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雙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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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追貓整個人飛了出去,跌在地上,爬不起來,不過總算保住了命。
撞他的人是温夢成。
花枯發怒道:“你…我清理門户,關你何事?!”温夢成也怒道:“你見過下毒的人,自己也中毒的嗎?”花枯發一愣。
他這時才想到蔡追貓也手足發軟、動彈不得。
温夢成忿忿地道:“也沒看過這樣莽撞地清理門户!”他自然生氣。
因為花枯發貿然出“雙葉”已把最後一擊之力用盡,而他為了救蔡追貓一命,只餘貯的一點內力,也都發了出去。
──誰來對付任勞、任怨?
──用什麼來對付任勞、任怨?
他們的處境,任勞自然也看得出來,所以任勞很愉快地嘖聲道:“難得,難得!”任勞好整以暇地接道:“我説什麼,你就信是什麼,比我乖孫子還聽話。”花枯發怒道:“你…”可是已失去了發作的能力。
温夢成沉住氣道:“你要幹什麼?”任勞道:“你們這一干人,惹事生非,下京畿路要實行新政,你們知不知罪?”花枯發“呸”了一聲“罪你姥姥的!咱們要是犯法,你就逮我們好了;要是沒犯罪,你給我滾開八萬五千裏遠!”任勞也不動氣“京城裏的各路幫派,不可以再胡混下去,擺在你們面前,只有兩條路…”温夢成冷哼道:“當朝廷要用我們的時候,出兵平寇定亂、抗金拒遼、剋制西夏、舉兵吐蕃、揮兵黔南,都要大家捐兵獻財,朝中做官的則坐享其成,只管認功領賞,現在一旦不要大家了,又翻起臉來不認人,做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要殺就殺,還有什麼路可選的!”任勞不怒反笑“温老大,你先別光火。其實擺在你們面前,全是光明大路,從此風光富貴,是你們求之不得的哩!”
“是好路數還用得着下毒!”花枯發狠聲道“恨只恨讓大家為了老夫的壽宴而中伏,令我愧對天下武林同道!”陳不丁大聲道:“花老,這可不是你下的毒,大家有眼有耳、有口有鼻,頭上長腦袋,這明着不關你的事,大家都冤有頭、債有主,不會怨上了你的!”
“好,你們都英雄!”任勞冷笑道“是英雄的何不加入朱勔大將軍部隊,為國效力?”眾人一陣騷動。
温夢成忽平靜地道:“你説朱勔?”任勞道:“朱將軍正是用人之際。”
“用人?用人來欺上瞞下,榨取民脂民膏?用人以騷擾民間,以逞一己之慾?”温夢成不屑地道“朱大人的為人作風,在江湖上揚得了名、立得起萬、直得起脊骨的江湖好漢們,都領教了。”任勞臉一沉“你這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温夢成浩然地道“敬謝不。”此語一出,大廳裏的羣豪紛紛呼應道:“對!”
“説得好!”
“叫他滾回老家去!”
“朱勔?滾他孃的豬皮蛋!”任勞嘿的一聲,用歹毒的眼神往全場一個一個地巡視過去,用鼻子哼哼道:“好,硬骨頭,你們還有一條路!”温夢成也哼道:“你愛説便説,聽不聽在我。”任勞道:“把你們都收編入‘金風細雨樓’裏。”此語一出,眾人為之愕然。
温夢成詫然問:“‘金風細雨樓’幾時跟刑部有掛鈎?”任勞咧出稀落的黃牙,一笑道:“‘金風細雨樓’已和衞軍成一家。”温夢成道:“是誰派你們來的?”
“除了‘四大名捕’,”任勞眯着老眼,笑道“還有誰?”大廳起起落落都有人在喊:“我不信!”
“説謊!”
“‘四大名捕’要抓我們,何須用這種卑污手段!”任勞忽然把手一揚,道:“這是什麼?”温夢成和花枯發站得最近,一眼看得清楚,失聲道:“平亂玦!”
“平亂玦”是皇上賜封“四大名捕”的令牌:在刑部擁有超然的位分,可以不受制於各方官員的權限,而且在江湖上有先斬後奏、行使決殺緝捕的特權。
温夢成張大了嘴,喃喃地道:“確是‘四大名捕’…怎麼會是他們?!”任勞行前一步,道:“意下如何?”花枯發索説了出去,大聲道:“‘四大名捕’又如何?都是一鼻孔出氣的狐朋狗黨!不加入就是不加入!”任怨忽然羞澀地一笑。
他緩緩地伸出雙手。
他伸手託搭住温夢成和花枯發的兩隻手。
這態度是友善的。
他也滿面笑容。
羞怯的笑容。
──彷佛他是很不慣於應對,但又很不善於應對,但又很親切友善地和人拉拉手,算是招呼。可是這兩隻手一搭上了温夢成和花枯發的脈門,兩人就有苦自己知。
他們的五臟六腑,登時像浸在沸水裏,而且,冒升的不是泡沫,而是一柄柄尖鋭的小刀,把他們的腸胃心臟絞割着。
他們痛得死去活來,偏又一聲都叫不出來。
任怨不許他們叫,他們便叫不出來。
任怨又問:“如果二位肯率先加入,我在相爺面前保你們的前程。”他暗中一催力道,又問:“不知兩位現在的意思是怎樣?”説到這裏,他把極為陰損的內力歇了一歇。
花枯發借對方一歇之間,想衝口叫道:“殺了我也不加入!”不料,一股怪異的真氣猛然往自己的喉頭一衝,説出了口的話就變成:“換了我一定加入!”語音怪異已極!
無論語音如何扭曲,但已説出了口,大廳羣雄,盡皆錯愕。
“你怎麼能答應他?”
“給人一就屈服,算什麼江湖上的好漢!”
“呸!花枯發,我壽南山今天算是認清你的真面目了!”花枯發苦於有口難言,眼前這個年輕人,竟可以用內力控制住人的發聲。
花枯發努力想説出幾個字來澄清,無奈在對方古怪內力的衝擊下,奇經百脈苦痛難受,竟連一個字都説不出來。
那邊温夢成情知不妙,咬緊牙關,不説一字,不料那怪異的內力一催三振,他要開口吐聲。温夢成竭力要以內功匡護,但已中了毒“恙”內息渙散,強自壓制下,忽覺體內一股沛莫能御的內力崩裂而出,猛把口一張“哇”地吐出一口血,他趁此大叫道:“殺就殺,我絕不加入…願為相爺效死!”前二句,是他的衷心話,但後一句語音已為任怨所制,所以才説出這麼一句前後矛盾的話來,使堂中羣豪,全直了眼睛,開始覺到內裏定有古怪。
温夢成的處境,花枯發猶如寒天飲冰、冷暖自知。偏他也無法開聲吐氣,就連自己所受的誤會也無法辯明。
更可怕的是,在任怨手上內力的侵蝕之下,温夢成和花枯發分外覺到五臟六腑迅速地衰弱下去。
就算能僥倖得免,幸得苟存,這一刻對心臟和肺腑所造成的傷害,已是無可補救了。
他們都有一個覺:沒想到今天會喪命這裏。
──沒想到會喪命在這陰險毒辣的漢子手上!
稿於一九八六年十二月二十七:生出書大歡聚。
校於一九八九年一月初:全力寫“槍”(《》)時。
再校於一九九零年十二月八:十天來為安定事大起大落,大死大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