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賭鬼張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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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睡得正香的筱蓉忽然被一陣沙沙的聲音給吵醒了。自從江家遭了那場滅頂之災,她晚上睡覺就一向靈醒。這聲音雖然不大,卻已經把她驚醒。
狹窄仄的牀上,睡着她和李氏兩個,鐵牛兒睡在堂屋用磚頭搭起的板牀上。饒是這樣,還是讓她熱出了一身的汗。
悄悄地翻了個身,聽得到李氏均勻綿長的呼聲,她才放下了心。
也許外頭是風颳的聲音吧?她們家徒窮四壁的,哪裏能讓人惦記着?
自我安着,她朦朦朧朧地將要睡去。堂屋那扇破舊的門卻“吱呀”一聲響起來,寂靜的夜裏,格外地刺耳。
筱蓉一下子睡意全無,明明記得那門是拴上了的,怎麼卻被人給推開了?
她忙用胳膊肘兒拐了拐沉睡中的李氏,一言不發睜大了眼睛盯着暗處,彷彿那裏蹲了一頭巨獸,隨時都可能撲上來啃齧了他們。
李氏被筱蓉給搗醒了,還以為她半夜裏要小解呢,正要翻身起來去端盆,卻愣愣地坐在了牀邊上。
筱蓉看得真切,牀邊正站了一個黑乎乎的人影,在暗夜裏,恐怖、陰森,一聲不響靜靜地站在那兒,看得人髮直炸。
李氏哆嗦着嘴,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你是誰?”語氣了滿是驚恐。
“嘻嘻,才兩天沒回來,怎麼就不認識我了?”卻是李氏那個賭鬼丈夫張順的聲氣兒。
李氏和筱蓉暗地裏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李氏手按着心口窩,驚悸地叫着:“你個死鬼,深更半夜地你這是哪一齣啊?”張順??地了鞋襪,爬到了牀上,把筱蓉擠到都快要貼到那面土牆上去了。一股燻人的惡臭味兒撲面而來,燻得筱蓉差點兒沒吐出來。
這傢伙,又是喝得滿身的酒氣!
李氏不敢推他下去,只好將就着躺在了一處,筱蓉躲在裏邊,尷尬萬分。
張順並不就睡,摟着李氏“吧唧”一聲親了一下,才嬉皮笑臉地問道:“聽説今兒我們家裏來了貴人了?”倒料不到他的耳報神這麼快,兩都不進家門了,還知道這麼多!
李氏立即渾身緊張起來,他這話什麼意思?
思量着,已是陪了小心答道:“哪裏是什麼貴人啊?不過鎮子上來了幾個體面人罷了。”
“他們來幹什麼了?”張順自然不相信李氏的話,外頭可是傳得有鼻子有眼兒的,説是李氏帶來的那個小姑娘身份肯定不一般,不然怎麼被那些貴人們給接走了呢。
李氏見問,忙在腦子裏過濾了一遍:哪些該説,哪些不該説!
黑暗中,她飛快地朝枕頭底下摸了一下,還好,那個荷包還在!想起明趕大集花的就是這些銀子,她心裏更緊張起來,手就放在頭頂那塊兒,隨時都可以把那個荷包夠到。
“説啊,他們到底來幹什麼了?我聽説還賞了你一個荷包,裏頭多少銀子?”張順顯然早就從外頭打聽好了。
李氏忙悄悄地把那荷包緊緊地攥在手裏,思量着對策,既然張順口口聲聲不離荷包,那是不是不用把筱蓉到鎮上給世子治病的事兒説出來了?
想到牀底下還有兩個銀錁子,李氏狠狠心,恨聲道:“你就知道銀子銀子的,我們窮家破院的,哪來的銀子啊?你總是賭,也不為這個家想想。”張順涎皮賴臉地爬上李氏的身上,笑道:“你也別瞞着我,我都聽説了。你領來的那個孩子肯定是個尊貴的主兒,既然你想養着,我也不反對,不過這銀子你得給我。”説着,就對李氏上下其手,在她身上搜起來。李氏委屈地無法,只好搭搭地哭起來。
張順翻了半天也沒找到那個荷包,不由氣急了,一把拖起李氏,大聲吼着:“你到底把銀子藏哪兒了?快給我,不然,今晚上一頓好打!”李氏終於止不住,淚水嘩嘩地下來,哽咽道:“這點銀子夠我們娘兒們過半年的了,你要是拿走了,我們怎麼辦?孩子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沒有,眼看着天都涼了,你好歹也為家裏心!”張順一聽果然有銀子,喜得跳下牀,摸索着點着了壁龕裏的油燈,把披頭散髮的李氏從那張破板牀上拽下來,就蹲在當地上,惡狠狠地揪着她的頭髮,兇巴巴地問道:“銀子在哪兒?別考驗我的耐心!”李氏早就把荷包又到了枕頭下,見他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已經有些膽怯,想着今晚要是不把銀子出去,張順定是不會饒過自己的。
她還要帶着兩個孩子明兒去趕集,若是被他打得下不了地,就麻煩了。可就這麼平白地出去讓他拿去賭,實在是不甘心。
帶着滿腹的委屈和心酸,李氏一翻身趴跪起來,抱着張順的大腿哭道:“求求你,就放我們娘兒們一條生路吧,好不容易才見着了這麼點兒銀子,今年冬天就有指望了,你要是拿去賭了,我們全家就得喝西北風啊。”
“我不管。”已經賭紅了眼的張順哪裏還顧得上夫、父子之情,瞪着一雙熬得通紅的眼睛,啪啪就給了李氏兩個耳光,罵道:“賤婆娘,老子拿了去就能翻本回來,你在這兒嚎喪什麼?嫌老子手氣不好嗎?”兩個耳光下去,李氏不敢再哭了,呆呆地坐在那裏,像是一個沒了靈魂的皮偶。
眼光失神地望着牀上那個破爛的枕頭,心裏是説不出的酸楚。不管她藏在哪兒,只要被張順知道了,就算是掘地三尺他也要得到手的。何況他今兒已經聽鄰里們説了,自然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
張順盯着李氏的臉有移時,見她呆呆地望着枕頭,心裏知道有門兒,忙幾步竄到牀上,一翻枕頭,那個潞綢荷包正靜靜地躺在那兒。
他一把抓起來,掂了掂,已是喜上眉梢。
回頭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李氏,張順似乎有些過意不去,嘴裏像含着一顆棗兒一樣,嗚嚕不清地説道:“放心吧,等我翻回本兒來,連本帶利地還你!”説罷,就大步走了。
聽見那一聲沉重的摔門聲,李氏愣怔了一會兒,才雙手捂着臉嗚嗚咽咽地哭起來,淚水順着指縫出來,像是一條條蜿蜒的蚯蚓。
外間鐵牛兒早就被吵醒了,他披衣來到裏間,緊緊攥着的兩個小拳頭宣了他內心的憤怒,抱着李氏安着:“娘,咱以後不理他。”筱蓉也下了牀,和鐵牛兒兩個合力扶起了李氏坐了牀沿上,細聲細語地好一陣勸,李氏才勉強住了聲,眼睛朝牀底下瞄了瞄,嘆口氣道:“我這都是做了什麼孽啊,怎麼攤上了這麼一個混人?”筱蓉忙笑道:“娘,別難過了,家裏不還藏着兩個銀錁子?等明兒全部換了東西來,也夠我們吃一陣子的,趁着天熱,我們再到山上砍些乾柴,採些藥材到鎮上賣了,子就好過了。”李氏慈愛地摸着筱蓉的頭,眼神裏湧出暖意來:“妞妞就是心眼兒多。”鐵牛兒不服氣,直往李氏懷裏鑽:“娘,我也鬼鬼的。”
“對,我們鐵牛兒也很。”傷心的李氏,看着這兩個孩子,神好了些。説説笑笑了一陣子,孃兒三個才復又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