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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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菊全身僵直,無力再多行走一步。
杜名鶴回身對南尚武道:“已經讓人去備馬了,不過你好像有位故友造訪,只怕你今天去不了了。”南尚武濃黑的雙眉微擰“故友?哪裏來的?”他犀利的眼神掃向不遠處那抹孤零零站立的纖細身影。
沐菊在前一刻轉過身,背向着他,她不想在這種心境下和他重逢。
南尚武看不到她的臉,更加困惑,高聲問:“你是誰?”她沒有回答,但她的手指都在發顫。
他不耐煩的追問:“你到底是誰?轉過身來!”她仍沒有動靜。
府內有人跑出來,急急的説:“侯爺,冷姑娘忽然暈倒了。”南尚武臉一變,什麼話都沒説,丟下門口所有的人,獨自轉身走回府內。
沐菊慢慢側過半個身子,眼神追隨着那一縷在半空中殘留的,屬於他的氣息,不知道是幽怨、是慨嘆、是無奈,還是傷心,她微開嘴,卻只發出一聲嘆息。
“這位姑娘請留步。”杜名鶴再次叫住她“姑娘不如進府一敍?”她淡淡拒絕,聲音中的冷漠連她自己聽來都覺陌生“不必客氣,侯爺何等繁忙,哪裏有空接見我這等外人?是我來得不是時候。”她拋下這一羣人,緩緩離開縣衙大門。
沐菊沒有馬上踏上返程的路。究竟要不要見南尚武?她還拿不定王意,分別三年第一次重逢,丈夫竟然連於別的女人身邊,這種滋味實在無法形容,那痛像是一個珍藏多年的美夢被人硬生生摔碎一樣心痛。
為什麼?為什麼他不珍視他們的情,就像她這般珍視?難道這世上永遠都是男人薄情女人痴心?
沐菊身上沒有銀兩,只有一點首飾還值錢,當她在城裏找到一家客棧後,便要求用一雙玉鐲換了一間客房和兩套尋常人家的衣物,夥計和店家捧着她那雙價值連城的玉鐲,自然歡天喜地忙不迭的應承着,很快為她送來了衣物。
她換下已經有些破損卻還能揭穿她身分的華麗裝束,頭一次穿上布棉裙不免令她有些好奇,機靈的夥計適時送來一面銅鏡,讓她可以藉着鏡中暗淡的影像看出自己現在的樣子。
現在還有誰能認得出來她是堂堂鎮國侯的子,南黎國三王子的王妃?
好了,一切準備妥當,下一步該怎麼做?回去?還是留下?她依然舉棋不定。
她一天一夜沒吃東西,有些飢餓,於是步出房門準備下樓要些飯菜,剛走到樓梯口,便聽到樓下有個清脆的女聲正招呼着--“夥計,來碗陽麪,多放點辣椒!”這聲音何其悉,沐菊驚喜萬分,從樓梯欄杆上探出半個身子向下看,果然看到想象中的那個人,口就喊“乘風!”本已拿起筷子的蘇乘風聽到她的聲音馬上抬頭,隨即她手中的筷子咱的掉在桌上。
“菊!”蘇乘風的樣子看起來像是要哭了一樣,從一樓平地一下子飛縱到二樓,讓正在端菜的夥計差點嚇掉下巴。
她緊緊摟住沐菊的肩膀,又笑又哭“菊,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那一晚你突然失蹤,害得我連以死謝罪的準備都做好了,你怎麼能和我開這種玩笑?”沐菊拍拍她的肩膀,低聲説:“一言難盡,這裏不方便説話,到我房裏來。”兩人攜手走進沐菊的客房,蘇乘風上下打量着她,驚奇道:“菊,你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這身打扮?”
“説來話長。”她長嘆一口氣,將自己被孫婆子綁架到此的經過簡短説了一遍。
蘇乘風聽得目瞪口呆,大叫着“天啊!那個喪心病狂的孫婆子,在南黎可是非常有名,被她拐賣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沒想到她竟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她紅着眼眶,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要是你真的被她賣掉,我也不想活了,這都是我害的。”沐菊笑着為她擦淚,安她“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你常説有句話叫吉人自有天相,可能我也是『吉人』吧?所以老天也不忍見我受太多的苦。”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蘇乘風的察覺到她話裏有話。
她低垂眼眸,遮掩説:“沒什麼。對了,你怎麼會到這裏?”
“我是追蹤查訪你的下落來的。那晚你突然失蹤,我便悄悄入宮,宮裏發現你不見了也是一片混亂,我於是猜測你會是被什麼人脅迫帶走,我問了黎都四門的守城官兵,只有東門説當晚有輛可疑的馬車半夜要出城,車上有個老婆子説女兒得了疾病,便放她們走了,所以我順着這條線索沿路追了過來,希望能僥倖追到你,萬幸老天有眼,讓你逃出魔掌,也讓我們在此相會。”沐菊看她一身的風塵僕僕,非常動,一生中能有一個這樣的朋友,縱使有再多的不快也可以暫時放下。
蘇乘風興奮的説:“好啦,既然找到你了,咱們趕緊回去吧,宮裏都亂得不象樣了,是我拐你出來的,總要完璧歸趙啊。”她搖搖頭“我暫時還不想回去。”
“什麼?”蘇乘風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你不想回去?為什麼?你不怕國主和南後着急啊?他們為了找你幾乎快把皇宮上下的地皮都掀翻了。”她一向最是孝順懂事,要是知道公公婆婆如此為她擔心,怎麼可能還在宮外逗留?
沒想到她一言不發,神情也異常肅穆。
“出了什麼事了嗎?”蘇乘風的察覺到她的反常行為後面必有重大隱情。
沐菊不想對好友隱瞞,輕聲説:“他在這裏。”
“他?誰啊?”她滿腦子的困惑,還要追問時只聽外面樓梯響動,有人走到她們的門前。
店小二拍着門問:“姑娘,有位軍爺要找您説話。”這話顯然是對住在這裏的沐菊説的。
但沐菊還沒應聲,蘇乘風就先大聲問道:“軍爺?哪兒來的軍爺?説什麼話?”她一邊説着一邊走到門前,雙手突然將門拉開,後面的話還未出口,一雙杏眼瞪得又圓又大,叫道:“小杜子!怎麼是你!”沐菊轉身看過去,也吃了一驚,她一沒想到門外來的人居然是杜名鶴,二沒想到蘇乘風竟然也認識他。
杜名鶴原本是為沐菊而來,見到蘇乘風也大為吃驚“乘風,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來找我的朋友。你呢?你不是陪着鎮國侯戍守邊關?怎麼會跑到這裏?”蘇乘風詭譎的笑着“莫非是你受不了邊關的風沙之苦,當逃兵了?”
“你少胡説,侯爺剛剛隨同大軍撤守到本縣,我自然也一起撤了下來。”他笑罵着“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頑劣任。”她撇撇嘴“你才剛見我就亂下判斷,你是哪隻眼睛看出我頑劣任?”
“你滿臉都寫着這四個字,賴也賴不掉。”説完,他這才想起正事,先放過她,對沐菊行禮説:“這位姑娘,剛才你走得匆忙,未曾説出你的姓名,侯爺剛才問起,我無法回答,所以特意查訪本城客棧想當面問清楚,好在你還留在城裏。不知道可否…”蘇乘風叫道:“你連她是誰都不知道?她就是…”
“我説過我只是侯爺一位故友的女兒,他只怕已經記不得我了,不説也罷。”她的打斷讓蘇乘風馬上明白了什麼,她回頭看了好友一眼,看到她滿面的沉靜和眼中淡淡的哀傷,此時不便追問詳情,只有賣力的幫好友圓謊。
“是啊,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孩子罷了,你管那麼多幹什麼?還急忙追到這裏來。”明明蘇乘風的話前後矛盾、漏百出,明顯有問題,但杜名鶴並不急於追究,他一再試探下已經確定沐菊身分特殊,卻又故意隱藏身分,來歷絕非尋常,若是問得多隻怕會把她問跑,不如先穩住。
於是他轉而對蘇乘風説:“你來得正好,侯爺前幾天救下一個女人,那女人似乎身上有病,總是會莫名其妙的暈倒,滿城大夫都束手無策也查不出病因,既然你來了,就和我去看看吧。”
“一個女人?”她瞇起了眼睛,暗中偷看了下沐菊的反應,過於平靜的面容更讓她起疑,那幾句“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的詩句閃電般刷刷刷的在她腦海中飛速閃過。
她一撇嘴“不管!”
“為什麼?”杜名鶴瞪圓了眼睛。
“不為什麼,本小姐不高興給侯爺的小妾看病。”他皺眉“乘風,別任,這姑娘不過是侯爺湊巧救下的一個可憐人罷了,不是什麼小妾。”
“乘風,”始終保持緘默的沐菊忽然悠悠開口“既然杜參軍有求於你,你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若是怕侯爺位高權重,你不願意以布衣之身單獨前往,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如何?”
“啊?”她張圓了嘴,困惑的雙瞳中倒映出的全是沐菊的盈盈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