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八女同來生異事七年流落剩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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蝸角浮生換,悵年來車塵馬跡,天涯望斷。青冢寒鴉啼未了,悽絕此情難浣。更還有幽閨舊伴,死別生離同一恨,夢魂驚,猶似聞低喚。清淚滴,鴛枕畔。
深情負盡長遺怨,此生緣,鏡花水月,都成空幻。彈劍狂歌臨絕,雲海蒼茫人遠,挽冰河洗滌塵絲亂。往者如斯隨逝水,後來人應得如心願。殷勤祝,噓寒暖。
——調寄金縷衣“紅燭未殘人已杏,情天難補恨綿綿。”自從經過了那一場情變之後,江湖上就再也沒有人見過金世遺,去來,花開花落,到如今已是整整七年了。
他與厲勝男的哀豔故事傳遍了武林,識與不識,都在為他嘆息,當然各人的想有所不同,有的人一直憎恨厲勝男,認為是厲勝男害了金世遺;有的人則在她死後原諒了她,甚至為她的痴情動;也有些人是知道金世遺與谷之華曾有過一段戀情的,他們卻為谷之華而到不值。在他們看來,金世遺和谷之華本來是一對最理想的武林佳偶,都是厲勝男的不好,拆散了這對美滿的姻緣。他們把厲勝男之死也當作是她“工子心計”的表現,他們認為:厲勝男自知在情場上難與谷之華角逐,所以才用死來贏得她死後的愛情。
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議論紛壇。但有一點相同的是:武林人士對金世遺的看法都已變了,沒有人再把他當作:“魔頭”大家都在懷念着他,希望他能夠振作起來,做出一番事業。
在金世遺的朋友之中,除了谷之華之外,想念他想念得最深的人,乃是江南。
這一是一個天朗氣清的初秋佳,江南一早起來,照着往的習慣,帶他的兒子到花園練武。他的兒子就是在金、厲情劫那一年生的,如今也已是七歲了。江南自幼給陳天宇的父親買作書童,他本來姓什麼,已不知道,一直被人喚作“江南”他也就以“江”為姓,給他兒子起了個名字,叫做江海天。
楊柳青只有一個女兒,捨不得和女兒分開,因此將江南招贅來家,這個家也就是她的父親——當年名震北五省的“鐵掌神彈”楊仲英的故居。後花園這個練武場也是楊仲英生前佈置的,一一應練武器械,樣樣俱全。周圍花樹圍繞,背山面湖,風景幽美。
江南看兒子練了一套猴拳,咧開了嘴樂哈哈道:“好,你這娃娃居然比爸爸還聰明,不用我教第二遍。”江海天體出一小指頭,在他臉上一刮,江南道:“嚇,你為什麼羞起你爸爸來了。”江海天道:“媽説的…”江南道:“哦,我知道,你媽老是愛取笑我,説我歡喜吹牛是不是?不過,我今天是誇讚你,算不得自己吹牛是不是?哈,你知不知道,你爸爸是從來未曾正式投過師,習過藝的,我的武功呀,都是一點一滴從別人那裏偷來的,想當年你陳大伯…”江海天道:“我知道了。我已聽你説過許多遍了。先是跟陳大伯學,後來跟蕭公公學,再後來嘛,就該説到金大俠了。”江南搖了搖頭,道:“好,不説了,不説了,咱們正正經經練功夫。孩子呀,今天我要教你一樣很難練的工夫翻筋斗!”江海天道:“翻筋斗?”意思似乎是要説:“我天天都在翻,用得着練嗎?”江南笑道:“你別看輕這翻筋斗的功夫,這跟你們娃娃們亂翻一通可不同呀!這是金大俠教我的呀,哈,想當年…”孩子“噗嗤”一笑,江南道:“好,不説了,不説了。呀,不行,不行,這話我還是要説。孩子呀,你固然比我聰明,但你的命也實在比我好得大多了,你一生出來就有人教,待到你學完了你爸的玩藝,我還要送你到金大俠那裏去學!”這話大約是江南第一次對兒子講的,孩子登時樂得蹦跳起來,説道:“真的?你又説不知道金大俠在什麼地方?爹,你不是哄我的吧?”江南大笑道:“到底逗得你説話了。”原來江南做了父親之後,愛説話的脾氣依然未改,他天天對着孩子,孩子又不會討厭他,但是,他説話一多,就沒有孩子説話的份兒,久而久之,反養成了孩子沉默寡言的格,恰恰和他父親相反。但孩子的天活潑,碰到了高興的事情,還是要樂得直嚷出來的。
江南道:“爸爸幾時哄過你來,金大俠答應過收你為徒的。你在襁褓之中,他曾經來看過你,摸過你的骨格,説你是一塊上好的練武材料哩。”江海天道:“這個你也説過了,我要問的是,金大俠,他——”江南道:“哦,你要問的是金大俠現在何方是不是?你不要擔心,金大俠的話像金子一般,説過了就值價,決不有假。縱然們找不着他,你長大了他也會來找你的。你這個師是拜定了。好,好,好,不説了,不説了,練吧,練吧!我先翻給你看!”江南一個筋斗翻過去,驀然間“呀”的一聲叫了起來,將兒子嚇了一跳!
原來江南一個筋斗翻過去,忽見花樹叢中,似有人影移動,定睛看時,竟是一個女子。
江南吃了一驚,叫道:“你是誰?”那少女臉上蒙着一層輕紗,緩緩的從花叢中走出來,步法十分古怪,輕盈飄忽,竟似腳不沾塵,像個幽靈一般。
江南連問兩聲,那女子都不回答。江海天叫道:“爹,這邊也有人。”江南望過去,不但他兒子所指的那個方向有人,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出現了同樣服裝的女子。
江南也是曾經過許多大風大的人,驚心動魄的場面也見過不少,而且他的武功,經過了金世遺的指點,也早已進入一之列,定了定神,心中想道:“我平生與人無仇,怕她們作甚?”但話雖如此,這四個女子來得太過詭異,江南對着她們,竟是不自的有點兒到害怕。
那四個女子踏進了練武場,各自在一方站定,仍然一聲不響。江南鼓起勇氣問道:“喂,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是來找誰的?海兒,叫你婆婆和母親出來。”他的岳母楊柳青是武林前輩,與各大門派,差不多都有點情,這四個女子江南全不認識,因此想叫岳母出來看看。
東首那個女子忽他説道:“我們是來找你的,並非要見你的岳母大人。”江南道:“我不認識你們,你們找我做什麼?”那女子道:“你不認識我們,我們卻認識你。今天到來,是特地看你練武的。”江南道:“多謝,多謝,想不到我這幾手不像樣的三腳貓功夫,也居然有人賞識了。只是,你們這樣來法,卻是有點古怪。不過,我素來好客,不管識與不識都一樣歡。但是主客之間,總得通個名姓呀。你們先進去喝一口茶,歇一歇,談一談,然後咱們再到這個練武場子如何?”西首那個女子笑道:“人人都叫你多嘴的江南,果然不錯。哪來的這麼些廢話?”江南道:“哎呀呀,俗語道:禮多人不怪,我靖你們喝茶,又不是得罪你們,怎的反惹你們討厭了?”那女子道:“我們不是討厭你,只是想快點看你練武。”江南道:“那也得我心甘情願呀。與女人打道是有點有理説不清,呀,我還是叫絳霞來陪你們聊一聊吧。”東首那個女子淡淡説道:“你的子和岳母麼,我們早已有人進去拜見了。不用你請她們出來。”話猶未了,忽聽得楊柳青的聲音在裏面大叫道:“豈有此理!你們是些什麼人,為什麼亂闖進我的家來?你們當楊家是好欺負的麼?”東首那個女子笑道,“你的岳母怎的這麼兇呀,比你更難説話。”江南叫道:“娘,你們先別打架,問明白了再説吧!”只見楊柳青披頭散髮,執着彈弓,已是追了出來。鄒絳霞也仗劍相隨。楊柳青出來一看,見場中還有四個一式打扮的女子圍着她的女婿,不覺一怔,問道:“怎麼,這些人是什麼人?你認識她們的嗎?”江南道:“就是因為我不認識,所以才要問呀。”楊柳青道:“真是糊塗,你不認識,為什麼放她們進來?”江南叫道:“不是我放的呀,她們説、説…”話猶未了,楊柳青已拉動弓弦,僻僻啪啪,一頓彈子向這羣女子打去。罵道:“糊塗,糊塗,你可知道她們在裏面幹些什麼?簡直就是一羣強盜!”原來那四個女子是在鄒絳霞房內翻箱倒筐,被楊柳青母女發現,趕出來的。
楊家的神彈絕技非同小可,連珠發出,有如冰雹亂落,有個女子閃避稍慢,被彈子擦傷了額角,這女子怒道:“老虔婆,你當我們是怕你麼?”身形一晃,一溜黑煙似的忽地向楊柳青衝去。楊柳青的第一批彈子已經發盡,來不及換,展開家傳的“全弓十八打”武藝,則的一聲,弓弦便向那女子的手腕拉下,這一下若給拉實,那女子的腕脈便要給她割斷,成為殘廢。
哪知這女子的身法竟是十分怪異,一飄一閃,竟然直欺迸楊柳青的懷中,攏指一拂,只聽得楊柳青“哎喲”一聲,那把鐵胎弓還在作着下劈之勢,身軀卻似一座石像一般,動也不會動了。就在這同一的時間,鄒絳霞也已給另一個女子用點法制伏。
江南的武功雖然早已到了第一境界,但他心和平,本來就不想與這班女子動手。此刻他待要動手,但是岳母和子己然落在敵人手中,他投鼠忌器,一時之間,方寸大亂,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兒子卻不知什麼顧忌,大叫大嚷道:“你們為什麼欺侮我娘!”向他母親奔去。江南正在叫道:“海兒回來!待爹爹和她們説。”他的兒子也已給另一個女子擒着,那女子輕輕撫他的頭髮笑道:“好孩子,我們並無惡意,你娘好好的沒有損了半毫,你放心。我給你糖吃。”江海大扭轉了臉,叫道:“我不吃你的糖,你放我的母親和婆婆。”江南道:“好,你們既然並無惡意,為何不肯解開她們的道?”東首那女子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岳母的脾氣,解開她的道,咱們還得安靜嗎?我們的點法對她並無傷害,你不用為她擔心。你將你的看家本領好好的練一練給咱們瞧吧,練得好,我就放她。”江南雖是心和平,卻也不甘為人所辱,心裏想道:“這樣迫我練武給你們瞧,這不是存心將我當作猴兒戲耍嗎?”當下躊躇莫決,站在場心,神情甚是尷尬。
西首那黑衣女子似是知道他的心意,微笑説道:“怎麼,一個人不好意思練麼?好,我陪你練,給你喂招。”
“喂招”是武林術語,廣義來説,是指同一家的招數互相切磋琢磨;狹義來説,本就是指師徒或同門兄弟的練習。江南聽了,下覺又是一愕,心道:“我且看你怎樣給我喂招?”他心念未已,那女子一束帶,忽地一個筋斗倒翻過來。雖説會武功的女子比較豪放,但總有一份少女的矜持,所以“滾地堂”
“燕青十八翻”之類的功夫,只有男人才敢使用,以女子而大翻筋斗,休説江南從未見過,連聽也未曾聽過!
尤其奇怪的是,這女子倒翻筋斗的身法,竟與金世遺授與江南的大同小異、她翻筋斗的姿勢比江南還要好看,在半空中接連兩個轉身,倏地就翻到了江南的面前,而且連裙子也未飄起。
江南“咦”了一聲,叫起來道:“你怎麼也會這樣翻筋斗,喂,喂,是誰教給你的?”那女子喝道:“接招。”本就不答覆他的問話,一個筋斗翻到他的面前,立即雙手齊張,十指如鈎,倏地向他抓下。
江南大為驚駭,這一抓正是喬北溟武功秘復中“陰陽抓”的功夫,金世遺前幾年到過江南家中一次,曾將秘籍上的功夫,揀容易學的教過他十多套,這陰陽抓的功夫也是其中之一。
黑衣女子這一抓勁道十足,雙掌發出兩股剛柔不同的力道,一出手便把江南的身形籠罩在十指之下,若是給她抓實,便有命之危!江南驚疑不定,但這時卻已無暇多間,急忙使出金世遺教給他的破解之法,左手五指也向那女子抓去,右手卻從時底穿出來,翹起中指,彈那女子的曲池台那女子喝道:“好!”身形一飄一閃,踏的是“天羅步法”這種步法江南還未練得到家,一抓抓空,那女子已繞到他的背後,使出“印掌”的功夫,按到江南的背心。
江南反手一掌,將那女子震開,他無意傷害那個女子,只用了五成內力,可是那女子的招數卻極為狠辣,一招緊似一招,江南被她纏得心中煩惱,暗運護體神功,故意賣個破綻,那女子一掌擊中他的背心,登時被他反彈出去,“蓬”的一聲,重重地跌了一跤。
南面那個白衣女子道:“好,我也來給你喂招!”江南息未定,那女子已經來到,衣袂飄飄,長袖一拂,用的竟然也是秘籍中的鐵袖功夫。江南識得厲害,連忙一個筋斗倒翻開去,避了她這一拂。
那女子如影隨形,跟蹤追到,江南在地上一個盤旋,那女子三拂不中,江南暮然躍起,呼的一聲,從她頭頂掠過,叫道:“喂,喂,且慢,且慢,你們的功夫究竟是誰教的?”那女子道:“你管我是誰教的?”江南身形正要落地,她雙掌一圈,又已是一招“撐椽手”攻了上來,江南心中有氣,這招“撐椽手”是他曾經學過的,當下也把雙掌一圈,將那女子的雙掌當中分開,叫道:“你的功夫是否金大俠教的,若然咱們是同出一源,還比什麼?”那女子雙眉一豎,説道:“什麼金大俠?在我們的眼中,他只是個害人的魔頭!”天下沒有徒弟罵師父的道理,她這麼一罵,當然表明了她們的武功並非金世遺所授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