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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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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各位這些子以來的照顧。”

“那就好。”頭人撂下簡短的三字,既然目的已成,不再説什麼便率眾離去,言下之意就是要她們自個兒看着辦。

回覆之前屋內只有兩人的情景,大嬸兒對她説話的語氣,卻多多少少有了改變,至少客套多了。

“棠姑娘,不是我不再留你,實在是因為…”

“我理會得。”沒有埋怨,有的,是傷心吧。

“打攪這麼久,我也該繼續行程,不能再麻煩大嬸兒了。”薛映棠收拾好東西,輕袱上肩,再次説謝與道別,重新踏上往中原的路。

“瞧──這就是所謂的人心!”沉默數的斷情劍,終於再度響起衞逐離的聲音,卻是冷漠加譏諷。

“並不是惡人的心才醜陋,連你認為的好人、朋友都能在一念之間變臉,只因他們認為你具有危險。”薛映棠明白他的冷言冷語不是針對她,天燒得,她多希望自己能義正辭嚴地反駁他的話,然而,事實卻教她無言以對。

拜別師父下山到現在,聚散無因、死生無常,連人與人之間的情也非絕對,那麼,到底有什麼能夠永遠駐留身旁、心上的?

忽地想起裕固族頭人提及的夜半碧光…她微微笑了,明燦如朱曦。

對她來説,就是斷情吧,十三年如一的相依為伴。

也罷!既有斷情,夫復何求?

一個回首,向來時路,正給予最後凝望,赫然發現…不對!事情不對!

黑煙如長蛇,挾着赤焰火光卷襲上藍澄澄的天,正是村子的方向呀!

懊去探個究竟麼?伸手入懷,薛映棠緊緊握住斷情劍,如果是衞逐離,一定會要她別多管閒事免得自找麻煩吧?可是她自己卻沒有第二個想法,除了循原路回去之外。

疾行若奔,她沒聽到預期中衞逐離的冷言扼阻,有的只是一聲輕嘆,從斷情劍柄上的玉逸出…

這是什麼狀況?

全村無一房舍得自熊熊烈焰之手逃屋頂坍陷,樑柱傾把;而人,有的被木石壓落在下、有的身上有好幾道兵器划着的傷痕、有的被火燒得面目全非…怎麼可能,兩、三個時辰前這裏還是與平素無異,而現在居然是眼前如同煉獄的景象,這…怎麼可能呢?

眸中不斷湧出淚水,濕了擦、擦了又濕,彷彿沒有盡的時候。急急循路找到阿吾蘭齊的家,那個她待了好些子的地方,同樣…沒有悻免。

“大…大嬸兒…大嬸兒…”困難地喊着,喉頭好像有什麼被束着,在火舌吐收的嘶嘶聲中,她的呼喊顯得格外低啞艱澀。

大嬸兒和阿吾蘭齊也遭遇不幸了嗎?想起當時大嬸兒半疑半懼回首瞧她的眼神,薛映棠不悲從中來。

“快…快…快走…”破碎虛弱的聲音從瓦礫堆下傳出,仿若黑暗中突現的一絲星芒,緊掐的耳筋立即受到了,她連忙用手挖翻。

“別…別挖了,你快走…快走!”

“大嬸兒,你莫慌,我救你出來!”她知道,説話的是大嬸兒!是大嬸兒!於是她拼了命地加快手上的動作,顧不得指掌的疼痛,終於在零亂的現場找着一道狹縫,大嬸兒應該是在這下面,她隨即整個身子都依了過去。

“棠姑娘,別挖了,這裏…就快塌了。”

“不!不!我一定會救你的。”手邊的動作仍舊沒有減緩。

“有…人…有人要殺你,你快走,你快…快走…”言止語畢,大嬸兒殘餘的力氣也幾用殆盡。

“我不會放棄的!”薛映棠死命地搖頭,不願就此一走了之,仍是奮力用雙手和斷木殘垣抗爭,大嬸兒卻再也沒有出聲了。

再次見到的大嬸兒,頭髮散亂在血污的臉上,雙眼合閒,角噙着似有若無的笑,已然沒有生息了。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她喃喃自語着。沒多久前才道別的人,如今卻死在她的面前,難道真的是災星?

“快走吧,你留下來也於事無補。”是衞逐離。

“不!我要留下來,好歹也要安葬這些死者的遺體。”

“以你一介弱質女子,能做多少?”

“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現在不是固執的時候。”怒氣迸生,使得他的語氣愈發冰冷。

“你要想想這些人命是為何犧牲?別負了他們。”

“是我,是我,都是我!所以,我不能就這樣拋下他們,自己一個人逃命去。這樣我會一輩子不安的。”悲涕如雨落,她忍不住自責。

“沒錯!他們都是為你而喪命。所以,你更不能死,無論如何不能死!”衞逐離堅若磐石地説。

“即使必須一輩子內疚,你也不能讓他們在九泉之下無法瞑目,枉嘆含冤。”他的話如急雷掣電,讓她猛然一震,僵立當場。

許久,薛映棠終於顫巍巍地站起來,迫着自己直了背脊,胡亂用衣袖抹乾頰上殘留的水漬,低抑卻堅強地説:“你説得對!我不能死!我不能死!”焰火已弱,天也逐漸轉濃,這一吹,離開傷痛的腳步不能跟槍,即使眼前是黑夜,她也必須堅定走下去,直到晨光榮靡!

離開燒燬的村莊後,薛映棠往東的方向走,尋了個破廟暫且棲身度夜。

由夏入秋的時節,夜晚的涼意是極具侵犯的,不久前大病唉愈的身子該不起再度受寒,然而,此時此地卻由不得她,只得以茅草為席將就將就。

清清溶溶的月光從破窗格水淋淋地灑來,白濕了嬌容。薛映棠就這麼環膝坐着,遲遲未眠。

“謝謝你。”她知道他在。

“謝?嗯…我沒什麼值得言謝的。”衞還離微微動了動角,不帶笑意,半轉過身雙手前,碧光勾勒出側面線條。

“至少,我現在活着。”在騰家那天,是他救了她的,但始終未曾對他表示過什麼。

衞逐離不必瞥眼向她,就知道薛映棠的表情僵凝,在他面前──斷情也好,衞逐離也罷──她向來無須隱藏情緒。

“還有,謝謝你的陪伴。”這是她放在心底許久的。

“那沒什麼。”他淡淡地説,使不上力的無奈還是緒在心頭。

“如今,我見識到你説的了。”薛映棠口出的簡單兒字,輕忽如風。

而他,在聽了她的話之後,終於忍不住轉頭望向她。若是撫平神間的哀慼惆悵,她會不會成為另一個衞逐離?這記問題竟在他的心湖出難息的調圈兒。

“你知道麼──”衞逐離輕輕地説,難掩的是深刻沉重的凝思。

“我開始想念你的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