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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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為帝位謀畫,出了宮往西,兩尊石獅矗立門口的晉王府也有一道忙碌的身影在月夜中穿行。
一身全黑的夜行衣,於芊芊恍若燈下的暗影,影影掉綽,不帶一絲聲響閃身而過。
“…送來一撮頭髮是什麼,是要編髮辮還是做頂假髮,髮量太少也做不成呀,頂多成發索…”於青松、於青松、於青松…她哪知道於青松是哪號人物,那是這具身軀原主的胞弟,和她這個借住的有什麼干係,不就是同一對爹孃,身體裏着相同血。
偏偏她就得受這威脅,不能真讓於小弟被東切一塊,西切一截的,不然她還對不起借她“房子”的於靈兒。
好在她本來就對開鎖有十足的興趣,一次是偷、兩次是偷,偷習慣了也就順手了,世上還真沒她開不了的鎖。
算好了侍衞的班時間,低身伏地的她藉着夜的掩護下,輕輕推開了她白用一片木阻止門栓完全卡死的門,身如夜鶯悄然潛入,不曾驚動任何人的潛伏,靜待巡邏的侍衞走遠。
該説她是個天生的賊,不管室內多陰暗,她有着能在黑暗視物的絕佳視力,書房內的擺設一如白天並無變動,哪裏有櫃子、哪裏有花瓶、哪裏有字畫蔞…她記得清清楚楚。
説句不謙虛的話,就算她閉着眼睛在屋子裏走一圈也不會碰着任何一物,她得不能再了,連青玉筆洗、湖筆、墨硯擱在哪都是一摸即着,因為是她收放的,筆洗還被她不慎撞裂出一條細紋。
“怪了,到底在哪裏呢?”纖指徐緩地拉開屜,她不看收拾整齊的書信,葱白指尖探向更裏處尋找是否暗藏機關,果然摸到一微突釘鉚,喀啦兩聲,女子手掌大小的暗屜往下一掉,落入張開的手心。
一隻漆墨的香樟匣子裝在暗櫃之中,於芊芊並未將其取出,她從左邊袖口出一三寸長的繡花針,看着匣子上三或九的梅花暗紋細細端詳一會,接着以針順着花紋的紋路一針到底的描劃,到了第九朵梅花時,一聲脆響,匣蓋應聲彈開。
可是裏面沒有她要找的東西,除了一堆對她沒用的紙,若是銀票她還能幾張笑納,營兵名冊她要來何用?
她將東西又放回原位,並佈置得像是從未有人動過一般,香樟匣子上鎖,暗屜回去,再關上屜,四周靜謐得聽不到一絲絲腳步聲,她連呼也放得很輕很輕。
找過了書桌再找櫃子,她在博古架的夾層又找到一個細長小盒,不過裝的是親王的授爵文書和一枚刻上他名字的小金印,她氣的物歸原位,完全不曉得光是這枚金印就能領出王府存在銀號中所有銀兩,以及調動京城內外隸屬晉王的上千兵馬,它等同一隻小兵符。
“怎麼又沒有,這王爺也太狡猾了,人家狡兔三窟,你要挖幾個呀!不能讓人痛痛快快一次就得手嗎?”來了這麼多趟都,再落空的於芊芊忍不住嘀咕了,小聲地埋怨晉王太會藏東西了。
人家當然防得嚴,誰願意將自家財物擺在明顯處讓賊惦記,自是能藏得多隱密就多隱密,最好偷兒偷不着。再説,兵符是如此重要,如今又是多事之秋,自然得多留幾個心眼。
所以她的埋怨毫無道理,換成是她也不願家中遭竊,貴重物品肯定藏在別人想不到的地方。
“嗯!這張漁翁垂釣圖越看越可疑,金戈沙場的王爺哪有餘暇釣魚,他的嗜好不是殺人嗎,應該掛一幅捉鬼大師鍾馗像才對,下回提醒他…”於芊芊伸手一掀,果然畫後有一道與牆相似的暗門,三尺見方,她仔細打量了半晌,,將書櫃上第三列第七本書往內一壓,小門往內縮入,退開約二指長距離,底下是空無一物的平台。
但是這難不倒於芊芊,她知道內有玄機,於是往內摸索一陣,果真又有個烏木小匣,她取出一看,是塊畫着奇怪圖案的牛皮,當下沮喪得想放火燒房子,居然又失手了,她…不要混了。
“可惡可惡,沒見過這麼窮的王爺,好歹放些碎銀子讓人偷得有成就,光是一堆廢物糟蹋人呀!”真是的,害她白做工了,看來書房內沒有她要找的那件東西。
做了最後一番審視,確定再無遺漏後,於芊芊小聲咕噥的順走一塊看來質地不錯的古玉,趁着侍衞沒注意,她又如貓似從門後鑽出,消失在清冷的寒風中。
在她離去不久後,三個高大的身影從屋樑上一躍而下,來到於芊芊走過的書桌前,無聲輕嘆。
“王爺,你很窮嗎?”男子的聲音強壓着笑意。
“你敢笑出聲,本王保證你接下來的子會非常快活。”北門的壕溝也要清清淤了,相信玄武侯會樂意看見世子自動請纓,與民同苦。
不能笑,不能笑,憋死了也要忍住。
“王爺若是沒錢我可以先借你,自己人算三分利,你瞧人家那麼辛苦的忙了一夜,至少放幾錠十兩、五兩的銀錠子打賞,別糟蹋人嘛!”
“風吹柳,你在結凍的河裏撈過魚嗎?本王一腳踹你下去撈幾條。”凍住了舌頭,就説不了風涼話。
“別別別…我閉嘴就是…不過呀,她到底在找什麼東西?她知不知道她剛才手上拿的是北疆布兵和糧草分佈圖,光是那張圖就抵得上千軍萬馬。”身在寶山不知寶。
漁翁垂釣圖後的牛皮價值萬金,只要把它送出去,不出月餘,北疆十三座大城就會潰不成軍,轉眼成為斷壁殘垣。
“她知道。”她還嘖了兩聲,嫌棄畫得真醜。
聞言,風吹柳一愣,“那她為什麼不偷,她不是北國細作?”
“因為她志不在此。”目光深沈的南懷齊緩緩的道。
“那她要什麼?”真是古怪了。
“兵符。”黑瞳一深。
“兵符?!”他喊了一聲,暗暗吃驚。
一提到號令數十萬兵將的兵符,大家默然了,許久不曾有人再開口,兵符一丟失,南國危矣!
“她開鎖、破機關的本領倒是不錯,一氣呵成,行雲水,好像那些機關就是她佈置的一樣,好生高明的技巧。”一直沒開口的温半城讚道。
兩人看向滿嘴佩服的他,又是一陣無語。
“温參將,她是我的女人。”是北國送來的禮物。
咦!氣聲驟起,沒有比這一句話更驚悚的了。
“王…呃,王爺,她是北國細。”王爺沒有那麼飢不擇食吧!把敵人置於身邊豈不提心吊膽?
雖然那名北國女子確實美得銷魂,媚骨天生。
“那又如何,成了本王的人後就不再是了。”跟了他,她就得是地道的南國人,她沒有第二種選擇。
“不好吧!王爺,自古以來只聽過美人獻媚,還未有過王爺獻身誘敵…噢!竟暗算我,王爺你真狠毒,為了女人和兄弟動手…”他的心受傷了,碎成千萬片了。
温半城朝風吹柳的後腦一拍,“再裝,王爺真讓你為國捐軀。”一顆金米珠罷了,不痛不癢,在彈向他口前還老老實實地縫在王爺的袖口上,箭袖上的青龍少了只左眼。
“緋衣。”
“是,王爺。”不為人察覺的角落裏,走出一道緋人影。
“盯着她,不準有人動她一寒。”她,比他想象中有意思多了,多次潛入書房,卻不帶走任何一樣和軍情有關的事物。
“是。”緋衣應一聲,旋即淹沒暗中,竟沒能看清長相,只知是一名十六、七歲的姑娘,身形纖細。
“王爺,北國人取兵符何用?他們又不能調動我朝軍隊。”敵我分明,不會因一隻兵符倒戈。
“北國人用不着,自有本朝人會用。”九龍寶座何其誘人,而父皇…逐漸老去了。
温半城和風吹柳同時大驚。
“王爺是指…”有人通敵叛國?
“我希望不是。”若真有此意,那對愚蠢的母子只是自取滅亡。
與虎謀皮,終將反被虎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