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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失手被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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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人中的一個,踏前一步,打開了車門,喝道:“進去!”我這時不能不出聲了,因為這輛車子,不是警車。我問道:“到那裏去?”我的話一出口,背上又“咚”地捱了一拳,那大漢道:“到警局去,還有到什麼地方去?請你去跳舞麼?”我向那輛黑的大房車一指,道:“朋友,這不是警方的車子,你們究竟是什麼人?”那兩個大漢,一聽得我這樣説法,面一變。

從他們兩人面一變之中,我已經可以肯定,這兩個人絕不是警方的便衣人員,而我之所以落在他們的手中,可能是我的行動,早已為羅楊所知的緣故,而這兩個人,也可能是羅楊所派出來的。

我一想這一點,反倒沒有了逃的念頭。

因為,我一直想追尋和張小龍失蹤有關的線索,但是到目前為止,卻一點結果也沒有。本來,我如果能和那個羅楊見面的話,對整件事情,自然大有裨益。但是羅楊不但十分機警,他的住處,更是神秘到了極點,令得我一無所獲。

如今,這些人既不是警方人員,自然和羅楊有關係,就算和羅楊沒有關係,也和張小龍的失蹤有關,正是我追尋不到的線索,既已到手,又如何肯輕易地放棄?在我心念一轉之際,只聽得那司機咳嗽一聲,將帽子拉高了些。

我看到那司機的面眼神,全都説不出來的陰森,他向那兩人使了一個眼,那兩人立即各以手槍,抵住了我的際,低喝道:“識相的,跟我們走。”我忙道:“兄弟,我┅┅只不過是一個倒楣的小偷,你們┅┅”那兩人不由分説,以槍管頂我,將我推進了車廂“砰”地一聲,車門關了,車子立時向前,疾馳而出,我想注意一下他們將車子駛到什麼地方去,但是那車子的後座,和司機位之間,有着一層玻璃,還有黑的絨布簾,兩面和後面的窗子,也是一樣。

那兩個大漢拉上了簾子,我在車廂之中,便什麼也看不到了。

我只覺得車子開得十分快,起先,還時時地停了下來,那自然是因為通燈的關係,到後來,便一直向前疾馳而開,我的直覺告訴我,已經到了郊外。

我的左右腿上,各有一管槍抵着,但是我的心中卻一點也不吃驚。

因為這時,我不明白對方的身份,但是對方卻一樣不明白我的身份。

而我有利的是,對方是什麼樣的人物,我總可以得清。而我如果一直裝傻扮懵的話,那麼,他們可能真當我是一個偷進一幢空屋的小偷的,這對我行事,便大是有利了。

所以,一路上,我便作出可憐的表情,一直在哀求着那兩個人。戴在我面上的那尼龍面具,因為薄如蟬翼,所以面上肌的動作表情,可以十足地在面具上反映出來,實是令人難以相信我是戴上一張面具的!

那兩個人只是扳起了臉不理我,當我的話實在太多的時候,他們才用手槍撞我一下,示意我不要再説下去。

本來,我就無意以我的話,來打動他們,使得他們放我,我只不過想隱蔽自己的身份而已,看來,我的表演十分成功,我心中也怡然自得。

車子足足疾馳了一個小時左右,才停了下來。一停了下來之後,那兩個大漢之中的一個,以手指在玻璃上叩了幾下。

玻璃之外,傳來了一個十分冷峻的聲音,道:“帶他出來。”那大漢打開了車門,將我拖出了車廂。

在我的想像之中,我一定已到了賊窩之外,説不定那賊窩,乃是一幢華麗的洋房,又説不定,可能是十分簡陋的茅屋。

可是當我跨出車廂之際,我卻不猛地一愣。

只覺得寒風撲面,四下望去,空蕩蕩地,只見樹影,哪裏有什麼房室?

我一見這等情形,心中不吃了一驚,忙道:“你們將我┅┅帶到這裏來做什麼?”我一面説,一面已準備有所行動。因為我怕他們,要在這樣的一個荒郊中對我下毒手,那我實在是死得太冤枉了!但是就在我準備有所行動之際,那司機已向我走了過來。

他陰森的眼光,在黑夜中看來,更是顯得十分異樣,十足是一條望着食物的餓狼一樣。

他來到了我的面前,伸手在我的肩頭上拍了一下,以十分生硬的本地話道:“放心,請你戴上這個!”他説着,便取出了一個厚厚的眼罩,不經我同意,便將我的眼部罩上了。

我眼前,立時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了。

我這時的心情,十分矛盾。因為我冒的險,實是十分兇險之故。

我的眼睛給他們蒙上了,他們要殺害我,更是容易進行得多。但是,他們可能不準備害我,而且是準備將我帶到某一地方去,那我就不宜在這時發作。

説來十分可笑,因為我為了這個,猶豫了半分鐘。而如果他們準備殺我的話,只怕我也早已上了西天了。但他們卻不準備殺我,我覺得兩肩被人抓着,向前推去,腳高腳低,走了足足有二十分鐘,才聽得有開門的聲音,但是在進入那扇門後,又走了五分鐘,才進第二扇門,接着,便停了下來,而我的眼罩,也為一個人撕

霎時之間,只覺得過份的光亮,直我的眼球,令得我什麼也看不到。但是沒有多久,我便恢復了視力,同時也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那兩個冒充警察,押解我前來的兩個大漢,已經不在。只有那個司機,正以十分陰森的眼睛看着我,但是卻俯身和一個坐在沙發上的胖子,低聲講着話。

那是一間普通的起居室,我看不出什麼異樣來,只有那個胖子,態度顯得十分神秘,因為他在燈光下,戴着一副黑眼鏡。

那“司機”一路説,那胖子便一路點頭,我裝着不知所措地坐着,不一會,門又打了開來,走進了一個身材十分苗條的女郎,手中拿着一個錄音機,那女郎也戴着一副黑眼鏡。

她進來之後,並不説話,也不向什麼人打招呼,就將錄音機放在几上,練地開了掣,錄音盤開始“沙沙”地轉動。

那胖子咳嗽了一聲,揮了揮手,面目陰森的司機,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那胖子開口道:“衞斯理先生,久仰大名。”那胖子説的是英語,十分生硬,但這時候,那胖子説的即使是火星上的語言,我也不會更吃驚了。

我一直在充作“小偷”的角,因為我是在沿着水管而下之時,落入他們的手中的。而且,我自己還正在自鳴得意。

可是,原來人家早已知我是誰了!

想起了我在車上的“彩表演”我連自己,也不住面紅,我這才知道,在許多的失敗之上,又加上了一個更大的失敗!

我呆呆地望着那司機,又望着那胖子,一時之間,實是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那胖子又笑了笑,道:“我們用這種方式,將你請到這裏來會面,而且,又在你進行工作的時候,實是十分抱歉。”我聽了之後,只是“哼”地一聲。

事實上,我這時,一敗塗地,完全處在下風,除了“哼”地一聲之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話可説!那胖子又道:“衞先生,你既然到了我這裏,想來一定可以和我們合作的了?”我直到此際,才有機會講話,道:“你們是什麼人?要我和你們合作什麼?”那胖子乾笑了幾聲,道:“很簡單,我們問,你照實回答,這就行了。”我沉聲道:“如果我拒絕呢?”那陰森的漢子立即陰笑道:“不會的,衞先生是聰明人,怎麼會拒絕呢?”我欠了欠身子,那副手銬,還在我的右腕上。

如今,對方既然明白了我的身份,自然也深知我的底細了,我又何必讓這討厭的東西,留在我的手上?所以我一縮手,便已將手銬,了出來,同時,毫不經意地用力一抓,那手銬被我抓到扁了。我看到胖子和那陰森的漢子兩人面上,都現出了驚訝之

我順手將手銬向地上一拋,道:“好,我要先聽聽你們的問題。”那胖子道:“衞先生,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為勞倫斯-傑加工作的?”那胖子的這一句話,實是令得我又好氣又好笑!誰他媽的知道勞倫斯-傑加是什麼人?我立即道:“你一定錯人了,我不認識這個人。”那胖子聳了聳肩,面上肥抖動着,像是掛在鈎上的一塊豬。他似笑不笑地道:“衞先生,你一定聽説過有一種‮物藥‬,注之後,可以令人吐真言的,我們如今,還不願意使用這種‮物藥‬!”那胖子對我説的話,並不是虛言恫嚇,的確是有這樣一種‮物藥‬的。

但是那胖子如今不使用這種‮物藥‬,自然不是出於對我的愛惜,而且人在接受了這種‮物藥‬的注之後,雖然口吐真言,但是卻十分凌亂,需要十分小心的整理,方能夠有條有理,而且,也未必一定能夠整理得和事實的真相,一般無異。

我也聳了聳肩,道:“我的確不認識這個人。”那胖子冷冷地道:“那你為什麼人送信?”我“啊”地一聲,叫了出來,我立即想起了那離奇死在張海龍別墅的後園,又經過我移屍的白種人來。所謂勞倫斯-傑加,一定就是他了!

我立即道:“你是説一個有着金黃虯髯的高個子?”那胖子笑了笑,向身後的那陰森漢子道:“我們親愛的衞先生的記憶力原來並沒有衰退,他記起來了。”我忍受着他的奚落,平心靜氣地道:“我是不認識這個人,在我見到他時,他已經死了。”那胖子和那陰森的漢子兩個,像是陡地吃了一驚,齊聲道:“死了,勞倫斯死了?”我道:“是的,他是死在兩個特瓦族人之手,你們既然從南美洲來,應該知道特瓦族人所用的毒藥的厲害的!”我開始儘可能地反擊,因為我聽出那胖子的英語,帶有西班牙語的音尾,所以我斷定他是從南美洲來的。那胖子果然一愣,乾笑道:“好,衞先生,那麼,勞倫斯的朋友,那位有着十七八個名字的羅楊,他又給了你什麼任務呢?”我冷笑道:“羅楊如果有任務給了我,我又何必沿着水管往下爬?”那胖子不期而然地點了點頭,我站了起來,道:“我相信我們以這樣的地位相處,對大家都沒有好處。”那胖子摸着下頷,道:“衞先生,我們沒有別的法子,因為我們不知道你究竟擔負着什麼任務!”我立即道:“要知道,我一樣不知道你們擔負什麼任務!”那胖子仍然不斷地摸着他的下頷,雖然他光潔的下頷上,一瑚諞裁揮校他慢條斯理地道:“不錯,但如今,你卻被我們請到這裏來了!”這肥豬,他是在公然地威脅我了!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這幾個是什麼人,更不知道這些人準備如何對付我,但是我知道,如今我需要的是鎮定。

只有鎮定,才有可能使我離險境。也只有鎮定,才有可能清楚這幾個人的底細。所以,我也以緩慢的動作,伸了一個懶,道:“我一生之中,不知被人家以這種方式,‘請’了多少次,但我仍然在這裏。”那胖子的口鋒一點也不饒人,立即道:“我相信你所説的是事實,但是這一次,卻是不同,我們是不惜殺人的,你知道麼?”他在講那幾句話的時候,神情顯得十分可怖,尤其是他戴着黑眼鏡,因此更有一種十分陰森的覺。他一面説,一面揮了揮手,以加強他的語意。

我從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那胖子,是一個説得出做得到的人。

我仍然維持着鎮定,道:“如果命中註定,我要作你們的犧牲品的話,我也沒有辦法可想!”那胖子一聲冷笑,以他肥胖的手指,叩着沙發旁邊的茶几,他問道:“好了,我開始我的問題了!”我以沉默回答他。

他緩緩地道:“首先,我要知道,是誰在指揮着羅楊!”我腦中正在拚命地思索着。

我已經知道眼前的這幾個人和羅楊並不是一夥,説不定,還是對頭。但不論是跟前的胖子也好,是羅楊也好,卻和張小龍的失蹤有關。我更相信,除了眼前的胖子,和羅楊之外,還有第三個集團,那便是那個死了的白種人,致羅楊信中所説的“他們”信中説“他們”已得到了一切,那當然不是指眼前的胖子而言。

因為,眼前的胖子,正想在我身上得到一切!

我相信偷攝我住所,失去相機的那人,就可能是那第三方面的人馬。

當下,我沉默着,並不回答,因為我本無從回答起。關於羅楊,我除了知道他穿了一件紅的睡袍,和住在一層空無二物的房屋之中之外,什麼也不知道。

那胖子等了半晌,不見我回答,便咳嗽了一聲,道:“衞先生,你應該説了。”我道:“你完全錯了,這樣的問題,叫我本沒有辦法回答。”胖子道:“那麼,或者變一個方式,羅楊接受着誰的命令?”我站了起來,大踏步地來到了他的面前,我的動作,十分快疾而果斷,但是,我到了胖子的面前,胖子面上,仍沒有吃驚之

在這一點上可以證明,雖然我看不出什麼跡象來,但是胖子卻有着充份的準備,他並不怕我突然發難。

我在他面前站定,俯下身去,道:“你要明白,你從頭到尾,都錯了!”那胖子忽然嘆了一口氣,道:“不錯,我們做了許多錯事,例如以為羅楊是毫不足道的,但我們錯了,羅楊擔任着主要的角;又例如我們認為張小龍的秘密,已沒有人知道了,但事實卻又不然┅┅”他提起張小龍來了,我心中不一陣高興。

但是那胖子卻沒有再往深一層説下去,只是道:“如果我們過去犯了一百個錯誤,那麼現在開始糾正,還來得及,所以我們要盤問你。”我立即道:“如果你們盤問我,那你們是犯第一百零一個錯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