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守護住院病人的家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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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守護住院病人的家屬,我被捲入醫院的這一系列離奇事件真是身不由己。這有點像一片樹葉一不小心掉入了中,以後的一切都由不得自己了。當然,我得承認,由於寫作的習慣,對掉入這條我或多或少的也有些合,這也許將給我帶來危險,但活該自己負責。
聽紀醫生講起他認識董雪的經過,使我在這種事件中一般持有的懷疑一切的態度有所改變。這並不是因為我覺到了紀醫生對董雪的極端欣賞與深愛,就排除了紀醫生可能加害於董雪的嫌疑。誰都知道,愛與恨實在是一株並蒂蓮,由此上演愛情經典或犯罪個案都有可能。所謂愛恨情仇、玫瑰血案等皆由此產生。但是,我畢竟不是一名靠邏輯靠推理吃飯的偵探。相反,長期寫作養成的習慣,使我更多地從情、意識、直覺等方面來把握外界。因此,一夜長談,紀醫生的音調、情緒、表情以至點煙時控制不住的手的顫動,使我相信他對已失蹤一年多的子仍懷着熱愛。試想,如果他就是這起事件的製造者,他能這樣悲痛離地懷念過去嗎?當然,除非他是一名演員。
另外的解釋是,相信亡靈存在。這樣,黑衣女人飄忽出現的事就不用懷疑什麼便得到解釋。然而,對科學而言,這種解釋是荒誕的。其餘的理解途徑是,除了董雪失蹤,這醫院裏還有另外的事件發生,因而,黑衣女人、秦麗的記、莫名其妙的哭聲還有茸茸的飛蛾等,都與更加複雜的事件有關。這樣,紀醫生不但不是一個嫌疑者,而是受害者也有可能。
我到頭暈。然而,這外表平靜的病區、散發着消毒水氣味的走廊並不給我以息的機會,在半明半暗的走廊轉彎處,薇薇拉住我緊張地説,我要死了!
看着薇薇緊張的臉,我深吃驚。對這個守護呂曉婭的女友、19歲的高挑個子的時裝模特兒,我對她的瞭解甚為有限,從我在紀醫生的屜裏看見的那張照片來看,她與董雪合拍的那張時裝照,説明她與失蹤前的董雪至少有過一次往。我在十分困惑的時候曾想,究竟是呂曉婭住院將她偶然帶到這家醫院,還是董雪的失蹤使她宿命似的出現在這裏?
薇薇説,她又去了那個攝影工作室。自從一年多前與董雪在那裏拍過時裝廣告後,就沒有去過。昨天又去拍時裝照,但是,可怕的事卻在那裏發生了。
那是座兩層的小灰樓,薇薇比劃着對我説,這城市裏已經很少見到這樣的小樓了,它藏在一條很深的小巷中。小樓旁邊有一棵古老的銀杏樹,這使進入小樓的台階上總是散落着黃黃綠綠的落葉。底樓的大客廳幾乎是閒置着的,除了一張破舊的大沙發和牆上掛着的幾幅肖像攝影外,幾乎到處都是灰塵。窗户的百葉窗簾好像從來沒升起過,這使得光線很暗。實際上,這大客廳完全成了一個通道,它的作用僅僅是將人帶向它盡頭的那道樓梯。
樓梯也很古舊了,但是木質極好。在薇薇的講述中,我看見她走上那道樓梯,在門口,她換上了拖鞋,然後跨進了那間鋪着紫紅地毯的攝影室。在這間由空調調節着温度的大房子裏,厚厚的地毯極富彈,背景音樂在低聲傾訴,各種圓形和方形的大燈分佈在上上下下各個角落,像是外星人的眼睛從各種角度監視着這裏。
攝影師雷鈺留着一臉濃密的鬍子,這個30多歲的男人對鏡頭的熱愛近乎痴。他常説的話是,沒有鏡頭,人的眼睛就是白長的了。因為他認為人的眼睛看見的只是泛泛的影子,只有鏡頭才能看見真相。
然而,正是“只有鏡頭才能看見真相”這句本來屬於藝術領域的話,使雷鈺幾乎走到了崩潰的邊緣。他對前來拍照的薇薇説,別拍了,一拍照,這房子裏就鬧鬼。他説,自從一年多以前,他給董雪拍照時,從鏡頭裏看見一隻舉着刀的手出現在董雪身後,這怪事從那以後就常常發生。每次,他放下相機再看室內,又是一切正常。他説,他常對那些漂亮模特講,我真是不敢再給你們拍照了。董雪就是在拍照過後不久就失蹤的,可見我當時從鏡頭中看見的那隻舉着刀的手就是預兆。
薇薇極度震驚。想起一年多以前,雷鈺站在相機腳架後面,一副焦躁不安的樣子,遲遲按不下相機快門。穿着一條華美的背裙裝的董雪脖子都酸了,一張照片還未完成。休息時,趁董雪去更衣室換裝的間隙,雷鈺悄聲對薇薇講了他在鏡頭中看見的可怕景象。當時,薇薇沒放在心上,她認為也許是雷鈺近來太勞累,眼睛看花了的原因。沒想到,這怪現象延續至今,薇薇向牆邊退了兩步,環視着這間攝影室。她覺得背脊發涼,彷彿會從什麼地方冒出一雙手來掐向自己喉嚨似的。
薇薇説,真是太可怕了。一年多時間,雷鈺明顯瘦了許多,臉顯得也小了些,鬍子更濃,顯然在神上承受着巨大的折磨。對他來説,這種不可思議的現象預示着一種厄運。
聽着薇薇的講述,我心裏也陡然增添了一種不祥的預。
72。宋青坐在值班室裏,眼睛望着門外的走廊。天還沒完全黑下來,可走廊上的廊燈已經亮了。現在,她對各種怪事的恐懼已經減弱,一種更為實際的危險緊抓住她的心,她覺得自己就要完蛋了。可憐的秦麗,在死後並不會放過她用藥的疏忽。她後悔自己當初就不該隱瞞這一切,在發現空空的青黴素藥瓶有可能是自己錯用了之時,就應該勇敢地站出來,查明一切,證實一切,至於自己該承擔什麼責任就承擔什麼,哪怕是坐牢,也比現在這樣整天提心吊膽害怕事情敗好得多。
發生在隔壁休息室的事件使宋青到害怕,因為她知道,這事是衝着她來的。據甦醒後的小夏講,那天中午,醫生護士都到食堂吃飯去了,她打掃完走廊,順便走進這間房子,想打掃打掃,沒想到,後來發生的事差點使她在紙箱裏死去。
當時,門是虛掩着的,小夏拿着抹布走進去,突然看見一個人的背影正對着自己,那人穿着一件鐵灰襯衣,平頭,顯然正在打開的那個大櫃子裏翻找着什麼。小夏吃驚地問,你是誰?那人側過臉來,是一張刀形的瘦削臉,眼睛像是兩粒黃豆。小夏在醫院裏從未見過這個男人。那人慌張地一轉身就向門外走,小夏本能地攔住了他,她想這人一定是個小偷之類的壞人。小夏抓住他説,你幹什麼?走,到治安室去。小夏當時完全沒有想到害怕,同時,走廊遠處剛好有了腳步聲,也許是醫生護士們回來了,這給小夏增添了勇氣。沒想到,那人在推搡中伸出一隻手將門關死了,顯然他已經決定並不馬上跑出門去。小夏大叫,你要幹啥?這聲驚恐的呼叫在小夏的喉嚨裏尚未發出,小夏已到左太陽上受到重重一擊,她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以後發生的事就不知道了,直至在搶救的病牀上醒來。
很顯然,這是一名特殊的盜賊,他是想從那一大櫃子病歷及用藥資料中尋找出什麼。想到這點,宋青打了一個冷顫。
整個晚上,宋青在值班室裏顯得焦躁不安。她認為,那個潛入這裏的男子很可能是來查找秦麗的用藥記錄的。當然,病歷上的記載宋青是放心的,因為她早已反覆看過,確實沒有使用青黴素的記錄。不過,既然有人來偷偷查找,就説明有人在懷疑什麼,這讓宋青的心裏咚咚直跳。
那會是什麼人呢?秦麗的男朋友宋青是見過的,一副憨厚忠實的樣子。秦麗死後,他還對醫護人員充滿謝,確實,秦麗的治療中,醫護人員都使出了全力,無力迴天,這隻能是命運了。宋青輕輕拉開屜,望着在屜角落的那個半圓的玻璃球,裏面的水此刻很安靜,水面上的仙女也一動不動。宋青害怕地想,秦麗的男朋友送來這個小禮物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嗎?難道僅僅是讓她也記住秦麗的美好?
如今,一個刀形臉的男人溜來這裏,他與秦麗有什麼關係嗎?或者,是秦麗的男朋友僱來的殺手,叫他將秦麗之死個水落石出?
宋青不敢再往下想,她到額頭上已經出了汗。天氣悶熱,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宋青對紀醫生説,我去病房看看,説着便走出了值班室。抬腕看了看錶,晚上10點1刻,她到幾間正在輸的病牀看了看,一切正常,暫時沒什麼事的。走到走廊上,她猶豫了一下,便向電梯口走去,到樓下的花園去透透氣,她覺得口發悶。
樓下已異常安靜,路燈從樹陰中透下來,使照着的樹葉綠得發亮,而藏在暗處的樹叢則完全是黑的影子。
她低着頭,漫無目的地在林陰道上轉來轉去,背後傳來咕咕的車輪聲,一輛推着屍體的手推車從她身邊擦身而過。她看見一牀白被單蓋着的屍體,無法想像這是個什麼人。在這幢龐大的住院大樓裏,死人的事一點兒也不新鮮。宋青繼續跟在這手推車後面走着,她覺得進入鼻孔的空氣很清涼,但同時有種死亡的氣味。手推車走得比她快,一會兒就消失了。
在一個半明半暗的岔路口,宋青想,該上樓去了。她迴轉身,突然發現前方有一個人影,確切地説,是一個女人,黑衣、黑裙,正在前面閃閃爍爍地走着。
宋青心裏一緊。同時,一種想探明真相的強烈願望使她邁開步子,向着那黑影追了上去。那黑衣女人不緊不慢地走着,完全沒覺到有人跟了上來。
宋青本想一口氣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看看這個曾經嚇得她半死的怪物究竟是怎麼回事,但轉念一想,我不如悄悄地跟着她,看她究竟要去哪裏?去做什麼?
於是,宋青放慢了腳步,與那個黑影保持着幾米的距離,不快不慢地跟着,她心裏一陣陣亂跳,她用手護在口,對自己説,別怕,別怕,一定要跟住她。
那黑衣女人並未向住院大樓走去,而是貼着大樓的右側,向另一條樹木茂盛的小路上走去。這黑衣女人在行走中一直未回過頭,宋青擔心地想,要是她回頭來,是一張慘白的臉,那自己能受得了嗎?
不管怎樣,宋青鐵了心,緊緊地咬住了這個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