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冤家易解不易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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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如梭，一眨眼間又四年過去了，此時的新中國已經成立了，隨着民主革命遺留的任務的完成和國民經濟的恢復，集中進行經濟建設，先要把中國從一個落後的農業國變為一個先進的工業國，實現國家工業化。因此，全國人民共同參與建設新的國家，大國上下一片喜氣。秦嶺地區到處都是恢復重建的口號，原來的廢墟上開始變成整齊的樓房，混亂的街道已變得井然有序，荒廢的工業也逐漸重建起來，羣眾都一起加入互助組，共同恢復建設新中國。此時，位於陝南地區的原野村更是一片熱鬧，鞭炮聲、鑼鼓聲響徹天地間，全鎮全村的人載歌載舞，沸騰一片，喜氣籠罩着全中國。

“老頭子，快點走，再不走就趕不上了”！一婦人的聲音從一片茂密的竹林裏傳來，放眼看去，這不是賀母嗎？她口中叫的老頭子會是誰呢？

一老頭正慢慢地從竹屋裏走出來，一手提着竹籃子，上面蓋了個包布，一手拄着枴杖，邊走邊着氣，口中直嚷嚷道:急什麼？馬上來了！

天啊！簡直不敢相信，這竟是李二叔！沒錯，是他，沒有看錯。讀者可能會吃一驚，他們怎麼會走到一起呢？

原來是兩年前，王氏用秀蘭的彩禮為自己的四個兒子分別娶了親，不久後就病故。李二叔從此就一個人單過，子過得很冷清。自己又不會縫縫補補，也不會做飯，卻是個愛面子的人，從來不向幾個兒媳開口。後來到賀家去看過秀蘭幾次，賀母看見他衣服鞋子穿得破破爛爛，就覺得可憐，為他做了一些針線活兒。不巧，這一幕被兒子兒媳看在了眼裏，後來就撮合了他們。

他們這麼着急是要去哪兒呢？

當然是上文提到的原野村也開始進行農村恢復建設了，街上熱鬧一片，很多人都去鎮上參加口號宣誓了，農村進行建設，要號召農民積極參加互助組，賀家也一樣，不能落人後面。要是去晚了，可就太不尊敬了，再説要是互助組人員加滿了，自己家不是沒有機會了嗎？因而，一大清早，賀母就催促着李二叔早點到鎮上去。

剛出了竹林，大路上到處都是鑼鼓隊，他們一邊走，一邊看，為首的領隊人口裏還喊着口號:新中國成立，要徹底完成民主革命遺留任務，肅清反革命分子，積極投入國家恢復建設！

後面的隊伍積極配合，拉着橫幅，在道路上來回地宣傳。

賀母和李二叔愁着這些隊伍，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隨着隊伍直向前走去，敢要緊事呢？哪顧得上詢問！

他們剛剛走到鎮上，就看見很多人圍在一起，四周到處都是鑼鼓隊伍，鞭炮聲陣陣，口號響遍遠野。

賀母和李二叔覺得奇怪，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事，就相互攙扶着到人羣中去看。

一個大型的石柱上，捆着幾個人，雙手雙腳都被鐵鏈連着，他們都低着頭，披頭垢面，看不清臉。周圍的人都在指責，有的在唾罵，有的狠狠地握緊拳頭，一副怨恨的樣子。賀母就問身邊的一位婦人:“這些人犯了什麼法啊？”

“哎呦！大娘，你還不知道呀？這些人可是做盡了壞事！”

“什麼壞事呀？”

“他們以前在咱們遠野這一帶，可是做盡了壞事，可害苦了咱們那！燒殺搶奪無惡不做！”

“這麼説他們以前是土匪了？”

“沒錯！以前啊我們不僅受本鬼子的欺負，還要受他們這些沒良心的土匪掠奪，可讓咱們沒一天好子過！我們這些百姓可是敢怒不敢言，如今，新中國成立了，人民解放軍為我們出了這口惡氣！你説他們活不活該！”

“活該活該…活該…”

“你不知道，那土匪樂天干了多少壞事，當初我們幾個女人在孃家還沒出嫁時，都被他搶走過，後來幸虧被原野村的顧順給救了出來，這樣我們才多活了幾年！其實，説也奇怪要不是當年他搶走了李秀蘭，顧順也説不定不會冒險去救我們，説不定我們呀早都死了！”

“是呀！”旁邊的夫人都隨聲附和到。

這邊的賀母已是臉蒼白，李二叔緊緊地扶着她，生怕她倒下。她滿是心事，幸虧當年讓兒子早點離開了樂天，要不然今天在這的就是他！更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兒媳秀蘭，當年也被他們搶走過！這不是讓她委屈嗎？自己嫁給仇人，這讓誰能接受啊？冤孽呀！她心裏無力地哭喊着。

李二叔看着她蒼白的臉，忙問怎麼了？其實，他也清楚她怎麼了。此刻他很後悔自己把秀蘭推進了火坑，王氏呀王氏，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事！

“你們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婦人關切地問道。

“沒什麼，沒什麼，年紀大了，走點路都累得不行了…”李二叔慌忙遮掩到。

説完就趕緊攙扶着賀母離開人羣，往前方一塊陰涼處走去，讓她坐下歇歇。

“唉，你們説，剛才那個婦人是不是有點奇怪？”剛才説話的那個婦人向身邊的幾個女人問道。

“覺好像眼的，但就是想不起來！”一矮個夫人答道。

“是啊，是啊，！我也有這種覺，到底在哪見過呢？”另一女人也附和着。

“啊！我想起來了，你們覺得她是不是特像一個人？”矮夫人説道。

“像誰？”

“張良！”

“張良？誰啊？”

“就是當年搶我們的那個土匪頭子！”

“你這麼一提醒，我倒想起來了，沒錯，就是他！”

“那剛才的那個老婦人是不是他娘啊？”

“肯定是了！”

“可是，自我們被救回來之後，也再沒見過他！後來，樂天帶領土匪來搶劫時我也沒見過他。”

“你們説他早已洗手不幹了？”

“應該是吧？”

“今天這幾個被抓來懲罰的土匪裏面就沒有他，看來是他早已不幹了。”

“俗話説，子不教母之過。咱們還等什麼呢”話説完一羣婦人就直接過來尋找賀母。恰巧李二叔看見他們正往這邊來，看樣子是在找什麼。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就趕緊拉着淚滿面的賀母轉身藏在一個牆角里，這才躲避掉那羣婦人，心裏不由的暗暗鬆了口氣。等那些解放軍把樂天等人押送到其他街上時，人羣開始轉移，趁這時，李二叔趕緊扶賀母從側面溜走，到縣大門口遞了入互助組的手續後，快速地離開了鎮上。

再來看看賀冀秀蘭兩口子，他們在婚後已經搬到了秀蘭他家最初住的地方，是那篇茂密的竹林裏。秀蘭常常夜裏思念自己的親爹，賀冀不忍心，就和母親商量着一起搬到了那裏。這樣不僅撮合了她與李二叔的好事，而且也圓了秀蘭的心願。整整四年時間，他與秀蘭也相處的馬馬虎虎，只是婚後的秀蘭完全變了一個人，有時會為一點小事也會和賀冀大吵一架，他們之間的磨合期竟讓賀冀覺是如此的漫長。四個孩子，常常因為他們夫吵架而戰戰兢兢的。尤其是兩個年長的女兒，常常會嚇得不敢回家。賀冀想這樣下去早晚會出問題，但是一時又想不出什麼法子來解決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常常苦惱着他，致使他的生意也遠不如從前，家裏的生計光靠做這點小生意是遠遠不夠的，幾個孩子漸漸地長大，再加上李二叔和賀母，子逐漸過的緊巴巴的。這不，雨剛過，賀冀打算自己一邊做生意，一邊和秀蘭一起去參加集體生產勞動，多掙些工分，這樣可以為家裏分到一點糧食，子就不用過的那麼愁了。

自己的兩個小兒子也該送到學校唸書了，只是苦了兩個長女，為了多掙點工分，賀冀把兩個女兒也送到了村上大集體生產隊，參加生產勞動。把兩個小兒子一起送到了直方村的學校，每天早上，兩個孩子天不亮就起牀，收拾完後趕往學校，早上先在那裏幹農活——挑土，完成自己的當天作業之後，到下午老師才能讓他們上兩節課，內容就是認一些生字，學完後忙趕回家裏。有時見父母吵架，他們自己就早早地背起揹簍到山上去背些樹葉子回來，或者去打柴，天黑了才回家。若見父母吵罷就詢問母親晚飯做什麼，兩個孩子都很少説話。女兒回來後，見父母吵架就先去忙其他的家務活了，有點空閒就趕快把針線拿出來做，家裏的鞋子都是她們做的。自她們記事以來，母親秀蘭很少做針線，自己都是跟着賀母學的，如今針線也是做的有模有樣的了。賀冀有時在想自己這輩子沒白活，四個孩子都很懂事，不吵也不鬧，只是自己老愛與秀蘭吵架，影響了孩子，這是他到最對不起孩子的地方，心裏覺得抱愧極了。

“你這個死人，又在幹啥呢？菜地裏草都長滿了，什麼時候才除啊”！一個婦人的怒吼聲從林子裏傳出來，隨之而來的是叮叮咚咚的響聲。

“你就不能不罵人嗎？説話和藹點不行嗎？”男人的獷聲音接着響起。

“我就罵了，咋了？有本事你就多掙些錢，不讓我們娘們幾個受罪啊！”

“你越説還越得勁了啊？這年頭有吃穿就行了，還不滿足！”

“你個沒用的東西，你看看人家趙鋪家、艾家，人家整天不幹活，吃好的喝好的，子過得多啊。再看看咱們窮的跟乞丐一樣”！

…

竹林裏的爭吵聲又開始了，上面吵架的正是賀冀夫婦。在一旁看着的孩子都識趣地走開了，各自忙活去了。對於他們的吵架，已經是家常便飯了。這不，兩口子又開始拿起了“武器”一個手拿木，另一個手拿鋤頭把，一場大戰又開始了。這樣的吵吵鬧鬧不知何時已變成了“戰爭”連幾個兒女都不願阻止了？賀冀在靜下心來後，也常常思考着，自己還是幾年前的賀冀嗎？那個愛鬧愛吵的兇婦還是以前害羞的秀蘭嗎？是什麼改變了這一切？正當他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中時，一切都變了，變得那麼遙不可及。

賀冀一手着旱煙，一手端着茶杯，坐在院子裏望着滿天的繁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開始慢慢地回憶自己過去的點點滴滴…時間啊，你真是催人的刀！以前亂世當道，自己活得比誰都，現在國家開始走上了正常的發展之路，百姓的子過得也很安穩，可是為何自己過得還不如從前呢？

賀冀一直在想，煙火熄滅了，茶水涼了，自己還沒察覺。直到有人為他披上了衣服，他才從思索中醒過來，抬起頭才發現天上的星星都不見了，轉身一看，是秀蘭。

“快點睡吧，想什麼呢？也都深了，霧氣重！”秀蘭説完就進屋直接睡了，賀冀看着她模糊的背影，心裏忍不住笑了，這老太婆心裏還是有我的。拾起凳子端着杯子進屋去了，不一會兒外面開始下起了大雨，賀冀帶着微笑進入了夢鄉。夢境中的他們一家團結和睦，子過得紅紅火火，賀冀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