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19節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小姚説:“木材加工想起來似乎沒有污染,其實污染大着。聽説是什麼…什麼化學物質污染,致癌的。”

“叫甲醛。是生產纖維板的輔劑。”高玉道。

杜光輝知道甲醛是什麼,據説確實能致癌。現在的老百姓什麼都不怕,就怕這癌。一聽説這東西致癌,他能不鬧?

回到縣委,杜光輝把小王叫過來,詳細地問了些藍天木業的情況。小王前幾天也跟杜光輝一道進了山,可是,年輕人在山裏本呆不習慣,住了一夜就回來了。

小王説:“其實藍天藍天木業從一開始進入桐山,就引起了不小的爭議。一些領導之間,也對此有不同的看法。最後,還是林書記拍板,作為招商引資的成果而肯定的。這個項目最初的引薦人,聽説是…”

“是誰?”

“聽説是李書記。不過,我不能肯定,只是聽説。”

“啊!”杜光輝想起上次李長拉着他一道,到孫林那喝酒的情形了。原來有這樣的一層關係,難怪呢?他繼而又想起藍天木業開工那天,在外圍好像就有不少的羣眾。也許那就是些上訪的老百姓吧?只可惜,他當時沒有在意這點。

葉主任進來,説:“光輝書記辛苦了,聽説窩兒山的茶葉今年銷得特別好。”

“還不錯。”杜光輝笑道。

葉主任遞過來一支煙,杜光輝接了,點上火。葉主任道:“杜書記回來得正好。林書記正準備下午開個小會。”

“啊,是吧?什麼內容?”

“可能是礦山和藍天木業吧。”葉主任説:“林書記沒説,只讓我通知。”杜光輝正要説話,聽見有人喊葉主任電話,葉主任笑笑,出去了。杜光輝看着這個縣委大管家,心裏説不出的覺。他想起去年看過的一本暢銷書,就叫《秘書長》,寫的就是一個市委的秘書長,也就是市委大管家的常工作和生活。這個角,同辦公室主任是一樣的。只是葉主任多了個常委的頭銜。這讓他想起簡又然。

簡又然作為省委宣傳部的辦公室主任,人們看見的,是他一天到晚不停的忙碌。而且,他的忙碌又大都與部長們有關。對於一般的處室,簡又然又似乎要高出半截。因此,這個位置,總是十分微妙。《秘書長》書上給這個角定位叫:對下是領導,對上是管家。杜光輝覺得真是再恰當不過了。

杜光輝起身倒了杯水,茶葉是他早晨剛從窩兒山帶出來的。下午林書記安排開會,這正是一個機會。他可以將窩兒山的茶葉,請各位參會的喝一點試試口味。這些領導的口味能決定一個縣的口味。有一次同學聚會時,吳廳長就説到一件事,説有一個貧困縣,經濟比較落後。縣委書記又是杆煙槍,可是,他一般的也就是十七、八塊錢一包的紅皖。書記紅皖,一般幹部就限定在這個層次上了。可是,等換了個新書記,情況就變了。這新書記來自一個經濟發達的縣,他同樣是煙槍。但是,的煙大不一樣了。非“中華”不,中華中又以軟中華為主。這一下子,把這個縣煙的消費層次抬高了。以前,這個縣煙草公司基本不進中華煙,現在要想着法子,多進煙了。請客送禮,也同樣。所以説:領導的口味,決定着一個地方的口味,就是這個道理。

吳廳長説的是煙,杜光輝現在要做的是茶。杜光輝希望這茶能讓領導們喜歡上,能成就中華煙那樣的好事。

正想着,門邊出現了一個矮胖的身影。這人在門前遲疑了一下,才問:“杜書記吧?”

“嗯。”

“啊啊,杜書記好,杜書記好!”來人迅速地走了進來,他的迅速與他的矮胖甚至有些不太相協調。他站在杜光輝的桌子前,桌子上立即有了一片陰影。

“杜書記,我是聯河化工公司的任天大。這是我的名片。”説着,杜光輝看見一雙胖胖的手,遞過了名片。

杜光輝看了眼,然後放在桌上。

任天大説:“前天,我讓我們公司的副總到窩兒去去了一趟。本來,我自己要去的。可是臨時來人了。窩兒山的茶葉真的不錯,比以前好多了。這可全靠了杜書記啊。”杜光輝抬起頭“這也不全是。關鍵還是那裏的茶葉內質好。”

“再好的內質,沒有杜書記搞到項目去建茶場,哪能出現在這好茶?”任天大説着,停了下,然後道:“杜書記啊,我想…”

“啊,你説吧。”

“是這樣的,我想把我們公司的情況給您簡單地彙報下。您看…”杜光輝點點頭,任天大就開始説了,從公司最初的發展,一直説到現在。説完了,最後道:“現在,我們公司是最困難的時候,不過,我們已經找到了適合我們轉型的項目,就是資金上麻煩。所以,我想請杜書記能不能在省裏給我們找找人?”

“這個?我在省裏其實也不是很悉的。我看…”杜光輝為難道。

“杜書記這是…您是省裏的幹部,再不悉比我們也好多了。這事情只要杜書記出出面,具體的事情,我們來辦。”

“不是這個問題,關鍵是…”

“我知道杜書記為難。可是,您現在是桐山縣委的副書記,桐山的企業不找您找誰呢?是吧?杜書記。”

“這…”杜光輝心想,這個任天大,你可別看他又矮又胖,説話卻是一套一套的。而且這話説得還真在理,只好道:“是啊,是啊。這樣吧,你把項目留下,我有空看看再説。好不好?”任天大馬上臉紅紅地笑着,把項目書放到桌上,説:“這可真要謝謝杜書記了。不僅僅是我,還有我們公司的兩百多號員工。我代他們謝謝杜書記了。”

“好啊,我先看看。”杜光輝把項目書放到屜裏,任天大説:“既然這樣,我也就不打擾杜書記了。”説着就往門外走,在出門時,將一張卡放到了茶几上。杜光輝馬上喊住了他,指着卡説:“拿回去。否則就連項目書一道拿走。”任天大的臉更紅了,伸手把卡拿了回去,嘴上説:“杜書記,這…這…”杜光輝説:“你走吧,項目留這兒,有情況我讓人通知你。”任天大走後,杜光輝不知怎的,有點不太舒服。大概是這幾天在窩兒山太累了,他想早點回到招待所休息,琚書懷縣長卻打電話來,説聽説光輝書記從窩兒山回來了,中午我這邊正好來了人,就請光輝書記一道過來吧。

“我…”杜光輝想回了,又覺不妥,就道:“那好,到時我過去。”他看看手錶,十一點,離吃飯還有一段時間,就關上門,趴在桌子上眯縫了一會兒。到了十二點,才趕過去。琚書懷説:“我以為光輝書記不過來呢。來了就好!來,來,來!先坐下。我給你介紹一位朋友。”杜光輝一看,大部分人都不悉。琚書懷説:“人還沒來,稍等會兒。”然後又問窩兒山的茶葉情況,聽了杜光輝的介紹後,琚書懷笑道:“光輝書記還真的不簡單哪。不過,那個高玉也不錯的,啊!”説着,他的眼睛朝杜光輝有些古怪地瞟了眼。

“這還不得謝謝書懷縣長的資金?沒有資金,我杜光輝天大的本事,也幹不了。”杜光輝正説着,外面一陣人聲。琚書懷説:“來了。”就起身,這時從外面進來了一個女人,笑着,説:“老琚啊,我可不能再喝酒了。這可不是年輕的時候哪!”琚書懷説:“怎麼一進來就談喝酒?就像我琚書懷只知道喝酒似的。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大河礦業公司的魯總魯藝。”然後又道:“這是杜光輝杜書記,省委宣傳部的掛職幹部。”

“杜書記好。”魯藝伸出了手,杜光輝握了下。

大家坐定,酒宴就開始了。琚書懷説:“魯總對桐山十分熱愛啊。聽説魯總的愛人是桐山人?”

“是啊,祖籍。”

“難怪魯總有這份心思?這次魯總來投資搞桐山礦業開發,這是大好事啊。我先代表縣委縣政府,敬魯總一杯。”琚書懷仰起脖子喝了,魯梅看來也是個快人,也喝了。

杜光輝也禮節地喝了一杯,邊喝邊聽,他總算知道這魯總來開發的桐山礦業是怎麼回事了。説白了,就是政府和企業共同規避國家政策的一種做法。近年來,國家對礦業的安全要求越來越嚴格,小礦和一些安全措施不到位的礦山,很難再得到上級的審批。以至於部分礦山,一直處於違法開採的狀況。桐山縣對此也很頭疼,礦山是桐山經濟的支柱。沒有礦,桐山就成了一張空殼。因此,讓有實力的大公司來組建龍頭礦業,就成了雙方互惠互利的雙贏行為了。魯總的大河礦業,實力強勁,更重要是的,有着良好的社會關係,特別是官場關係。這就讓琚書懷不得不另眼相看了。

琚書懷一個勁地勸酒,這魯總也是海量。杜光輝一直比較温和,禮尚往來,決不挑戰。杜光輝看見,琚書懷看魯總的眼光有些直了,間或還含着些曖昧。他心裏一下子明白了,明白了他也不説,只是笑笑。任何事一旦與情有瓜葛了,那事情就好辦。而魯藝這樣的女子,剛到中年,風韻正足。那種情,不是表面上的,而是內心裏的。正因為是內心裏的,所以更持久,更濃烈。

酒到八分,琚書懷差一點就要抱着魯藝喝酒了。魯藝也不愠,只是笑着説:“琚縣長不能再喝了,下午還都有事。”杜光輝也道:“是啊,不能再喝了。下午一達書記還通知開會呢。”

“那好,不喝了。可是我不是為了那會。什麼會?老是開會。魯總,不喝了,不喝了。”琚書懷揮着手,將杯子中最後的一點酒乾了。

中飯後,杜光輝回到招待所,休息了一會。兩點半,他端着茶杯,進了會議室。一看,林一達書記已到了,其它幾位常委也到了,只有琚書懷沒來。又等了兩十分鐘,琚書仍然沒到。林一達問葉主任:“沒通知琚縣長嗎?”

“通知了。而且是通知他本人的。”葉主任道。

林一達不做聲了,悶着頭。其它開會的人,也都互相看看。琚書懷一般情況下是不太遲到的,今天莫非有事?杜光輝心裏清楚,但是他不能説,也就裝着不知道,抬頭看着天花板。他發現在東邊的牆角上,有兩隻蜘蛛。其中的一隻,正瞅着另一隻,伺機進攻。另一隻,也在悄悄地注視着自己的敵人,並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一場好戰就要開始了,杜光輝想。

牆上的鐘打了三下,琚書懷的聲音從樓下傳上來了“開會?開了吧,啊,開了吧。”接着是一陣腳步聲,然後琚書懷推開了會議室的門,一句話也沒説,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睛一閉,彷彿沒事人一般。

林一達顯然有些生氣,用手敲了敲桌子,道:“開會了。今後還是要強調下會議紀律。今天的會議主要研究兩件事,一是礦山的安全問題,二是藍天木業的問題。最近,省裏給我們發了幾份明傳,一再強調礦山安全。其它地方,在近一階段,也出現了多次礦山事故。我們應該對此有高度的認識,及時採取措施,防患於未然。請大家都説説。”安全重於泰山,這是個大問題,含糊不得。常委們每個人都説了一段,杜光輝也説了,琚書懷最後説。他翻了翻眼睛,先是低低的聲音道:“桐山的礦山有問題沒有?我説的是安全問題…”突然,他提高了聲音“有,還是沒有?我看是有的,而且很嚴重。”林一達皺了皺眉,琚書懷繼續道:“既然有,我們怎麼辦?我想一是要查,下功夫徹底查。二是要採取措施,對那些有安全隱患的礦山,不整改就不準生產,讓他們嚐嚐不抓安全的苦頭。當然囉,我這樣説有的同志可能會反對,就這影響經濟發展。可是,出了事誰來負責?誰都負不起這個責!”琚書懷説完,喝了口茶。這茶是杜光輝從窩兒山帶過來的,琚書懷道:“這茶好啊。茶好。哪裏的?”葉主任説是杜書記從窩兒山帶過來的,琚書懷説了不起,這茶好。

林一達又皺了皺眉,等琚書懷説完了,才道:“礦山問題要引起我們各級的高度重視。我的意見是:立即由縣委政府組織幾個檢查組,由縣級領導帶隊,赴各礦山開展安全生產專項檢查。在檢查期間,各礦山要正常生產。而且,檢查要以不影響生產為原則。這個工作,我想就由李長書記來抓。”林一達望了望常委們,又開始説第二個議題。

“藍天木業最近上訪很多,影響了縣委和政府的常辦公。我看這個問題不能拖着,要有穩妥的辦法來解決。”參加會議的常委們,除了杜光輝,誰都清楚藍天木業落户桐山的內幕,所以説到藍天木業,誰都不願意先説。會場上靜了七八分鐘,林一達道:“都不説?光輝書記説説吧,啊!”

“好,我正要説説。”杜光輝也沒推辭,就道:“前不久我到省林業廳,吉廳長就跟我説到藍天木業,他説的是對林業資源的破壞。上午我聽説有不少羣眾來上訪,原因是藍天林業的甲醛,給周邊老百姓生活帶來了影響。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建議藍天木業停產。我們不能拿資源和老百姓的生命來做賭注。”李長副書記顯然有些動了,身子往前聳了聳,但是,隨即就回到了原來的狀態。

杜光輝朝林一達看了看,林一達正低着頭,杜光輝看到的,只是他的焗油焗得漆黑的頭髮。接着,他聽見李長副書記説話了“我不同意光輝書記的意見。藍天木業是招商項目,當初來桐山時,我們就承諾過,要給予他們最優惠的政策。這裏面也包括資源和其它的問題。現在,藍天木業已經投入了大量資金,生產也正逐步走上了正軌。這個時候,因為這些老百姓反映的問題,而讓他們停產。他們的損失誰來承擔?將來還有哪一家企業願意來桐山投資?我看不會有了,不會有了。”

“李長書記,你這是拿資源和環境作賭注啊!”杜光輝道。

李長看了眼杜光輝,沒有做聲。琚書懷説:“別吵了。我早就説過,藍天木業對於桐山來説,不是個好事,而是個包袱。現在大家知道它的沉了吧。知道了,可是還能有什麼辦法?”會議室裏頓時沒了聲音,杜光輝本來還想説幾句,但一想自己是個掛職幹部,説多了不僅無益,還會引起不必要的爭議。他看了眼李長副書記,把想説的話了回去。李長依舊昂着頭,望着林一達。林一達在本子上劃了劃,然後道:“藍天木業作為一個招商項目,對桐山經濟的發展是有作用的。我們不能因為老百姓上訪、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告狀,我們就讓這樣的一個企業停產,甚至關閉。對於桐山的每一個幹部來説,針對桐山的情況,瞭解桐山的縣情,為桐山經濟的快速發展服務,才是最最重要的。因此,對於藍天木業,我的態度是繼續生產,提高效益。”林一達停了下,又道:“當然嘍,我也不是説藍天木業就不要整頓。整頓是必須的。這個我提議由李長副書記負責,重點整頓兩個方面。一是搞好與周邊羣眾的關係,研究落實補償措施。二是要有林地培育和實施的計劃和方案,並且要儘快落實。羣眾嘛,關鍵還是看着補償。補償一到位,什麼事都好説。同時,藍天木業也要在環保上做些功夫,盡力改變目前這種現狀。李書記,你看…”

“行,按照書記的意見辦。會後我就去藍天木業。”李長答道。

杜光輝把筆記本拿在手裏,本來準備走,但是,又把本子放下,問林一達:“林書記,省林業廳的吉廳長上次專門問到藍天木業的事,我也給你彙報過。我看,是不是請李長書記將這個情況,給吉廳長反饋一下?”林一達稍稍想了想“這個可以的,李書記,你明天直接到林業廳去當面彙報下。”李長點點頭。會議散了。杜光輝回到辦公室,琚書懷跟了過來,一進門,就笑道:“光輝書記也是直子人啊,哈哈。”杜光輝知道琚書懷這話的意思,就説:“我也是把想説的説出來,至於怎麼決定,我…哈,不説了。這個藍天,我總在預,將來還是要出事的。不過,也許都是我瞎説,當不得真。”琚書懷遞過煙,説:“這叫什麼會?一言堂嘛。”杜光輝笑笑,琚書懷問杜光輝什麼時候回省城?杜光輝説明天下午準備回去一趟,主要是看看孩子。琚書懷説:“光輝書記啊,不僅僅要看看孩子,也要去看看部長啊。掛職一年,快得很哪。”

“也是,也是啊!”杜光輝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