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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靜靜的頓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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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午飯後,趙蘇漾就打算回家拿行李去機場了。她還沒去過那麼北的城市,不知道深秋的密婺跟長寧有什麼不同,是否也有滿地金黃的落葉和晨起微寒的風。

剛走到門口,岑戈的車從身邊緩緩經過,在前面一個轉彎,橫在了她眼前。

一路上,趙蘇漾都在想羅子跟她提到的那件事,幾次開口想問他,話到嘴邊又忽然轉移了話題,最後乾脆咬咬牙不問了,他路過她最喜歡的甜品店時故意放慢了速度,她都沒注意。

她下車上樓時,岑戈鎖好車,一起進了電梯。

“你等我一下,我兩件大衣進行李箱去。”趙蘇漾掏出鑰匙,準備開門。鑰匙還沒觸到鎖頭,他的手伸過來,出鑰匙飛快地幫她開門,然後握住她的手腕一拉,把她拉到門後,雙手撐在她身子兩側。

趙蘇漾半掩着嘴,眨了眨眼睛,莫名其妙地抬頭望着他。

他的雙眸黑得好似要把人溺進去,對視了二十幾秒,她忍受不住心臟的狂跳,移開目光。

“你做了什麼虧心事?”他的聲音響起,比平時低沉。

趙蘇漾不詫異地反駁:“怎麼是我呢?”

“所以是我?”岑戈恍然大悟狀。

向來先發制人的趙蘇漾被他問得啞口無言。

他仍舊用臂膀困着她,好像在努力思考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虧心事的樣子。

趙蘇漾伸手推了一下他的手臂,啊,真結實,推不開。她順着他手臂的線條摸了一下,受那温熱堅硬的觸,臉有點熱,抬眼看了看他,見他目含幾分笑意望着自己,就又低下頭。

“你早就認識我吧?”岑戈逗她:“我以前抓過幾個女毒販,但其中一個在押送時逃跑了,至今沒有歸案。”説罷,他故作嚴厲地捏住她的臉,還扯了幾下“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她假扮的?”每次收到“welldone”短信,岑戈所懷疑的“她”正是這個逃了的女毒販——活躍在邊境地區最大販毒集團“terce”的二號人物anemone,代號“秋牡丹”她逃後不久,岑凝就被害了,隨後,他離開了緝毒局,每次破獲重案,這條短信就接踵而至。

她可不是一般人。

他雖然沒有參與押送,但這個女人能從武裝押送中順利逃,難於登天。他一度懷疑,他們的隊伍裏有內鬼。

岑凝究竟死於她之手,還是傳説中的什麼變態殺人狂?

趙蘇漾甩着頭掙扎着,他的手倒是饒過了她的臉,卻擒住了她的,吻得堅定而強勢,讓起初有些本能推拒的她漸漸卸下防備,任由着他攻城略地。

“你再這樣…我們——我們就趕不上飛機了…”半晌,趙蘇漾的聲音帶着點嬌氣的顫動。

岑戈又重重地吻了她的一下,看了看手錶“以後要養成出差前看天氣預報的好習慣。”

“知道了。”趙蘇漾翻個白眼,不以為意,起身開衣櫃翻找大衣去。

“關於什麼‘虧心事’,上了飛機後,你好好待。”岑戈可不會放過這茬兒。

趙蘇漾的手一頓,咬咬牙,假裝輕鬆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想問問你——我以前捐獻過造血幹細胞給你的某位家人,ta現在身體怎麼樣了?你多次出手幫我,是不是受了ta的委託?”岑戈的表情忽然凝重起來,目光甚至透出了幾分不該有的殺氣,恰好轉過身的趙蘇漾見了他這樣,以為他下一秒就要摔門而去時,他深一口氣,平靜地回答:“她已經去世了。生前並沒有委託我照顧捐獻人,只是親手織了一條圍巾想後送給你。但是,因為織得有些醜,我遲遲沒有給你,也暫時找不到機會將這件事告訴你。她叫岑凝,是我的妹妹。”提到小凝,岑戈的目光温和許多,好像她還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一樣。

趙蘇漾覺得自己又一次因為情商低了犯了嚴重錯誤,居然因為這種事情鬧小別扭“對不起!是沒有移植成功嗎?為什麼不再來找我呢?我可以再捐一次的!”

“手術很成功,她的病已經痊癒,只不過後來因為一次…意外,去世了。”

“天哪,太可惜了。”趙蘇漾輕嘆。

“那次意外的真相至今還未查清楚,如果有一天我有機會接觸那個案子,一定查個水落石出。言歸正傳,你的擔憂毫無必要,我對你的私心也許一開始是因為小凝,後來完全是因為——”岑戈忽然停下不説。

“嗯?”趙蘇漾抱着兩件大衣偏頭問。

“因為你長得漂亮。”還以為他會説出什麼崇高的理由,誰知這答案竟如此膚淺!

趙蘇漾哭笑不得,憤恨地把大衣扔在他頭上,又上去捶了他兩下才作罷。

她不懂,這叫“情人眼裏出西施”嘛。

夕陽將雲團染成了淺橙,飛機在雲層上方航行,往下看去就好似漂浮在一塊橙棉花糖上。快到池原機場時飛機緩緩降低着高度,遠遠可以望見密婺江最大支之一蒼瀾江蜿蜒沿洄在紅黃植被映的羣山峽谷中。

籍國的歷史中,三個朝代曾在烽州建都,其統治者都是北方悍族,戎馬為綱,實行嚴政。他們十分堅信風水陰陽説,無論皇宮位置、物件擺放和墓葬都嚴格按照既定格局,尤其是墓葬。許多盜墓小説都以烽州大墓為原型,描繪出一些神乎其神的尋龍點技法。當然,對烽州大型墓葬的考古挖掘也一直沒有停止過,這次古墓附近出現的四枚人頭讓烽州再次成為了媒體的焦點。

一下飛機趙蘇漾就聽來接機的本地探員説,據四個人頭的腐爛程度和當地氣温,死者至少已經死亡三年。特案組中的法醫比他們早到了兩天,正在對四個死者的具體死因做進一步檢驗。

北方悍族的後代還有古族遺風,烽州的探員們個個人高馬大,身材壯碩,開的車都是看上去很man的墨綠越野吉普。坐車去頓縣的路上,趙蘇漾從窗口眺見頓河潺潺淌,它比蒼瀾江窄了許多,兩岸淺灘很多,偶爾能見一兩隻棕的鳥落在石頭上假寐。

“身體找不到,只有四個頭,檢測死因真的非常困難。”一個探員説“那原來是片荒地,確實是埋屍的好地方,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只埋了人頭,把身體一起埋了不是更加省事?”看來一琴説的什麼粽子起屍吃人都是網友們天花亂墜的想象,聽探員們的口氣,他們本沒把屍首和附近的古墓聯繫在一起。對他們當地人來説,發現古墓並不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他們似乎習慣了隨便挖個地基就挖出一個大墓或幾件古董,真不愧是古都人民啊。

她問道:“頭顱埋進土裏三年多,應該都成白骨了,還有檢驗死因的價值嗎?”探員們七嘴八舌地回答道:“沒有白骨化,這是最奇妙的。”

“聽考古隊的專家説,酸土壤、加上乾燥和冬的嚴寒凍土,使屍體腐敗的速度變慢了,他們以前從烽州其他古墓裏找到的屍身竟然經歷千年而不腐。一方面是因為土壤的關係,另一方面也是由於下葬時古人做了一些防腐措施。”

“古人就是會選地方啊,其他地方就算灑滿防腐劑,歷經這麼多年也不見得不變成白骨。”

“正是因為驗屍工作難,所以特案組中的法醫請來的是岑振教授。他也説天時地利使得屍首重見天,還有檢驗的價值,兇手很狡猾,但沒選對地方埋,指不定這也是天意,否則幾個死者還不知道得沉冤多少年。”岑戈心不在焉地聽着,他手機屏幕上顯示着一條短信——“平安到否?”來自他的父親。

“已到。”他回覆。

首都醫科大學法醫學博士生導師岑振教授近幾十年培養出刑偵技術戰線上許多優秀的法醫,唯獨就沒把自己的兒子培養成同僚,問其原因,這個逆子總是回答——傷口和屍體不會説謊,我更喜歡和會説話的玩心眼。

這個逆子無遺就是岑戈。

車子行駛了一個小時到了頓縣,不過五點半,天已然全暗了下來。街道兩旁種着皂角樹,正值果期,一個個大扁豆似的皂角掛在枝頭,晚風一吹,搖搖晃晃。

酒店登記的時候,趙蘇漾忍不住跟岑戈説了網友們的猜想。

“養屍地?”岑戈眉尖一挑,偏頭望着低頭看帖子順便把網友評論念出來的趙蘇漾。無神論者聽完了網上頭頭是道的分析,報以不屑地一笑“如果非跟古墓扯上關係,我寧願認為是盜墓賊們分贓不均,互相殘殺又想毀屍滅跡的結果,如此一來,古墓中可能還有其他盜墓賊的屍身。然而世間總有數不清的巧合,兇手埋屍首的時候本沒想到它們陰差陽錯埋在了古墓附近,因此引起了軒然大波。説不定兇手這幾天正坐在電腦前,看着人們因此而恐慌,一邊覺得興奮一邊心存僥倖地以為自己還可以逍遙法外。”趙蘇漾聳聳肩,把身份證遞給酒店前台服務員“可是,這些帖子真是讓人骨悚然,那什麼‘養屍地’的最大特徵就是屍體不腐,以便後復活的。”説着,她又壓低聲音説“無論這個案子結果如何,我把它寫進小説的時候絕對要跟那座古墓扯上關係,寫得越玄乎越恐怖嚇人越好。”

“你這麼害怕,還敢一個人住嗎?”岑戈長指間夾着她的房卡把玩着,好像很想佔為己有。

趙蘇漾一愣,一把搶過了房卡,捂着嘴笑道“我當然敢。倒是你,要跟陌生的法醫學教授住同一間,不太習慣吧?”

“相反,我非常習慣。”岑戈頓了一下“畢竟一起住了十幾二十年。”

“哈?”趙蘇漾愕然。

直到晚上拿到了特案組成員名單和聯繫方式表格後,趙蘇漾才恍然大悟這回齊上陣的是一對父子兵。

作者有話要説:上一章評論小紅包送給我和我的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