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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你知道我在追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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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彎彎的年齡還不允許他有太多的傷和隱藏,回到家,彎彎下決心,寫了一封信,揣在特意穿上的西裝兜裏來到“心燈”書店。

輕輕敲敲書店門,沒有人應聲,彎彎順着門縫把那張記錄着心語的信箋了進去,然後一步一踱地回家。

那晚,彎彎做了好多夢,夢裏全是瑋君。

清晨,男孩彎彎神采飛揚地奔向“心燈”書店,無論女孩是否接納他,他都需要重新審視自己,因為他悟到:愛,需要經歷考驗;愛,也需要時間。

可是,走進書店,他發現後面坐着一個陌生的女孩,女孩説原來的店員昨天下午辭職了,不知去了哪裏。

彎彎從書店的廢紙箱裏找到了那封還散發着薄荷香味的信,那是他心挑選的一種彩信紙,彎彎打開它:“能接受一個男孩初開的情懷嗎?相信我!我會漸漸堅強,不是嗎?”彎彎整齊地把信箋疊起來,珍愛地放到西裝口袋中。

錯過的機緣也許沒有辦法彌補,但是隻要經歷過,男孩會把年輕的衝動和不斷的思念剪成片片風,讓它吹進心底,永遠典藏。

母親請站在原地等我千里之外的母親,你別再衰老了。請你一定站在原地,別動,等我回來。千萬別動啊。

這麼些年來,在我心目中,母親簡直就是故鄉的一部分。我炊煙般嫋嫋升起的鄉愁,最濃郁最無法割捨的一縷是屬於母親的。從18歲開始,我就多了一重古典氣息濃郁的身份:遊子。但在現實中,這種身份簡直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斷線的風箏?無的浮萍?抑或四海為家的雲?我的愛常常只能從剪票口開始,到另一個剪票口結束——我常常只能藉助一枚創傷的車票來維繫與母親的聯繫。母親是遊子神上的故鄉。而故鄉對於我,相當於被放大了的母親的概念。翻開地圖,看到長江中下游那座叫南京的城市(在紙上比指甲蓋還小),從內心的最深處到温暖:我的母親今天仍然生活在那裏,在遙遠的一扇窗口裏做飯、晾洗衣物並且思念着她的兒子。這種時空無法阻隔的心靈應,該算是一生中永不消逝的電波吧?

我18歲那年,母親驕傲地用她的私房錢買了一張船票,在細雨濛濛的碼頭上送我去武漢讀大學(我搭乘的雖是汽笛悠揚的現代化客輪,但呈現在母親視野裏肯定是孤帆遠影的意境)。僅僅四年以後,又是母親親自去排隊買了火車票,到我手裏——我就這樣展開了遷徙到北京的個人生涯。母親當時預料不到,她對世界的這兩次慷慨,構成她終生恐怕都將追悔的過錯:我從此便被她無意識地移給世界,而不再屬於她。她已經付出還將繼續付出漫無涯際的失眠、淚水、掛念,來承擔世界對一個平凡的母親的掠奪。我離開故鄉已經十幾年了,愈行愈遠,留給母親的,永遠只是背影。一次次的背影。我每年都要回老家探望母親,又都要在她剛剛重新悉我時離去,這是很殘酷的。我與母親之間發生過許多次匆促的離別,但只有前面提到的那兩次是最難忘的。從18歲以後,都可以算作與母親的一次漫長的離別。而18歲,只是這一次漫長的離別的開始。

從此我一直和母親生活在兩座城市裏,坐火車需要一晝夜的路程。這就是一個母親與她孩子的距離。我估計這甚至將構成我與母親共同承擔的憂傷的宿命。我如果在北方的曠野上吶喊一聲,恐怕要經過一晝夜才能傳到母親的耳邊。那麼索讓我緘默吧,緘默地以文字鋪設一條通向母親的捷徑——省略掉途中的橋樑河、田畝乃至外省的小站。唉,思念母親的時候,真想能以光速回到她眼前——當然,這肯定也是母親的願望,甚至堪稱我蒼老的母親對生活最奢侈的要求。我太瞭解她了。從十八歲以後,我享受到的母愛和回報母親的孝敬,同樣是殘缺的——遊子的天空沒有滿月。誰也看不見誰,誰也聽不見誰的聲音,誰也不知道對方正在想些什麼或做些什麼——我與母親簡直像生活在兩個世界,或兩種時空。每年回家探親,總髮現母親老了許多;前年是皺紋多了,去年是頭髮白了,今年是牙齒掉了…頓時有天上一、人間一年的恍惚。觸目驚心。我簡直不敢如此想象下去。於是轉而安自己:母親健在就是一種幸福。雖然天各一方,她的心跳無時無刻不在震撼我的耳膜。就像冬天的鳥懷念遠處的樹巢——母親的音容笑貌是我生涯中最隱秘最柔韌的寄託。母親無論居住在哪裏,哪裏都是我的故鄉。遊子的心室供奉着一枚隱形的磁針。

每年回南京休假,程排得滿滿的,早出晚歸,忙於探親訪友、參加各種聚會,有時深夜喝得半醉悄悄溜進家門,發現母親房間的燈還亮着,她仰躺在牀頭,用耳機聽磁帶,眼睛卻望着天花板發呆。我彷彿察了母親寂寞的常生活是怎樣度過的。包括我不在身邊的那無數個夜晚,她是怎樣以思念來填補那可怕的空白。這時我才懊悔雖然回到家中,陪伴母親的時候仍很少。對於成了的兒子來説,母親只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但對於衰老了的母親來説,兒女卻接近於她生活的全部。

母親越老,神上就越脆弱。以前離別,無論颳風下雨,她堅持要送我到火車站,我一次次地目睹過她站在月台上揮手的身影從緩緩移動的車窗裏消失——就像不斷重演的神聖儀式。記不清從哪一年開始,她改為在家中的陽台上目送我。她説每次離別對於她都是不小的打擊,每次我走後她都要好半天的淚,這幾年越來越覺得有點承受不了,要過好幾天才能恢復過來。我提着行李箱走到拐彎的丁字路口,下意識地回頭,發現母親瘦弱的身影悽楚地依在二樓陽台上(像被世界遺棄了一樣孤獨),我知道自己又留給她一年的痛苦。那一瞬間我真想拋掉箱子飛跑回去再擁抱她一次,或索永不離開。可我只能故作超地向她招一招手。然後就不可阻止地從她視野裏消失了。在異鄉想起母親,頭腦中總浮現出這同一幅畫面,彷彿她自始至終都佇立在故鄉的陽台上,一分鐘都不曾離開。同樣,母親思念我時,也會反覆咀嚼我的背影,我高聳起衣領逆風而行的背影留給她的是苦澀的滋味吧?

一次次面走來,又一次次轉身離去——這就是母親眼中的我。是誰在折磨這個平凡、善良而無辜的女人——是我還是命運?陽台上的母親,你別再淚了。千里之外的母親,你別再衰老了。請你一定站在原地,別動,等我回來。千萬別動啊。沒有了你,故鄉將不再是原先的故鄉——這是我最不能允許發生的事情。母親,請你站在原地等我,千萬不要離開。我馬上就下樓去買火車票。我明天中午就到家。

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我一直認為,自己可以承受這一天的到來,可當真面對,才知道自己也不過是個需要疼愛的男人。

認識小牽是在我的時裝專賣店。小牽揹着一個雙肩小包,很悠閒地看服裝,緊身的牛仔衣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修長的身材。出於職業習慣,我一眼就看中了她的整體氣質。攝影師劉銘也看到她,用目光詢問我,我點點頭。

劉銘從樓上的工作室取出我剛剛設計好的一套時裝,對小牽説:“小姐,這件怎麼樣?”小牽將衣服展開看了看,沒説一句話就走進試衣間。推門出來的小牽光彩奪目。

小牽照着鏡子,很調皮地擺了一下身,轉身問劉銘:“你們習慣把衣服放到櫃枱裏面嗎?”劉銘笑:“這套服裝不在我們出售之列。”

“那為什麼還要讓我試穿?”小牽毫不掩飾自己的生氣。

“是這樣,我們剛剛設計了一系列時裝,需要一名模特幫我們打響品牌,不知小姐是否有意?”劉銘解釋着。

“模特?我?”小牽一下子笑了,轉身到試衣間換下服裝,對劉銘説:“你找別人吧,我還要讀書呢。”

“沒關係,你可以利用業餘時間。”我趕緊説。

在我和劉銘的一再勸説下,小牽終於答應試一試。

化妝後的小牽很上鏡,化妝師説小牽長着一副明星面孔,身材又好,如果加入模特行列會很快走紅。小牽卻不在意這些,她最終肯答應給我做模特,只是為了好玩。

小牽畢業那年,我們已經認識有三個年頭了。在這三年中,小牽是我手中惟一的模特,我對她的喜歡已大大超過我對工作的狂熱。我拼命地設計一套又一套不同款式的服裝,無非是為了有更多的機會同她呆在一起。

我已習慣默默地注視她了。

這種注視多了,堆積在一起,變成了心裏的恐慌。我不知道沒了她,我是不是還能設計出更好的服裝,還能有更大的突破?這種恐慌越來越強烈時,小牽跑來告訴我,她暫不想找工作,只想做一名專職模特。

這個時候,我的時裝店正擴展業務,完全可以留下小牽,但我最終將小牽介紹到本市最好的一家模特公司。她需要的是更廣闊的天空。

當然,小牽並不知道這些。在我憂鬱而複雜的目光中,小牽歡快地跟着我給她介紹的經紀人走了。

小牽開始參加各種比賽和表演,偶爾過來,也只是坐坐,並不多聊。在小牽越來越紅的時候,她也開始越來越沉默。我覺得到她內心的慌亂和無助,但我無能為力,她已不是三年前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了。她的身邊動着各種各樣的人物。我只能看着她獨自沉默下去。我寧願相信,她的沉默,是她保護自己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