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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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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丐身世悽慘,子孤寂,此刻飄零於世間,確實可憐,縱然身有法力,但全無心機,她會有怎樣的遭遇呢?但有緣將來自會相見,無緣推算亦徒然,罷了,隨她去了。

不再理會六耳的勸阻,直奔大唐邊境而去。進入大唐邊境之後,兩件神物再次開始鳴叫,跟五年前如出一轍,要在方圓五百里內尋找某物,我讓六耳自行覓地修煉,自己則開始仔細尋找,同時跟神物傳音:“你們要我找的東西,究竟是不是運脈?”沒有答案,沒有解釋,沒有目標,就是找,不停的找,我以為自己會生氣,但我發現自己本生不出氣了,或許是因為那消失不見的小乞丐,或許是因為我習慣了神物的處事方式…穿行於鬧市,看着熙熙攘攘的人,這雖是邊境小城,但仍然一片繁榮錦繡,大唐王朝國富力強,確實勝於大宋,這還是巨擎皇帝李世民死後,國力有所下降,要是全盛之時,不知該是如何的奢華富麗了。

忽然之間,我覺到一處府邸內隱隱有怨氣幽魂盤踞,但隨即被佛法鎮壓住了,施法之人的修為不弱,法力若有若無,一現即隱,要是換了是旁人,還未必能察覺的了,我不好奇心起,暗暗潛伏過去。

遮蔽自身氣息,尋到一座破敗的府邸之前,悄悄越牆而入,發現一座滿是蛛網灰塵的閣樓上,有一位女尼正在焚香唸佛,看年齡大約有二十五六歲,相貌平平,雖然不醜,卻也不算多漂亮,一襲藍僧衣雖然破舊,卻漿洗得乾乾淨淨,顯得甚為潔淨得體。

這女尼對着牆上掛的一幅圖畫膜拜,口中輕誦佛經,神情甚是虔誠,那圖畫上繪的是萬佛朝宗,但顏泛黃的,顯然是這府邸以前的主人留下來的,這女尼見佛拜佛,雖獨處無人之處,亦沒有絲毫馬虎,周身上下都隱隱有佛光透出,顯得聖潔無比,莊嚴肅穆。

而在這女尼的面前,還擺着一個木魚,木魚之下壓着一隻詭異的蜘蛛,居然長着一張人臉,但臉上滿是怨毒之,顯得頗為猙獰,蜘蛛不停掙扎,細細的鈎爪將地上抓出道道白痕,但卻始終無法將木魚掀翻,過了片刻,那人面蜘蛛又吐出毒絲去纏木魚,但木魚上有佛光微微閃爍,將毒絲盡數煉化為虛無。

過了一盞茶時分,那女尼禮佛完畢,對着人面蜘蛛雙掌合十,緩緩道:“施主,雖然這府邸的主人將你害死,但你也已經將他殺了,甚至還牽連上府裏十七條不相干的命,這仇不僅報了,還未免有些太過!此刻你卻仍是執不悟,妄圖多造殺孽,遲早會墜入阿鼻地獄,永世沉淪。”那人面蜘蛛乃是屈死的亡靈,怨氣深重,哪裏理會這等勸,不住詛咒謾罵,那女尼無奈,唸誦往生咒,要超度這惡毒陰魂,她的聲音中正平和,字字句句均極為虔誠,傳入耳中,當真是大慈大悲、無上佛法。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那人面蜘蛛似乎受到佛法陶冶,怨氣已經變得極淡,而女尼仍是緩緩誦經,不驕不躁,無嗔無喜,又過了片刻,那人面蜘蛛怨氣盡消,不再為木魚節制,化為一白衣女子,跪於女尼面前,五體投地,泣道:“多謝聖僧超度,憐兒來世就是做牛做馬,也報答不了聖僧的恩情。”那女尼忙將白衣女子攙起,輕聲道:“我佛慈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施主,你既已途知返,便去幽冥入輪迴吧,忘掉今世一切苦楚,來世方能自在。”白衣女子再三致謝,化為清風而去。看到這一幕,我不微微動容,這女尼要是將怨靈擊殺,那是毫不為難,但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居然能將那麼重的怨氣化解,這才是難上加難!譬如凡夫俗子,想殺人容易,但想將別人頭腦中的想法改變,卻是難了百倍千倍!

世間一切紛爭,皆源於人人有思想,難於統一,可這女尼隨手之間,便以佛法點化怨靈,化戾氣為祥和,顯然她的修為極高,當今世上,也唯有靈山的大能才有這等本事!

靈山佛道跟我頗有仇怨,而今時今,這女尼孤身一人,我並不介意靈山隕落一位菩薩!---女尼點化怨靈之後,便緩緩朝府邸之外走去,我不想在城鎮之內大打出手,以免多造殺業,便一路尾隨,跟着她來到城外的一所小小庵堂,我抬頭一看,破舊的匾額上寫着“牟尼庵”三個字,再配上殘牆斷壁以及朱漆剝落的大門,心中情不自的湧起寂寞蕭索之。女尼進庵之後,大門虛掩着,我便老實不客氣的推門而入,全庵只有那女尼一個人,不知是其他姑子出去了,還是本來就孤廟獨僧。

那女尼跪在蒲團上禮佛誦經,聽見動靜,回頭看見我進來,便起身合十道:“這位道長,貧尼緣滅有禮了。不知道長光臨敝庵,有何指教?”我並不答話,目光打量四周陳設,確定並無絲毫機關制,方道:“這庵堂裏其他的尼姑呢?”我是來殺人的,態度自然倨傲,那女尼緣滅卻是絲毫不以為杵,語聲仍是不驕不躁,道:“敝庵香火不旺,高僧、比丘不肯主持,故此唯有貧尼一人而已。”聞言,我淡淡一笑:“高僧比丘不肯主持?這大唐王朝雖然縱有千古,橫有八荒,會念經的假和尚真禿驢也是為數眾多,但論到佛法無邊,女菩薩你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了!”當着尼姑罵禿驢,倒是極損,也頗為暢快,但我本為生事而來,所以一心怒對方,只等這女尼佛顏大怒,説僵了動手,便一舉擊殺。

不料這緣滅涵養甚好,這般當面斥罵之下,仍不緊不慢的合十道:“道長過獎了!貧尼資質愚魯,於佛法的領悟不過皮而已。”聽她如此説,真是急驚風碰到了慢郎中,我一時間倒是發作不得,正盤算着是再次挑釁,還是直接動手,忽聽門外有人喝罵:“你這晦氣的尼姑!用這破廟壞了我們村的風水,限你三內搬走,不然的話,休怪我們使蠻。”説話之人全無法力,顯然只是些凡夫俗子。緣滅輕嘆一聲,對我合十道:“道長請稍候,貧尼去去就來。”説完,她朝庵外走去,似乎要和外面的人解釋一般,我不詫異,憑她的法力,一個眼神便可令無數凡人魂飛魄散,怎麼會忍這等鳥氣?微微思索,我便即恍然,在修道的法門中,有出世和入世的説法,看來這緣滅便是入世修行了。

所謂出世,就是離開繁華之地,或隱於山谷,或隱於湖海,於林泉之間,荒島之上清修,由靜中悟道,我一向便是如此了。

而入世則恰恰相反,乃是投身於滾滾紅塵之中,不使法力,不顯異狀,以凡人的身份生活,旁觀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以求超物外,融合大道。

這兩條途徑各有千秋,優劣因人而異,倒也説不上哪一種比較好。緣滅出庵之後,外面卻吵得更加厲害,緣滅細聲細氣的講理,卻被喝罵聲淹沒,雖然事不關己,但我想看看這位佛門大能會如何應對這局面,究竟能忍到什麼程度,便走了出去。

庵外站了七八位男女鄉民,神情冷漠,言語惡毒,不住咒罵,説緣滅和牟尼庵壞了他們的風水,我用神念查探四周格局,發現庵堂不僅沒有破壞風水,反而將戾氣鎮住,造福了一方太平,不暗暗好笑,若是他們真着緣滅離開,只怕不出三年,此地便要發生瘟疫。

這些愚夫愚婦行自掘墳墓之事,與我無關,而緣滅受冤更是事不關己,我也懶得理會,靜看鄉民圍着緣滅咒罵,而緣滅始終合十為禮,輕聲解釋,任由鄉民欺凌,絲毫沒有動手之意。

這情景宛如巨龍護佑着螻蟻,螻蟻卻在挑釁巨龍,巨龍反而賠禮道歉,我實在無話可説,但隱隱之間,我對佛法又有了一層新的領悟,施恩於人,其實不必望人回報,譬如月照耀萬物,何曾求過絲毫回報?

這等不求回報的慈悲境界,我不過剛剛觸摸到,但那緣滅卻遠遠超越我百倍,她早已臻至更高境界,此刻被人恩將仇報,亦不起嗔念!

我試想了一下,要是我對那宋鵬有恩,他反而姦我的摯愛紫涵,我是否能不起殺意,不生嗔念?這一想之下,我不怒氣然而發,我和宋鵬素不相識,他對紫涵百般姦侮辱之後,我都恨他入骨,恨不得啖其,飲其血,怎麼可能不生嗔念?又何況是被別人恩將仇報,那時勢必不共戴天!

但我雖然做不到,卻佩服能做到的人,所以對緣滅隱隱生出敬意,轉念思索,我跟她素不相識,其實也不必痛下殺手,所謂冤有頭,債有主,還是去找六菩薩報仇才對!

恨意既去,敬意更增,我剛要出手替她打發了這些螻蟻,卻不想一位村婦忽然瞥見了我,殺豬般的狂叫道:“大家看啊!這尼姑偷人養漢子,招了個俊俏道士在廟裏樂!”眾人聽到這等香豔橋段,立刻向我瞅來,污言穢語更是不絕於耳:“可了不得了!尼姑偷道士!好尼!好賊道!”

“這道士相貌如此清秀,尼好福氣啊!就不知那話兒中不中用?”

“你猜他們每天閉了廟門,是否就在佛像前行那苟且之事?那想必快活得緊!”聽了這等無恥誣陷,饒緣滅佛法深,無嗔無喜,也不尷尬,我更是怒不可遏,袖袍輕抖,就要送眾鄉民入輪迴,緣滅急忙道:“不可多造殺孽!”雙掌合十,將我這一擊化解,護住眾鄉民周全。雖然我只是隨手出招,但緣滅後發而先至,居然仍能將眾鄉民救下,不令我微微吃驚,況且我攻的固然輕描淡寫,但她守得亦是行若無事,看來我不動用四象鼎和祝融之眼的話,還未必能穩贏她。

眾鄉民渾不知自己已經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仍是不住喝罵嘲諷,我看着緣滅,輕嘆道:“你這又是何苦啊?”緣滅虔誠道:“佛門以慈悲為懷,我佛曾以喂鷹,以身飼虎,貧尼亦發宏願渡盡世間疾苦,故投身於紅塵,還望道長成全。”我點了點頭,不再理會眾鄉民的謾罵,返身入庵,任由緣滅面對種種污言穢語,這是她成道之途,便如苦行僧要忍受種種折磨一般。

過了很久,眾鄉民罵累了,慢慢離去,緣滅才走進庵堂,重行跪於蒲團之上,繼續誦經禮佛,我坐在一旁的禪牀上,聽着她虔誠的念道:“…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是故空中無,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聲香味觸法…”(注:節選自《般若波羅多心經》唐代玄奘譯本,説來慚愧,水龍基本上沒看過真正的佛經,只是以前讀過的書中曾提到這篇經文,算是現學現賣了。

我跟佛門也算是淵源頗深,結的佛修不在少數,自身更被須彌山鎮壓一千三百年之久,卻未見靈山之中有任何一位菩薩能如此莊嚴肅穆,心憂世人,至於緣滅的涵養更是無人能及,若是佛門大能都如緣滅一般,我怎會和佛門結仇?

聽經良久,我開口道:“緣滅菩薩,你當真是慈悲心腸,雖不能説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在當今世上,確實無人能比你更配得上‘菩薩’二字!靈山雖是八大勢力之一,號稱世間淨土,西方極樂,但其實…哼哼!”緣滅緩緩道:“靈山其實藏污納垢,眾菩薩也利慾薰心,對吧?”我正道:“不錯!我葉凌玄見過的菩薩當中,惟有你不是佛口蛇心的。”緣滅遲疑道:“葉凌玄?這倒像是俗家的名字啊,並不是法號呢,而且聽葉道長的話,似乎見過不少的菩薩啊?”我微微詫異:“你沒聽説過我的名字?”緣滅聽我如此説,轉頭看了我一眼,語聲仍是不緊不慢的,但説出來的話足可將我氣死:“葉道長很有名嗎?貧尼孤陋寡聞,倒是從未聽過。”聞言,我不頗為無語,最近兩千多年來,我的名頭雖不説威震三界六道,但也在修真界廣為傳,現在碰了個軟釘子,我不微微尷尬,看來這緣滅外圓內方,外表謙和,內心卻頗為傲然倔強呢。

既然説到靈山的菩薩,我自然聊了兩句,但我沒提曾被鎮壓之事,而緣滅似乎也對此事不知情,只是説真慧、靈源等菩薩表裏不一,無心向佛,敗壞佛門清譽,應對靈山今時今之墮落負責。

談了一會兒,話題漸漸轉到佛法之上,我對佛道的功法秘術涉獵較多,但對佛道的大乘思想卻領會甚少,不過這也不奇怪,會佛功而無佛的修士大有人在,譬如靈山諸菩薩,皆是大智大慧之輩,堪稱佛功湛,法力無邊,卻又哪裏有一星半點的慈悲心腸?

緣滅逢佛必拜,逢經必讀,對於大乘思想的領悟極深,一番談之下,助我釋疑解惑,令我有茅頓開之

彼此皆是修真之人,聊完佛理,自然又聊起了功法修行,緣滅於佛道功法,於修行上也大有獨到見解,而我融匯七道法門,遊歷各大勢力,見聞自然廣博,盡情之後,均有受益良多之,我甚至覺得跟緣滅極為投緣,心底隱隱有相見恨晚之意。

長談七個時辰之後,我對緣滅的事也有了一些瞭解,她竟是看不慣真慧等菩薩的所作所為,不願同合污,才投身世俗的,她希望有朝一,能光大佛門,使靈山變為真正的極樂淨土,造福億萬生靈。

本沒料到,這看似清心寡慾的女尼竟會有如此雄心壯志,立此無邊宏願!當真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我心中不更佩服緣滅的襟氣度,對她的敬意又增了三分!

此時已是第二的清晨了,我跟緣滅整整聊了一夜,卻仍有説不完的話,雖説佛門乃是清淨之地,不該如此多口,但知己相逢,怎麼可能收的住心中澎湃?

況且,緣滅不是庸僧,我亦非腐儒,自然不拘小節了。相互印證大道,正談到了興頭上,緣滅忽然言又止,我忙道:“怎麼了?你我一見如故,有事但説無妨。”緣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緩緩道:“有勞道長稍候,貧尼要誦經禮佛了。”聞言,我頗為無語,但也沒奈何,只得收攏了殘話,示意她自便。看着緣滅對着佛像虔誠跪拜,我淡淡道:“自阿彌陀飄然隱去,不知所蹤後,周天六道內,便再也無人能稱得上佛祖了,你跪拜一具雕像,縱然再怎麼虔誠,也是沒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