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手勁便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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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小寶道:“呸！什麼偷不偷，輸不輸的？難聽得緊！”帶他進來的那漢子拿着籌碼，神有些遲疑。

旁邊一人道:“老吳，這會兒黴莊，多押些。”老吳道:“好！”押了二兩銀子，説道:“小桂子，怎麼樣？”韋小寶心想:“最好別讓人家留心自己，不要贏多，不要輸多，押也不要押得大。”於是押了五錢銀子。旁人誰也不來理會他。那坐莊是個肥胖漢子，這些人都叫他平大哥，韋小寶記得老吳説過賭客中有一人叫平威，這平大哥自是平威了，只見他拿起骰子，在手掌中一陣抖動，喝到:“通殺！”進骰子擲入碗中。韋小寶留神他的手勢，登時放心:“此人是個冤大頭！”平威擲了六把骰子，擲出個“牛頭”那是短牌中的大點子。餘人順次一個個擲下去，有的賠了，有的吃了，老吳擲了個“八點”給吃了。

韋小寶每見到一人擲骰，心中便叫一生:“大頭！”他連叫了七聲“大頭”登時大為放心。

他懷中帶着海老公的水銀骰子，原擬玩到半途，換了進去，贏了一筆錢後，再設法換出來，擲假骰子的手法顧為極為難練，而將骰子換入換出，也須眼明手快，便如變戲法一般。

先得引開旁人的注意，例如突然踢倒一隻凳子，翻倒一碗茶之類，眾人眼光都去瞧凳瞧茶碗時，真假骰子便調了包。

但若是好手，自也不必出踢凳翻茶的下等手法，通常是手腕間暗藏六粒骰子，手指上抓六粒骰子，一把擲下，落入碗中的是腕間的骰子，而手指當中六粒骰子一合手便轉入左掌，神不知，鬼不覺的揣入懷中。

這時只見韋小寶擲骰子手掌向下一翻骰子，不知不覺中，已被韋小寶調了包。他見入局的對手全是大頭，心想投擲換入換出全無危險，且不忙換投擲，他入局時有二十五兩的元寶，一隻換了籌碼，當下將另外一隻放在左手邊，以作掉換投擲的張本。

又想:“小桂子既然常常輸錢，我也得先輸後贏，免得引人疑心。”擲了幾把，擲出一隻麼六來，自然是給吃了，如此輸一注，贏一注，拉來拉去，輸了五兩銀子。賭了半天，各人下注漸漸大了，韋小寶仍下五錢。莊家平威將他的竹籌一推，説道:“至少一兩，五錢不收。”韋小寶當即添了一籌碼。莊家擲出來是張“人”牌，一注注吃了下來。韋小寶惱他不收自己的五錢賭注，這一次決意贏他，心道:“你不肯輸五錢，定要輸上一兩，好小子，有種，算盤。我若用天牌贏你，不算好漢。”他左手抓了骰子，左手手肘一，一隻大元寶掉下地去，託的一聲，正好掉在他左腳腳面。他大叫一聲:“啊喲，好痛！”跳了幾下。

同賭的人都笑了起來，瞧着他彎下去拾元寶。韋小寶輕輕易易的便換過了骰子，一手擲下去，四粒三點，兩粒一點，是張“地”牌，剛好比“人”牌大了一級。

平威罵道:“***，小鬼今天手氣倒？”謾！？

“韋小寶心中一驚:”不對，我這般贏法，別人一留神，便瞧出我不是小桂子了。

“下一次擲時，他便輸了一兩。眼見各人紛紛加註，有的三兩，有的二兩，他便下注二兩，贏了二兩，下一次卻輸一兩。賭到中午時分，韋小寶已贏二十幾兩，只是每一注進出甚小，誰也沒加留神。

老吳卻已將帶來的三十兩銀子輸得光，神情甚是懊喪，雙手一攤，説道:“今兒手氣不好，不賭了！”韋小寶賭錢之時，十次倒有九次要作弊騙人。

但對賭友卻極為豪。他平時給人辱罵毆打，無人瞧他得起，但若有人輸光了，他必借錢給此人，那人自然十分，對他另眼相看。

韋小寶平生偶爾有機會充一次好漢，也只在借賭本給人之時，那人就算借了不還，他也並不在乎，反正這錢也決不是他自己掏包的，這時見老吳輸光了要走，當即抓起一把籌碼，約有十七八兩，在他手裏，説道:“你拿去翻本，贏了再還我！”老吳喜出望外。這些人賭錢，從來不肯借錢與人，一來怕借了不還，二來覺得錢從己手而出，彩頭不好，本來贏的會變成輸家。他見韋小寶如此慷慨，大為高興，連連拍他的肩頭，讚道:“好兄哥，真有你的。

莊家平威氣勢正旺，最怕人輸幹了散局，對韋小寶的”義舉“也是十分讚許，説道:”哈，小桂子轉了，今天不怎麼小氣拉！

“再賭下去，韋小寶又贏了六七兩，忽然有人説道:“開飯啦，明兒再來玩過。”眾人一聽到“開飯啦”三字，立即住手，匆匆將籌碼換成了銀子。韋小寶來不及換回水銀骰子，心想反正這些大頭也瞧不出來，倒也沒放在心上。韋小寶跟着老吳出來。

老吳將借來的十幾兩銀子又輸得差不多了，説道:“小兄哥，只好明天還你。”韋小寶道:“自己兄哥，打什麼緊？”笑道:“嘿嘿，這才是好兄哥，你快回去，海老公等你吃飯呢。”韋小寶這是想起來:“原來的韋小寶不是誤打誤撞到了御膳房，認識了小玄子的麼。”於是按自己頭腦中的記憶，穿過一處月門，見左側有間屋子，門兒虛掩，走到門邊。

突然一陣食物香氣透了出來，不由得饞滴，輕輕推門，頭往前一探只見桌上放着十來碟點心糕餅，眼見室內無人，便即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拿起一塊千層糕，放入口中。

只嚼得幾嚼，不由得暗暗叫好。這千層糕是一層面粉一層糖豬油，更有桂花香氣，既松且甜。他吃了一塊千層糕，不聽得有人走近，又去取了一隻小燒麥放入口中。他知道一碗一碟之中不能多取，這才不易為人發覺。

吃了一隻燒麥後，又吃了一塊豌豆黃，將碟中糕點略加搬動，不偷食之跡。正吃得興起，忽聽得門外靴聲響，有人走近，忙拿了一個末燒餅。

但見屋中空空，牆壁邊倚着幾個牛皮的人形，樑上垂下來幾隻大布袋，裏面似乎裝作米麥或是沙土，此外便隻眼前這張桌子，桌前掛着塊桌帷，當下更不細想，便即鑽入了桌底。＊＊＊靴聲響到門口，那人走了進來。韋小寶心道:“康熙總算來了，康熙對原來的小桂子在一起打鬧比較記情的，我何不按步就班。”想到這裏心下拿定主意。

這時耳中只聽得嘴嚼之聲發自桌邊，那男孩在取糕點而食，忽聽得砰砰聲響，那男孩在敲擊什麼東西，只見那男孩約莫十四五歲年紀，身穿短打，伸拳擊打樑上垂下來的一隻布袋。

他打了一會，又去擊打牆邊的皮人。那男孩一拳打在皮人口，隨即雙臂伸出，抱住了皮人的，將之按倒在地，所用手法，便似昨在酒館中所見到那些摔跤的滿人一般。

韋小寶哈哈一笑，從桌底鑽了出來，説道:“皮人是死的，有什麼好玩？我來跟你玩。”那男孩見他突然現身，微微一驚。

但聽他説來陪自己玩，登時臉現喜，道:“好，你上來！”韋小寶撲將過去，便去扭男孩的手臂。那男孩一側身，右足一勾，韋小寶站立不住，立時倒了，韋小寶躍起身來，去抱他左腿。那男孩伸手抓他後心，韋小寶一閃，那男孩便抓了一個空。

那男孩一怔，眼中出怒。那男孩一言不發，左手虛幌，韋小寶斜身避讓，那男孩手肘驟出，正撞在他的裏。

韋小寶大叫一聲，痛得蹲了下來。那男孩雙手從他背後腋下穿上，十指互握，扣住了他後頸，將他身上越壓越低。韋小寶左足反踢。那男孩雙手猛推，將韋小寶身子送出，拍的一聲，跌了個狗吃屎。

韋小寶大怒，翻滾過去，用力抱住了男孩的‮腿雙‬，使勁拖拉，那男孩站立不住，倒了下來，正好壓在韋小寶身上。

這男孩身材比韋小寶高大，立即以手肘住韋小寶後頸。韋小寶呼不暢，拼命伸足力撐，翻了幾下，終於翻到了上面，反壓在那男孩身上。只是他人小身輕，壓不住對方，又給那男孩翻了上來壓住。

韋小寶左足勾轉，在那溜滑間擦了幾下，那溜滑怕癢，嘻的一笑，手勁便鬆了，韋小寶乘機躍起，抱住他頭頸。那溜滑使出摔跤手法，抓住了韋小寶後領，把他重重往地下一摔。韋小寶一陣暈眩，動彈不得。

那溜滑哈哈大笑，説道:“服了麼？”韋小寶猛地躍起，一個頭錘，正中對方。那溜滑哼了一聲，倒退幾步。

韋小寶衝將上去，那溜滑身子微斜，橫腳鈎掃。韋小寶摔將下來，很命抱住了他**。兩人同時跌倒。一時那男孩翻在上面，一時韋小寶翻在上面，翻了十七八個滾，終於兩人互相扭住，呼呼氣。

突然之間，兩人不約而同的哈哈大笑，都覺如此扭打十分好玩，慢慢放開了手。那男孩問道:“你叫什麼名字？”韋小寶道:“小桂子，你呢？”那男孩略一遲疑，道:“我叫…叫小玄子。你是那個公公手下的？”韋小寶心道:“你不就是康熙麼，我還不知道麼。”嘴上卻説道:“我跟海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