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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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油燈下,展現在蘧儀面前的,是那無比悉的身影,雖然全身嚴嚴實實罩了一件巫師袍子,看不清面目,但蘧儀卻再無懷疑,瞠目結舌,伸出手指指着道:“你、你是…”
“蘧儀,你可知道你剛才畢恭畢敬的樣子,有多可愛?真是讓我百看不厭啊。哈哈哈…”那智慧之腦一邊説,一邊掀開了頭罩。
頭罩下,是一張蘧儀無比尊敬與悉的臉龐,只是面稍微略嫌蒼白,那漆黑有神的雙眼,濃黑而修長的眉,堅毅而不乏柔和線條的面龐,誇張的大笑…這一切,十年來不知多少會出現在蘧儀的夢中。真實以如此離奇的景象,出現在面前,蘧儀已然呆若木雞,良久,方嘶啞嗓子掙扎着喊了一聲:“師兄,真的、真的是您嗎?”智慧之神自然就是浩泊,此時亦是喉嚨若堵,動萬分,卻強自抑制,點頭淡淡道:“不錯,是我回來了…”望着揭開謎底、無比動的兩名師兄弟,一直賣力的演着戲的魔狼王,此時也恢復了常態,懶洋洋的伏身爬在內的一側,長長的舌頭添着嘴,饒有興趣的望着兩人。
得到證實的蘧儀,再無懷疑,自極度驚喜中回過神來,不等浩泊説完話,猛然撲了上去,張開雙臂,熱烈的擁抱着自己的師兄。浩泊面上閃過一絲兒苦笑,冷淡的站在原地,卻沒有熱情的去回應他。
蘧儀一呆,卻隨即明白了過來,他擁抱住的,並不是師兄那悉而寬厚的懷,而僅僅是一片虛空。蘧儀大吃了一驚,不能置信的望着自己敬重的兄長,如見鬼魅。
浩泊苦笑着,望着蘧儀毫無阻礙的自他的軀體中穿過,頗為疲憊、意興索然的道:“我現在的身份,不過是一隻見不得光的幽靈,並沒有絲毫實體!我的身,卻是已經毀了。”蘧儀腦袋“轟”的一聲,一陣暈眩,隨即怒火如暴瀑般湧起,――察覺到他的極度憤怒,倚天劍亦是“嗡嗡”顫響,與之回應。蘧儀一掃往昔的冷靜,怒吼道:“是誰害你如此?我、我要將他給碎屍萬段!”浩泊擺了擺手,回到原地坐下,悠然道:“這話,説來可就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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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城外,望着重兵護衞的浩泊的馬車漸漸走遠,蘧儀忍不住心下一陣黯然,他覺與師兄情之間的裂痕,如同現在兩人的距離,正在慢慢的變大。失去師兄在背後的支持,像是被掉了最為主要的神支柱,他首次沒來由的到了一陣彷徨。
回想昨在天闕城元帥府中,兩人之間的那場不歡而散的談論,蘧儀忍不住心下苦澀。
“什麼?你要我下令終止這場戰爭?”蘧儀一臉震驚,不敢相信的反問道。
“不錯。不但要終止這場戰爭,我還要你聯繫魔武大陸國,與之簽定和平共處條約,使得戰爭永遠停止。”浩泊平靜的道。
“不可能!”蘧儀斷然道:“魔武國狼子野心,如果要簽定停戰條約,他們一定會提出非常過份的條件的,――如果他們要我們帝國的肥沃的錦繡平原,到時候怎麼辦?”
“給他!如果可能,將聖元帝國,與魔武大陸國,兩下合二為一,重新形成一個獨立而空前強大的帝國,這樣也就沒有戰爭了。”浩泊肅然道。
蘧儀右手一緊,差點將把玩的瑩潤的玉石墜子捏碎,無比驚疑的望了自己的師兄一眼,他實在理解不了師兄現在的想法,皺眉道:“師兄,這、這到底是為什麼?我不知道這十年在您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使得您的思想變的如此怪異,但我實在很難接受。”蘧儀喃喃的道。
“至於為什麼要這麼做,原因我還不能夠告訴你,這關係到一個驚天的大秘密,還不到揭曉的時候。但你總不會以為我是懷有私心的吧?以你對我的瞭解,我可曾説過虛假的謊言?做過不利於人類的事情?還面對我最為敬重的兄弟,廢話連篇的説些瘋話?”浩泊語音中飽含着疲憊,淡淡的道。
“可是,師兄,你不説明白了,我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是很難去進行的。”蘧儀為難的道,隨即無比的動,道:“為什麼你就不能夠明白的告訴我原因呢?十年來,到底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是什麼原因,使得你的思想轉變的如此之大?還有,是誰將你傷害成這樣?再者我們為什麼要停止這場戰爭,停止有什麼好處?為什麼不能夠攻打魔武國…所有的一切,你都沒有告訴我,只是一回來,很突然的要我做違揹我的原則、超出我的想象的事情,這、這實在是太離奇,也太令我難以接受了。”
“如果我告訴你,這場戰爭其實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麼正義,本質上它是惡無比的;對人類來説,這場戰爭除了製造出足夠多的痛苦與死亡之外,並帶不來絲毫的益處,――這樣,你還要執意去進行、而不能夠聽從我善意的意見嗎?”浩泊滿懷期望的問道。
蘧儀皺眉搖頭道:“師兄,不是我不服從你的命令,這件事實在太過的事關重大,我身為四十萬聖元神武軍的元帥,不但要為四十萬將士負責,也還要為帝國的大業負責,並不能單單聽從你的話就可以停止戰爭的。”浩泊長長嘆了口氣,道:“我也知道很難説服你,但還是想試上一試。你的原則,難道就不能夠破例一次,那怕是為了我?”蘧儀為難的道:“師兄,如果是為了你去死,我是會毫不猶豫。即使現在你讓我立即辭去神武軍團元帥一職,那怕你什麼原因都沒有,我也會立即照你説的去做。但要我做如此莫名其妙的事情,尚且不知停止戰爭、兩國合併,對帝國的民眾,是好事還是壞事?也許很可能我們就是千古罪人,是將民眾引向地獄的魔鬼!因此我不能從命,――況且,這一切也實在是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我不過小小神武軍團的元帥,本是沒有權力、也沒有那個力量,去做你説的事情的。”
“恰恰相反,現在你所做的,才是真正將帝國民眾、軍團將士,引導向地獄!”浩泊冷冷的低聲道。
“師兄,這場戰爭,你可知道是幾千年來,光明神王首次降下神諭,要我們覆滅魔武大陸國,並且明確指示:神與我們同在,戰爭將會無往不利!師兄,這是一個多麼好的機會啊,十年前,我們不就是在等待這麼一個機會嗎?當年你與夏秦親王,為了帝國人民的長久平安,不惜自身安危,義無反顧的首次入侵魔武,就為了能夠滅掉它。而今機會出現在我面前,眼看我的夢想將要實現,你卻來説,要我停止,與魔武國合成一個國家?”蘧儀動的道。
念及往事,浩泊痛苦的閉上了眼,喃喃的道:“我是人類的罪人呵!因為我,幾十萬軍隊,――全部是人類的英,卻那樣毫無價值的死在了那該死的戰爭中,鮮血侵染土壤,身軀化為朽土…如果用於正途,他們將為人類做多麼大的貢獻?”蘧儀沒有聽到浩泊的低聲自語,繼續慷慨的道:“而且,受到光明神王的神諭召,整個帝國上下,全部民眾、軍隊,都陷入了一片戰爭的狂熱之中,好戰的情緒,空前昂。這股勢頭,是誰也阻擋不住的,即使我命令軍隊不去進攻,皇帝也是會換掉我,另派主帥的。師兄,你還是接受現實吧。”
“胡説!那怕是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不會放棄!就像那怕明明知道你不會依照我的話去做,我仍然來勸告你一樣!蘧儀,你可知道,因為你們的所謂的正義戰爭,使得多少人類毫無價值的白白死去?你、你是不會明白的!”浩泊面頰肌動,惱火無比,頗為猙獰的道。
望到師兄如此模樣,蘧儀一陣畏縮,卻毫無退縮,道:“師兄,你沒有我信服的理由,我是不會同意你的觀點。光明神王的神諭,在勵着我們。”浩泊懊惱的甩了甩頭顱,事情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使得他首次到了無力,――自從他與神族鋒以來,沒有一次不是處落下風的,甚至賠上了自己的體或者命。而今,連同自己最為器重的師弟,也是倒向神族,對神族的崇敬與信仰,遠遠超過對自己這個師兄的情。沉半響,浩泊抬頭道:“如果我告訴你,神族不過是一羣混蛋,是騎在我們人類頭上的寄生蟲,他們骯髒的如同污泥,實則並不值得我們去信仰與崇拜,你會怎麼樣?”蘧儀目瞪口呆,口道:“不!師兄,仁慈的神族,是我們帝國唯一的信仰,――記得而曾幾何時,你的信仰可是超越世間一切的,而今怎麼説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望着蘧儀動的樣子,浩泊嘆口氣,道:“不錯,以往的我,對神族的信仰,的確是比任何人都要虔誠。但而今實際上,神族並不值得我們如此的去信仰,――它們甚至利用我們的信仰,達成惡而陰毒的目的。”
“不可能!”蘧儀斷然否決“沒有神族,又何來我們人類?何來人類的繁衍生息、世代不絕?更別提帝國的安定了。”浩泊道:“沒有什麼不可能。實則我們對神族的信仰,已然成為了神上的枷鎖,僅僅為了信仰而信仰,――它實則並不能夠為我們帶來真正的福祉。神族如果真正偉大,應該是為人類着想而不求絲毫回報的,何必挑動人類互相戰爭,製造痛苦?你是軍隊元帥,應該知道戰爭,就是所有痛苦的源。而今的神族的光明神,並不是創始神那樣對人類仁慈了,而已經變質。我終究要打破這套在人類脖頸上幾千年了的枷鎖,還世間一個清平。”
“師兄,恕我不能夠同意你的觀點。如果不是我深知你的為人,我甚至懷疑因為神族對你不公,你從而挾私憤報復!”蘧儀身軀顫抖,握緊玉石墜,硬撐道。
浩泊點頭,無奈嘆息着,慘然道:“連我一手栽培、最為信任的師弟,都不能夠理解我,我又還能去信任誰呢?神族?嘿嘿,神族!蘧儀,你可知道,神族的陰謀,關乎着整個人類的存亡?即使龍神的深仇與之相比,也是算不了什麼的。你以後,終究會為今天的言語與作為,到愧疚與悔恨的,我甚至不希望你有看到真相的那一天,――那樣對同樣雙手沾滿同類血腥的你來説,是太過的痛苦,如同現在的我。”蘧儀知師兄從無虛言,自認識到如今,幾十年來,他從來是都為自己着想,任憑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從來沒有強加給自己什麼、強要求自己去做什麼,而今如此肯定的説,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想着心下不由一陣動搖,然而隨即又堅定下來,師兄雖然英明,但與神族相比,他還是情願相信神族,而師兄,應該不過是一時被事情的假象惑了而已。他搖頭道:“師兄,我想我是背叛不了我的信仰。不但是我,即使整個帝國也是不可能背叛信仰的。帝國正因為信仰神族,因而得以凝聚與穩定,如果拋棄了信仰,整個帝國豈不變成了一盤散沙?到時非大為混亂不可,――那,同樣也不是你願意看到的吧?”
“恰恰相反,事情本來就是不破不立的,那樣對人類來説,只是好事!命運,卻是隻能夠掌握在人類自己手中,任誰也不能強加意願!”浩泊譏誚的道:“我就知道四個師弟中,你的原則最強,――這也是我一手造成的。罷了,明天我要去極藍,見見夏燕與白虎他們。這件事就此過去,當作我沒有説過好了。順勢自然吧。”想到幾十萬無辜人類的命,又要做了神族私心的犧牲品,而自己終究無能為力,浩泊心中一陣錐痛,面慘然。
蘧儀望着走遠的浩泊的馬車,心下一陣極度的失落,自認識師兄以來,這還是兩人首次如此嚴重的爭論,首次是誰也不想退縮,誰都認為自己是正確的,都想改變對方的想法,卻又都無能為力。
蘧儀苦笑着,像是吃了兩斤苦橄欖,――沒有了師兄的支持,路,又怎麼走下去?再對未來到茫的時候,誰來扶持與指引自己?當勢單力孤的時候,誰再來幫助自己面對強敵?悠悠蒼天,為何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