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大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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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天容仍是戰戰兢兢的。
“你不要害怕,現在,他們已在砧上,要殺要剮,全都隨你的意。”任怨柔聲細氣地問“依你看,這兒人不少,如果要殺傷幾個使花老頭兒痛心疾首、痛改前非的,你會選誰?”趙天容仍然膽戰心寒,一時答不上來。任怨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他們都着了‘五馬恙’,想動也動不了,你要是棄暗投明,跟我們合作,不但可個官兒做,在“發夢二黨”裏你就當副黨魁好了。”趙天容仍是愁眉莫展地道:“可是,師父仍是黨魁,我怎敢跟他老人家並比…”任怨笑道:“誰説花老頭兒還是黨魁?他也當了幾十年啦,而今理應退位讓賢了。”趙天容試探地道:“那麼…是哪一位德高望重的本門前輩擔此巨任?”任怨笑道:“當然是你大師兄莫屬了。”眾人望去,只見張順泰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連耳都赭紫了起來,趙天容忍不住道:“怎會是大師兄?”任怨嘉許似地道:“如果沒有你大師兄,我們的‘五馬恙’又往哪兒下?這些道上的哥姐兒又哪會這般聽話?”趙天容訝然道:“大師兄,原來是你?”張順泰忸怩了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道:“任二先生,你説過…不在當眾説出來的,怎麼又…”任怨道:“這有啥關係?你大義滅親,獨擔巨任,人人都敬仰你嘛!反正咱們現在已大功告成,這些人都得聽命咱們,你犯不着當無名英雄‘五馬恙’的功勞,明明是你的。”張順泰尷尬地道:“這…”他只覺得大堂內數百雙眼睛正盯着他,都帶咬牙切齒的鄙夷與深仇,如果這些眼光都鑲有利刃的話,早已把他剁成泥了,尤其是師父那雙眼睛,簡直似是燒紅了的──不過他們不但不能向他動手,就算想動都動不了,這是絕對可以肯定的。
因為他知道“五馬恙”的分量。
只聽花枯發發出一聲低吼道:“順泰,我待你一向不薄,你、你為何要這樣做?”張順泰想答,可是又不知該怎麼説是好。
任勞道:“你待他不薄?一天到晚在人前呼來喝去,誰願一輩子侍候你這孤僻老鬼?”花枯發這回也不抗辯,只説:“順泰,你、你是這樣想的嗎?”張順泰咬着,向下彎,似下了絕大的決心才道:“我待你再好也沒有用!黨魁之位,你不是一樣給晴洲!”──花晴洲就是花枯發的兒子。
──他就只有這個兒子。
──花枯發中年喪,他當然疼他這個兒子。
花枯發只悲傷地搖了搖頭嘆道:“罷了,罷了!”張順泰發了狠地道:“你對我不公平,一向都不公平,我是你的大弟子,為你鞠躬盡瘁,但你待我只當是奴僕!”
“你錯了!”温夢成痛心地道“花師弟早在幾年前就跟我説過,他想把衣缽都授給你,只不過不希望你太早得意忘形,又恐你不肯刻苦求成,所以才忍着先不告訴你。”張順泰退了兩步,愣了愣,忽然漲紅了臉,吼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的鬼話!”
“大師兄!”花晴洲蒼白的臉與臉上的青筋恰好相映“爹對我説過這樣的話,他叫我以後要聽你的話,決不可以恃他的地位來逆你之意,真的!”花枯發怒叱了一聲:“住口!是我瞎了眼!”任勞笑了起來,嘖聲道:“原來你就是花老鬼的兒子。”還用手去擰他的臉。
張順泰呆立當堂。
“怎麼了?想做大事,沒有決心是不行的。”任勞又過去擰住張順泰的臉,把他的兩頰一合,臉肌都擠成一個怪異可笑的形狀,他那張幾乎已掉光了牙齒的嘴,就對着張順泰的鼻子在呵氣“他們人之將死,説話討好,自所必然。怎麼樣?到底找誰先開刀,你説説看。”張順泰左望望右望望,大汗涔涔而下。
“別怕,”任勞拍拍他肩膀道“今一役過後,你就是這兒的大英雄、大豪傑,只有人怕你,你不怕人。”張順泰卻連都抖了。
任勞又眯着眼睛,笑了“你不找人,總不成要我們找你先開刀吧?”花枯發氣得眼都紅了“畜牲!”張順泰似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敢毅然抬頭,看人。
看他的同門。
──他的師兄弟們。
“破山刀客”銀盛雪、“今宵多珍重”戚戀霞、“袋袋平安”龍吐珠、“丈八劍”洛五霞、何擇鍾、“目為之盲”梁、蔡追貓、“掃眉才子”宋展眉、吳一廂、龍一悲、霍一想、管家唐一獨,還有花晴洲…
張順泰一時也不知指誰是好。
──誰給他指出,就先遭殃。
平時對他不好的同門,早已嚇得簌簌地抖了起來。
有些師兄弟,平時欺這大師兄愣頭愣腦,愛佔他小便宜,而今卻落在他手上,不由得不膽戰心寒。
人總是愛在自己得勢的時候欺侮人,總不去想他被欺侮的人一旦得勢,會怎麼對付自己──當然,他們通常會把“想”的時間化作“阻撓”對方能夠得勢的行動。
他們現在面對的便是:張順泰會先找誰人報復?
這大師兄會對誰先下手?
這時候,趙天容忽道:“大師兄不選,不如由我來選。”眾人聞言,更是一驚。
趙天容與“發夢二黨”可謂恩了情絕,剛才他為了求生而“坑”師伯温夢成,被花枯發下令嚴懲,這必使得趙天容更加心懷不忿,亟思報復。
張順泰畢竟跟“發夢黨”還有情義可言,至於趙天容,可又好怕死,此刻他出來在任氏兄弟、蕭氏兄弟前“爭功”狼子之心,至為明顯。
任勞一聽,頓時樂開了懷,頷首撫着稀疏的灰髯,笑道:“好,好,你兩師兄弟就商議商議。”趙天容這般一説,張順泰也鬆了一口氣。
要他殺傷同門,他也真個兒有點不忍心。
趙天容上前一步,在他耳邊説了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