞，該當的該當的，這活兒我來。”男子腳步略動，高大魁梧的身形異常靈活，沒給小姑娘碰到半寸毫釐的衣角，眨眼間已端着兑好的水回到炕邊。

冬雪融，化作潺潺水，西漠與中原接的高地寒猶凍，此時的土炕燒得暖烘烘又烘烘暖，炕上薄墊有一女子昏卧，雪顏透明，澤異紅，説不上多美，卻有種紅花開至極盛後、凋零將絕的哀豔。

高女子一邊血袖，他檢視雪臂上的傷口，隨即用巾子沾過温水擦拭。

知道小姑娘又蹭過來，他頭也不抬，語氣平靜無波道——“你爹不是我親爹，是我義父；你娘不是我親孃，是義母，族裏長老們不都説了，我非真正孟氏族人，這活兒我自個兒來，你別碰。”略頓再道:“義母若知你稱她老孃，説她老，該要扒掉你一層皮，當心禍從口出、隔牆有耳。”小姑娘小小暴躁了！

“什麼隔牆有耳？哪來的隔牆有耳?！就你這離大寨十萬八千里遠的深山破屋，有誰會來聽壁腳——”驀地想起什麼，兩手在前胡揮。

“不對不對！我哪有説娘老？『老孃』不等同『老』，你別想坑人！再有，族裏長老們十二位，就四爺爺反對你成為下任族長，他老人家跟三爺爺那是對着幹，三爺爺你，四爺爺自然踩你，你哪裏不是孟家人？你全身上上下下、裏裏外外，每都是！雷打不動、真金不換！”

“現任族長是義父，下任自然是你，不干我事。”

“你、你…我還不滿十六，你竟想把我推到風頭尖上，如此心黑手狠啊心黑手狠——”但，更加狠絕的還在後頭。

當義兄“啪”地一聲徒手撕裂姑娘家式樣有些繁複的衣裳，撕得那樣理直氣壯又理所當然，撕完染血的外衣再撕內襦，撕得僅剩貼身的小衣小褲，孟威娃總算見識到真正的心黑手狠。

“這活兒，這、這…我可以運功幫她療傷祛毒！我可以的！”她高舉一臂，相當地遂自薦。

“你沒我行。”繼續撕。

“哪裏不行？我、我不是都夠格當族長，哪不行?！”自個兒跳坑了。

撕衣的動作終於緩了緩，他略直起上身，轉頭看她，慢道——“你碰了她，不能娶她；我碰了她，我娶她。”她就知道、就知道！他心裏打什麼小算盤，她早料到！

孟威娃非常痛心疾首嚷嚷——“我説大哥，大寨裏沒個姑娘肯嫁你，咱們不灰心、不氣餒，是她們不識貨，咱們寵辱不驚，大寨外頭多得是姑娘家，咱們往外尋找天，你、你不能這麼下無恥蠻幹啊！”她的正義凜然換來兩道凌峻目光。

男人注視她的眼神很有“佛擋殺佛、魔擋滅魔”的氣勢。

“喂！喂喂喂——幹麼——”她的襟口被一把抓住，提起，雙足都騰空了。

她倏地出招，先來“雙風灌耳”再來“鎖喉扣”招招被他化解，近身相搏在體型和氣力上，她絕對吃虧，何況已先受制。

她被提着丟出門外，厚重木門“砰”一聲關上落閂。

門外，孟威娃跌得沒多疼的小**，倒是消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