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楊氏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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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瀟戰戰兢兢的提着一個大食盒走了進來,她看了一眼徐墨玄後,徑直來到了徐舒玄的面前,將食盒擺在案几上,端出了裏面還在冒着熱氣的湯藥。?`湯藥是琥珀的,很是清澈透明,能看出碗底並無一丁點的殘漬。
“大少爺,您就喝一點藥吧!不吃藥,您的身體怎麼能好呢?”阿瀟噎着,將一勺藥送到了徐舒玄的邊,一雙眼睛巴巴的望着,顯得十分可憐。
徐舒玄淡淡道:“你先放下吧!我自己喝就行了。”阿瀟眼睛一眨,看似又要哭了出來。
徐舒玄嘆了口氣,一手接過藥碗,正要閉着眼睛一飲而盡時,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枚銀針,正好打中了藥碗,“咔嚓”一聲瓷碗落在案几上四分五裂,湯藥濺了徐舒玄和阿瀟一身。
阿瀟驚得一聲尖叫了起來,連忙拿了細去擦徐舒玄衣袖上的污漬。
徐舒玄朝着案几上已沒入三分的銀針看了一眼。徐墨玄也不望了一下房頂咋舌。
這時,秦媽媽風一般的大步跨到了阿瀟面前,一手擰起她的耳朵,怒罵道:“你怎麼做事的?連藥都不會喂,一個下賤婢子,以為自己是嬌養着的小姐嗎?”徐舒玄不悦的打斷:“秦媽媽,是我自己不小心掉的,你怪她做什麼?”秦媽媽看着徐舒玄,一聲怪笑,陰陽怪氣的説道:“大少爺您就是太宅心仁厚了,侍奉湯藥本就是下人的職責,不管是誰打翻的,都是做奴婢的不是,這樣一個手腳笨拙的丫頭怎麼有資格在我們國公府裏做丫鬟呢?”
“秦媽媽,這話你可説錯了,府裏的丫鬟大部分都是你調教出來的,阿瀟她再笨手笨腳,也是你調教的不是,我看這碗藥打也打翻了,不如就算了吧!你們都回去吧!大少爺還想安靜的休息一會兒呢,屋子裏女人多了,真是聒噪!”徐墨玄擺出一幅趕蒼蠅似的嫌惡樣子,這讓秦媽媽見了更是一股子怒氣哽在了喉頭,生生將一張本就塗得跟猴子股似的臉又漲成了豬肝。
“五少爺,雖然奴婢管不着你,但是這國公府裏自有能管得着你的人,府裏的各位少爺每都在徐氏族學裏上學,就只有你成天不見人影,小小年紀就不學好,整跟一些走雞獵狗的蕩子混在一起,這若是讓三老爺知道了,五少爺就等着家法伺候吧!”秦媽媽咬牙切齒的擺出一幅陰狠等着看好戲的模樣,言罷,猛地一手拽了阿瀟的頭,氣勢洶洶的跨出書房之門,帶着三四個僕婦揚長而去了。??.`徐舒玄蹙了蹙眉頭。
徐墨玄不冷哼了一聲,對着秦媽媽遠去的背影狠狠的唾了一口:“就是我爹,也不會真的管我!”一句話説完後,他的眼神中又出了一絲黯然,府裏的婢僕們私下裏就喜歡議論他的身世,有人説他父親在外私養了外室,那外室生了他後便撒手人寰,正好三房又無子,他父親才將他這私生子接了回來,還有的人説得更不堪,竟説他的生母乃是秦樓楚館中的紅牌名,所以他成了那些人口誅筆筏的下賤胚子所生下的孽種。
徐墨玄沒事的時候就愛聽牆角,不管是大房的長公主、還是二房的江南柳氏、更或是他的嫡母6氏都會在偶爾談及他時出那不屑的譏諷和嫌惡。
而最讓他傷心的是,他的親生父親、府裏的三老爺徐諾竟然從來不管他,徐家家風甚嚴,而且有着百年門風清正的美譽,徐家子弟個個芝蘭玉樹、品學兼優,他父親也是二甲進士出身,曾在刑部任過主司,後又被調派過南京、杭州做過左右通政和僉都御史,現在更是進了翰林院做國子監祭酒,仕途上可謂是步步高昇,平時也沒怎麼見他留宿煙花柳巷,但就是除了公務外,家中什麼事都不管,他唯一的愛好就是嗜酒了,有時候喝得爛醉如泥了回到府中倒牀就睡,誰也拉不起來。
他問過父親自己的母親到底是誰?是否還活在這個世上?但是那個人就是不肯回答他。
府里人人都對他嗤之以鼻,卻只有徐舒玄這個大哥將他當親兄弟看待。
“大哥,你説我到底是不是父親親生的,既然不管我,又幹嘛將我接回來呢?”徐墨玄忽然問。
“墨玄…”徐舒玄眼神中也有一絲哀憫,他勸道,“三叔其實是很疼愛你的。”徐墨玄聽罷,猛覺自己似乎失態了,便眯起眼睛朝着徐舒玄咧嘴一笑,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緊接着,他對着房頂喝了一句:“楚哥,那老女人都已經走遠了,你怎麼還不下來!”只聽頂上空一陣風聲掠過,瞬時,一道頎長的人影便立在了書房門口。
這個人便是剛從廣寧伯府趕回來的南楚。?`“楚哥,你剛才幹嘛將大哥的藥給打翻了?”
“有人託我帶給大少爺一句話,凡是別人送給大少爺的藥,大少藥都不能喝,哪怕是最親的人。”
“誰讓你帶的?是今天大哥去赴約的那個小丫頭嗎?”徐墨玄戲謔的道了一句,又跳到他面前,嘻笑着問,“怎麼樣?大哥讓你調查的事情都查清楚了嗎?那小丫頭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你怎麼就知道她一定是千金小姐?”南楚將手上的一雙黑手套給了下來,放在了桌上。
徐舒玄的目光落在了那雙手套上,若有所思。
徐墨玄追上去問:“我見那小丫頭穿的衣服不錯,雖然不是時新的,可也是杭綢,那可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就算不是名門大家,那至少也是個官宦千金吧!”
“是,她現在還可以説是名門閨秀,但很快也許就什麼也不是了。”南楚冷冷的答道。
徐墨玄蒙得一頭霧水,連忙追問:“這是什麼意思?”南楚走到徐舒玄面前,拱手行了一禮,神十分肅然的回稟道:“世子爺,南楚已查得那個小女孩是廣寧伯府四老爺韓陌的嫡女,她母親正是曾經豔冠京城的楊夫人,世子爺對楊夫人應該不陌生吧!”徐舒玄聽罷臉驀地一沉。
徐墨玄卻好似沒有聽出問題的關鍵,好奇的問道:“楚哥,你説的這個豔冠京城的楊夫人可是那些名才子們經常賦詩讚美的楊夫人?我也聽説過一些關於楊夫人的事蹟,好像是七年前參加過名士館裏一次文會比賽,楊夫人妙語連珠,文詞詩賦信手拈來,可謂是彩絕倫,一連奪了三場冠軍,當時京貴圈中的才子們無一是她對手。聽説她的書法也是一絕,承襲晉時河東衞氏的垂雲體,字與畫都可用美不勝收來形容,而且她還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詩篇。你説的就是她麼?”
“是,就是這位楊夫人。”南楚回道。
“想不到那小丫頭竟是她的女兒,那小丫頭長大之後必定跟她母親一樣有傾國之。”徐墨玄訕笑着看着徐舒玄,“大哥,你有福氣了。”對徐墨玄這一句玩笑話,徐舒玄臉上沒有半分的笑容,反而神更加凝重不安起來。
“大哥,你怎麼了?”徐墨玄不解的問。
這時,南楚也十分肅然的看着徐墨玄,沉聲道:“五少爺,你大概還不知道這位楊夫人的出身,她是楊世忠的女兒。”徐墨玄倏地一驚,本來就不是一幅端坐的樣子,這一驚便差點從桌子上摔了下來。
“你是説,是現在被關在刑部大牢裏的楊世忠,她的女兒?那小丫頭是楊世忠的外孫女?”徐墨玄啞聲驚疑的問。
南楚點頭。
徐墨玄的臉上瞬即也布上一片沉重之。
“完了,那小丫頭該不會是想替她外祖父申冤吧?不然,她來找大哥幹什麼?”徐墨玄轉向徐舒玄問道,“大哥,她約你蘭亭見面,可有提起此事?”徐舒玄搖頭道:“沒有。”他再問了南楚一句:“你今天跟蹤了她們一天,可還有查到其他消息,比如説廣寧伯府。”
“有,今天廣寧伯府中正在辦喜事,好像是中官傳了兩道聖旨,一為擢升韓陌為大理寺丞,一為特賜封韓家嫡女韓清落為香妃。”
“沒有經過選秀,直接賜封為妃?”徐墨玄很是詫異,大眳還從來沒有直接封妃的先例。
南楚答道:“好像是。”徐舒玄眸光凝了凝,若有所思。
徐墨玄又問道:“那小丫頭和她母親在府裏過得好麼?”南楚遲疑了一下,回道:“好像不好,楊夫人帶着女兒在廣寧伯府中獨處一隅,似乎與韓陌不睦很久,而且韓陌最近似乎還想抬一妾室為平。韓家老夫人似乎也不喜楊夫人,想要自己的兒子休。”這些都是他在送韓凌與楊氏回到伯府後,自己再去派人打聽來的消息。
徐墨玄聽罷,詫異得睜大了眼睛:“這怎麼可能呢?楊夫人未嫁之前,京中世家子弟有許多都爭搶着上門提親,那韓家的四老爺可是幾世修來的福氣,才娶到了楊夫人,怎麼可能到了現在還要休?”南楚卻是嘆道:“楊夫人子太過剛烈,聽説她嫁入廣寧伯府後便一直獨生獨往,看來她是沒有放下過去。”
“過去?楊夫人有什麼過去,楚哥,你也知道?”徐墨玄的八卦好奇心登時燃起。
南楚看了他一眼,道:“你剛才説楊夫人在七年前的文會比賽中連奪三冠,京中無一人是她對手,其實不全然對,她最終還是輸給了一個人。”
“誰?”
“蔣七郎。”聽到這個名字,徐墨玄按着眉心想了想,問:“蔣七郎是誰?我好像沒有聽説過。”南楚答道:“你沒有聽説過很正常,現在京中人多畏懼言菘父子,已無人再敢提及蔣七郎之事。但是在七年前,蔣七郎的名聲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定遠候府蔣家七郎曾經也是京城中不世出的英才,他俊傲烈、瀟灑不羈,雖出身名門,但愛與江湖人稱兄道弟,他曾經帶領三千江湖人士助楊家軍抗擊過倭寇,又不畏權貴打擊過朝中佞,言菘父子專權,言藩明目張膽的在大街上強搶婦女,他看不管便將言藩的一隻眼睛給瞎了…”
“原來言藩的那隻眼睛是他給瞎的啊!這個蔣七郎有膽識有個,我喜歡,要是有機會能見到他,我一定得叫他一聲哥。”徐墨玄滿腔熱血的説道,頓覺氣氛不對,又訕笑着各看了徐舒玄和南楚一眼。
誰知道這兩人依舊嚴肅着臉,皆是一幅悲愴沉重的樣子。
南楚低下聲音道:“這個蔣七郎,你恐怕是見不到了,正因為他嫉惡如仇得罪了言藩,所以…”
“南楚,別再説了。”徐舒玄突地打斷。
南楚住了嘴。
徐墨玄被挑起了興致,不依不撓道:“為什麼不説了,我還想聽聽蔣七郎的故事呢!哦,對了,楚哥,我們剛才明明在説楊夫人的,怎麼突然你又提起了蔣七郎,難不成這蔣七郎和楊夫人有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話?”南楚道:“可以這麼説,蔣家七郎曾與楊氏秋璇定過婚約,而且連婚期都定下來了,卻不想…”
“卻不想什麼,唉呀!楚哥,你怎麼變得婆婆媽媽的了,快説快説!”南楚看了徐舒玄一眼,忽然拿起桌上的一雙黑手套,冷然道了一句:“不説了罷!”言罷,轉身就要向書房外走去。
這時,徐舒玄喚道:“等等,南楚,你留下!墨玄,你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