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董雪並沒有失蹤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我這部小説至今為止寫得很混亂,是因為接連發生的事情本容不得我來慢慢理清思路。比如,宋青剛剛告訴我她在酒吧的經歷,這使我對已失蹤一年多的董雪陡生可能生還的念頭,但是,一天過後,另一個更令人吃驚的消息又傳到我的耳中,那就是董雪並沒有失蹤,更沒有離家出走,她一直就在紀醫生家中。
告訴我這一消息的仍然是宋青。她説,醫院的藥劑師、那個瘦瘦的張老頭昨天將她叫到藥房裏,在層層疊疊的藥架的掩護中,張老頭悄悄告訴她,所謂董雪失蹤的事完全是紀醫生一年多來編造的謊話。其實,董雪並沒有失蹤,她就在紀醫生家裏。張老頭説,他就住在紀醫生家的樓下,昨天夜裏,他聽見紀醫生家裏一直放着音樂,間或還有説話聲、笑聲,他到奇怪,便悄悄爬上樓去,隔着門往裏聽。音樂聲中,突然聽見董雪在説話。她説,我累了,腿部痠痛了。紀醫生説,跳啊,再跳一圈。這不是在跳舞嗎?張老頭一邊下樓一邊想,董雪以前是市歌舞團的職業演員,在家也跳舞這沒什麼,可紀醫生為什麼要宣稱他老婆失蹤了呢?並且這一年多來,裝成很悲痛的樣子,還又是報案,又是在報上登出尋找董雪的啓事,這太讓人費解了。
我問宋青,董雪就在她自己的家裏,你相信嗎?宋青非常困惑,她説又相信又不相信。她這話也正是我的受。我問宋青,紀醫生今天上夜班嗎?宋青説,不來,據説他患了重冒,請了幾天假。我説那好,今夜我們就去搞個清楚。
夜裏,我坐在宋青的值班室,望着牆上的掛鐘,我們心裏都忐忑不安。據藥劑師張老頭説,他是在睡着後被樓上的音樂聲驚醒的,估計時間是在半夜12點過後了。因此,我們的行動時間定在夜裏12點整。
這時,小梅和宋青一起值夜班,她穿着白罩衫進進出出的,一刻就沒安靜過,稍有空閒,就拿起電話往外撥,然後就説一些我似懂非懂的話。宋青説,小梅你就別纏綿了,快到病房去看看那些輸的病人,小梅對她做了一個怪相,然後很不情願地出去了。
我看了一眼掛鐘,差3分12點。宋青聰明地叫走小梅,是為了讓我們不知不覺地溜掉。我了一下手説,走。
從電梯下到住院部底樓,黑乎乎的醫院大院裏是出奇的安靜,我們經過林陰道,經過噴水池,一直往西北角走。這裏出現了一道圍牆,圍牆下開着一道小鐵門,從這裏過去就是醫院的宿舍區了。
我們來到了紀醫生的單元門口,整個樓道是漆黑一片,宋青説,整個宿舍區的樓道就房子剛建好後有過幾個月路燈,以後就一直壞了,也沒人來管。
宋青抓住我的手臂説,紀醫生住最高一層,7樓,這可怎麼上去啊。我説這樣最好,免得被別人看見。
我們用腳尖碰到了第一階樓梯,就這樣摸索着登樓。每到兩個拐彎處,我就叫宋青記住,這是一層樓了,也就是説,到第14個拐彎處,就是紀醫生的家。宋青很緊地挽着我,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臉,只覺得她的手掌冰涼,被我的手握着,像一隻掉在水裏的小鳥。我附在她耳邊説,別怕。她嗯了一聲,身子卻有點哆嗦。
我正不明白宋青為什麼這樣害怕,突然,上面的樓梯有了腳步聲。我們停了下來,那腳步聲很輕微,顯得小心翼翼的,但由於太安靜了,那咚咚的腳步聲還是顯得驚人。宋青突然啊的叫了一聲,我想用手去堵她的嘴,但已經來不及了,那一聲啊的叫聲在樓道里像一條被突然撕開的縫,使我的頭突然變大,額上剎那間出了冷汗。
隨着宋青的一聲尖叫,那正在下樓的腳步聲突然消失了。我們正屏息聆聽,那腳步聲又響起來了,並且很快,是返身上樓的聲音。我一下顧不得許多,拉起宋青就往樓上追,宋青一面掙扎一面被我拉着跌跌撞撞地往上奔,中途至少摔倒過兩次,我扶着樓梯欄杆站起來又往上跑,宋青突然拉住我説,到了。
我抬頭一看,上面還剩下半截樓梯,顯然是通向樓頂的了。半明半暗中,那半截樓梯像一個枯槁的老太婆瘦骨嶙峋地支在那裏,我無端的到那樓梯上積滿灰塵。
這裏已經是七樓了。黑暗中我辨認出一道門來。我湊過臉去往裏聽,宋青拉了我一下悄聲説,錯了,是這邊。宋青附在我耳邊説,那邊住的是白教授,早帶着家人出國去了,房子還一直空着。這邊才是紀醫生的家。
我和宋青同時把臉貼在門上往裏聽,裏面寂靜無聲,哪有什麼音樂和董雪的説話聲。我開始懷疑藥劑師的説法是否可靠,宋青卻示意我再等一會兒。
我們蹲在這暗黑中。眼睛適應以後,樓道和樓梯扶手的輪廓都顯現出來了。
突然,我們頭上的樓梯響起了重重的腳步聲,我抬頭一看,一個人正從那通向樓頂的半截樓梯上往下走來。
中午兩點,呂曉婭午睡正香。
自從住進醫院以後,這張23號病牀就沒讓她在夜裏睡過安穩覺。那本《女巫》的書她已經不看了,但秦麗死在這裏卻是事實,並且還在牀墊下留下一本記,那裏面的記載讓呂曉婭心驚跳,幸好,她還沒遇上那個白臉女人在半夜時出現在牀前。她想,説不定秦麗就是這樣給嚇死的。
她翻了一個身,糊糊中覺到牀前有人。上次出現的怪事一下子反到她頭腦中,移到牀前的椅子,地上的煙灰…她一翻身坐了起來,看見一個男子正坐在她牀前。
呂曉婭驚得一下子説不出話來,睡意全無,頭腦異常清醒。你是什麼人?她厲聲吼道。
那男子二十多歲年齡,面容卻像中老年人那樣憔悴。呂曉婭突然翻身坐起的舉動顯然也使他受了驚嚇,他吐吐地説,對不起,對不起,我是來看望秦麗的。
秦麗?呂曉婭到背脊發冷,她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個陌生男人問,你是説那個早已死了的秦麗?
她住在這裏的,那男人説,她就睡這張牀,我守了她很久,我給她喂水,還給她唱歌,她喜歡我在這裏守她。
可是她已經死了!死了!你知道嗎?呂曉婭到自己的嗓音變得有點嘶啞。她抓起牀頭的睡衣穿在身上。想到剛才自己很暴的身體,她對眼前這個混蛋充滿仇恨。你給我出去!她大聲吼道。
病房們砰然大開,一大羣人擁了進來,有病人,有病人的家屬。對這種竄進病房的不速之客,所有的人都很憤怒。有的説,快去叫保安,把他抓起來!
那混蛋坐在椅子上,嚇得縮成一團,口裏不斷喃喃説道,我是來看秦麗的,秦麗一個人沒人給她倒水喝,秦麗要我來守着她…
穿着制服的保安走進來了,這是一個個子高大的年輕人。他徑直走到那混蛋的身邊,一個閃電般的動作就已把那個木然的混蛋的手臂扭到身後。走!保安吼道,到治安室去説清楚,這裏經常掉東西,都是你們這些藉口看病人的人偷走的。
圍看的人一陣歡呼,簇擁着這個獵物擠出了門。
呂曉婭束好睡衣的帶。她到腦子裏一片茫然。清潔工小夏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她説楊斌被保安抓走了嗎?宋青問,哪個楊斌?就是秦麗的男朋友呀,小夏説,秦麗沒死以前,他經常來守護她,我認識這人的,不壞,肯定不是來偷東西的。呂姐,你去治安室把他領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