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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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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報紙還是由那位中央首長拿來了。澤東看後,在報紙上批了話。記得是“提法很好。”1958年,一位中央首長向澤東彙報河南七里營人民公社,説如何如何好,希望主席去看看。澤東去了。參觀中。這位中央首長和河南省委書記不停地彙報着人民公社的優越。説實請。我那時聽了也是很動,很動的。澤東興致。顯出高興滿意。聽到動人心處,頻頻點頭:“好麼,好麼…”其中,他接着彙報者關於七里營人民公社的話頭説了一句:“人民公社好。”澤東住在專列上。他睡眠極少。睡覺起來,並不是馬上下地,而是沏一杯濃茶,點燃一支香煙,把當天的報紙拿來看。總要看一小時左右才下牀。若無大事,他總是保持着這一習慣。

那天,澤東拿起報紙。目光剛在標題上掃過,使用於拍牀失聲喊道:“哎呀,糟糕,捅出去了!”我嚇了一跳。只見澤東披着睡衣便跳下牀,手在報紙上扇打着連聲説:“糟糕,糟糕!”虧膿我就知道“人民公社好”在報紙上大字標題登出來。是新華社一名記者在澤東參觀七里營人民公社隨口説了這句話後,當天便寫了文章,弟二天便見了報。參觀時那名記者一直跟在我身邊。

“事先沒討論呢,政治局還沒討論呢…”澤東轉圈走着,看幾眼報紙,叫幾聲“糟糕”事後,有人提出這個問題有反映。澤東在小範圍內解釋:“這個事情我沒慎重,××同志彙報時,我在參觀時隨口講了這句話。也不能全怪記者。”但已經捅出去了,怎麼辦呢?不久,在北戴河開了個政治局擴大會議,討論這個問題。參加會議的領導同志都同意辦人民公社,還沒有不同意的。於是。大辦人民公社的決議便傳下來了。

應該實事求是他講,當時中央和地方各級領導建設社會主義祖國的熱情都是很高的,願望也是非常好的。有點頭腦發熱,但確實是懷着理想和熱情,充滿了只爭朝夕的神。都希望國家儘快富強起來。沒有經驗,摸索前進,人人開動腦筋。澤東到武漢視察時,又有首長提出大辦食堂如何如何好。澤東聽後,説:“你們寫寫材料,寫成材料我看看。”於是,那位首長馬上吩咐湖北省委一位副秘書長寫了材料。澤東看後,批了,發下去了。同時間,河南省委書記也提出幾個大辦:大辦鋼鐵、大辦農業。大辦公路通事業、大辦食堂匕澤東當我面親口講過:“xxx,××;×××,他們送的材料積極。只有彭德懷盡給我送消極材料,批給我看的盡是消極材料。”應該承認,澤東是欣賞和支持那些熱情高,積極主動,敢想敢於的負責同志。他的這一態度反過來又促使這些負責幹部產生更高的熱情和積極。到1958年底“三面紅旗’、“三十萬歲”便正式形成,是一位負責同志歸納總結,提到一塊的。

那是中央在人民大會堂18號會客室裏開會,一位負責同志拿來文章清樣“三百紅旗”、“三個萬歲”正式提出。三份,像大亨報一樣擺在主席台旁。那位負責同志在那裏熱情講解。在京政治局委員都去看了。講解時特別指出,三面紅旗。三個萬歲是針對蘇聯赫魯曉夫修正主義集團提出來的。赫魯曉夫反對我們建設社會主義的總路線、大躍進和人民公社。

到了1959年;澤東開始有些覺,越來越不放心。他總想看到實際情況,可是不那麼容易。這個問題以後再講。反正進城後,出於安全等方面的考慮,他越來越不易隨便行動,行動總是被事先安排好。都是有準備的。他發脾氣也沒用,就是不許他隨便行動,飛機都不許坐,是中央的決定。

記得這一年,澤東視察各地,又來到河南。請一些同志來開調查會時,澤東反覆問:“大食堂究竟怎麼佯?好還是不好?你們要説實話。我希望你們講真話。”大家異口同聲説好。不但列舉出許多優越,還拿出許多面包來,説是大食堂烤的,就是吃這種麪包。澤東將麪包掰開分給大家吃。我也分到一塊。那麪包確實不錯,澤東吃着也很滿意:“嗯,要是全國的農民都能吃到這種麪包。大食堂還是可以的。”他仍然不放心。他也想搞“突然襲擊”着實情。記得有次專列正在急馳,他突然指着遠處一個村子,吩咐我:“通知停車。我要到那個村子裏去看看。我要討一碗紅燒吃,看能不能討到?我立刻去打電話。先打給上級有關部門,然後再去。等澤東來到那個村子,不要説討一碗紅燒,就是討一隻烤小豬也早準備好了。

到了1959年夏,嚴峻的經濟形勢再也無法完全粉飾為光明。中央對大躍進、人民公社出現了分歧意見。6月底澤東由韶山上廬山,7月2開始主持召開形勢座談會,會上,兩種意見爭論很烈。結果歸納為三句話:形勢大好。前途光明,問題不少。

七月底座談會結束,澤東作總結髮言。常委們坐枱上,政治局委員坐枱下前排,後面是中央委員。澤東張望人到齊沒有,我知道他主要是找彭德懷。因為彭德懷寫了那個現在人們都知道的意見書。對這份意見書,澤東開始並沒有當成太大的事,也就是個意見唄。形勢座談會上兩種意見爭論厲害,澤東也只認為彭德懷是“資產階級的動搖”並沒有更高的綱。澤東站台上一看,嘟囔:“彭總沒來?”我在他身後指指,澤東才發現彭德懷坐在最後一排。沒有和其他政治局委員一道坐前排,而且頭剃光了。很亮。澤東,沒説什麼,可以肯定心裏不大高興。他的總結髮言主要還是反,‘左”嚴厲批評了一些頭腦發熱,喜歡放大炮,放衞星的領導。有些批評話講得相當重。但是。從個人情上講,澤東仍然是親近保護這些領導同志的。他隨後轉身望住朱德同志説:“大食堂不可不散,不可全散。你説食堂不好,總司令啊,在食堂問題上我們略有分歧。”澤東是在批過“左”之後,又批幾句所謂右的代表,就是彭德懷同志。我當時的覺是“各打50大板”.“左右擺平”有句話我印象深:“軍隊不跟我走的話,我可以重新到鄉下去組織游擊隊,重新建軍。”講完散會。有走的有沒走的。彭德懷出去最早,是憋了一肚子氣的。澤東喊他沒聽見,或是沒喊住。

開會的禮堂在山坡上,澤東出門下坡,身邊跟着4位中央領導同志,其中一位領導同志朝路邊側過身去小便。就在這時,彭德懷忽然轉身,又朝坡上走來,大概返回禮堂有什麼事。他與澤東走了對頭。

澤東立住腳招呼:“彭總,我們談談吧?”彭德懷臉孔通紅,胳膊從頭上一輪而過,氣沖沖他説:“有什麼好談的?沒什麼好談的!”澤東説:“沒關係嗎,我們有不同意見可以坐下來談談心麼。”彭德懷從澤東身旁一邊走過一邊甩手,聲音很大地嚷道:“有什麼好談的?沒什麼好談的!

”彭德懷漲紅着臉甩手而去,腳步始終沒有停一停。澤東怔了怔,,繼續下山。就這樣不歡而散。當時許多中央首長看到了這個場面。

回到住處,澤東本是吩咐我們收拾東西,準備散會走人。可是有些領導同志不幹了,提議解決彭德懷的問題當天晚上,我便正式得知不下山了,召開中央全會,討論形勢變成了討論彭德懷問題。於是,沒有參加形勢討論會的中央委員和政治局委員們都被召上了山,林彪後來也上山了。

澤東沒有參加中央全會。會議吵得很厲害,吵得聲音很大。吵聲傳來,澤東睡不着覺,他睡不着覺是要發脾氣的,叫我去看看。我跑步去了,見許多人同彭德懷吵。回來學一遍舌。澤東真發火了,寫了批示。中央全會期間。在澤東住的房子裏開了幾次政治局會議,參加會的同志談井岡山時期的問題,林彪也發言説彭德懷一貫不聽指揮不合作。於是我知道,對彭德懷是從紅軍時期清算起了。一直清算到抗美援朝,大躍進,人民公社。聽到批評他“三分合作,六分不合作。”政治局討論決定:只免去彭德懷國防部長和軍委副主席職務,仍保留政治局委員和副總理職務。主活待遇不變。

回北京,彭德懷有一次從菊香書屋的後門自己走進來找澤東。這一次他沒剃光頭,留了很長的頭髮。他提出要求到下面去。澤東説不要去了,年歲大了,下去也不安全。多讀幾本書。彭德懷又要求下鄉。澤東説,下去走走看看還是可以的。

我認為,廬山會議清算彭德懷,責任不能全推到澤東身上,那份萬言書澤東本來認為“也就是個意見而已。”批評一下就過去了。彭德懷一賭氣,引起一些人的公憤,在澤東那裏講了一些話,結果事情變大了。當然,澤東應該負主要責任。而且是開了一個很壞的頭。澤東一方面想知道實情,但是對講真話的同志,講得不合自己心意時又容不得,這就助長了假話空話的泛濫,給各種騙子以可趁之機。長期養病的林彪就是從廬山會議之後,開始一步步發展,逐漸發展成野心家、陰謀家,走向篡黨奪權,走向反革命,直至走向滅亡。

1959年底,幾名休探親假的警衞戰士,奉命調查和彙報農村實情。他們帶回來農民吃的糠菜窩頭。一路上窩頭已經捂餿,澤東手中時,澤東受到震動。他用頂抖的手掰開窩頭分給我們身邊的工作人員:“吃。這是農民的口糧,我們每個人都要吃…”我分了一小塊,,放進嘴裏,嚼啊嚼,就是咽不下去。這窩頭與河南吃的烤麪包真是天地之差。

我想起了馬維帶來的那個窩頭,想起了澤東講的“要想個辦法”

澤東獨自拿了一個整窩頭。咬第一口,他眼圈紅了。喉結上下動者,有些室。咬第二口,淚花沾濕了睫。咬第三口,淚水已經嘩嘩地淌下來。

他哭了。無聲的哭是最沉痛的哭。我相信,他想到的決不止是農民受了苦,他一定還想到了河南吃的烤麪包,在鐵路旁的村子裏吃的紅燒,想到了一個領導者的責任,想到了他的美好理想與嚴酷的現實…

1996年是最困難的一年。澤東7個月沒吃一口。常常是一盤馬齒寬(一種野菜)便充一餐飯;一盤子炒菠菜就支撐着工作一天。我替他按摩時,他腳背踝部的肌膚按下去就是一個坑,久久不能平復。這是浮腫。周恩來一次又一次來勸説:“主席,吃口豬吧,為全黨全國人民吃一口吧!”澤東搖頭:“你不是也不吃嗚?大家都不吃。”宋慶齡特意從上海趕來,親自帶給澤東一網兜螃蟹。澤東對宋慶齡始終保持着特殊的尊敬,所以收下了螃蟹。然而,宋慶齡一走,澤東便將螃蟹轉送了警衞戰士。

1960年底的一天,澤東起牀後不吃不喝,一支接一支煙。煙灰缸快滿了,他才張口向值班衞士封耀松待:“小封,你去把子龍、銀橋。高智、敬先。林克和東興同志叫來。今天在我這裏吃飯。”下午,我們7個人同澤東圍在一張飯桌上吃飯。沒有酒,沒有,只是油和鹽多一些。澤東的竹筷子伸向菜盤,不曾夾菜便又放下了。環顧我們7個人。於是,我們也停放下筷子。

“現在老百姓遭了災。你們都去搞些調查研究。那裏到底有些什麼問題啊?把情況反映上來。澤東的聲音沉重緩慢,停頓一下又説:“人民公社。大辦食堂,到底好不好?羣眾有什麼意見?反映上來。”我們紛紛點頭。

澤東手指我和葉子龍:“你們下去,到山東去,廣泛調查研究。”我和葉子龍一起點頭:“是,主席。”澤東又望住封耀松:“小封啊、你去不去?”封耀松説:“去。”澤東點頭:“那好,那好。”他抬起眼簾掃了一圈,目光變得嚴肅犀利:“要講真話,不許説假話。不許隱瞞欺騙!”那天夜裏仍是封耀松值班。據他彙報,他替澤東做睡前按摩,澤東想着心事,淚水又嘩嘩地湧出來。澤東撫着封耀松的後背着淚説:“小封,我不放心哪。他們許多事瞞着我,我出去到哪裏,他們都能有準備。你們要下去。你們能看到真實情況,要告訴我真實情況…”澤東睡不着,起來用鉛筆在宣紙上給我們吃飯的7個人寫了一封信,叫我們不去山東,改去信陽專區。那裏開始好轉,有救濟糧。他怕我們“很飢餓”信尾一句是:“我今年已經是67歲了,老了。你們大有希望。12月26是我的生辰。澤東1960年12月26”唉,我們怎麼忘了主席的生呢?以往都是我們早早就吵嚷要給他過生.他不允許。特別是在陝北的時候…

澤東沒有能容得下彭德懷講真話,但是,他一貫鼓勵支持我們這些貼身衞士講真話。比如衞士田雲玉的爺爺是作坊主,父親是工人。搞公私合營時,澤東間田雲玉:“你爺爺反對合營,你父親積極支持,那麼你呢?你站在爺爺一邊還是站在父親一邊?”田雲玉説站在爺爺一邊。澤東説:“我不論你的政治立場,我喜歡你,因為你肯講真話,我們很合得來。”又比如大搞合作化運動時,我國農村探親,回來向澤東彙報:“區裏幹部把老鄉們集中到場院裏,説:‘跟蔣介石走的站那邊,搞單幹;跟主席走的站這邊,搞合作化。’這不是強迫命令嗎?澤東説:“謝你帶回真實情況。”他當即給河北省委寫了信,嚴肅批評了這種簡單化,強迫命令的工作方法。

這一次,我們一行人去了河南信陽。半年後回到北京,如實彙報大辦食堂確實不好。之後,我們又去江西勞動半年。到江西時,中央已下指示取消大食堂。

澤東給我印象深刻的第三次哭,就是我離開他的身邊,去天津工作的那一次。

我已經講過,那次澤東將我攬入懷中,抱緊我放聲大哭,手在我的背上下停地拍打着,淚水和我的淚水融合為一體。

後來,我提出為澤東再梳一次頭。

澤東經常處於用腦過度的狀態。梳梳頭可以促進腦都血循環,幫助他減輕疲勞,恢復力。

我為澤東梳頭,從前向後心梳理。我忽然心顫,淚水又充滿眼圈。眼前變得朦朧記得三大戰役結束後,興奮到極點又疲憊到極點的澤東,朝靠椅上一仰,痛快地嘿了一聲,説:“銀橋,來,痛痛快快梳個頭,痛痛快快歇口氣!當時,我的興奮喜悦之情絲毫不亞於澤東。我拿來梳子,説:“主席,我慢慢梳。你閉上眼打個噸吧。那時,澤東的頭髮濃密、堅硬。烏黑油亮。我從前向後慢慢梳理,頭髮在齒縫間富於活力的鼓湧而出,摩擦梳齒沙沙作響。我欣賞着那泉水一樣旺盛鼓湧的黑髮,忽然覺得什麼東西閃一下亮,灼痛了我的兩眼。我忙俯身下去重新梳他的鬢角,凝視觀察尋覓,終於失聲叫喊起來:“哎呀,主席,您有了一白頭髮!”澤東正在閉國養神,聞聲似有所動,眉慢慢地皺起來,深深“嗯”一聲。

我問:“給你拔下來吧?”澤東略一沉:“拔吧。”我仔細挑出那白髮,捏緊了,猛一揪,先拿到自己眼前看看,確信沒拔錯,再送澤東面前請他看。

澤東凝視那白髮,眼睛一眨不眨,皺緊的眉又漸漸舒展開,笑了。他輕輕哺出兩個字:“值得。

事後,我愛人還衝我嚷:·‘好啊,銀橋,你敢在主席頭上拔!”這些往事好像就發生在昨天,清晰真切,歷歷在目。可是一眨眼,那旺盛的黑髮不見了,梳齒間靜靜滑過的是柔細。灰白、稀疏的頭髮。兩鬢頭髮雖然還多,卻白了快一半。經過3年困難時期,澤東明顯蒼老了許多。現在形勢終於好轉。可是,值得吧?

“主席,我走後,你更要注意身體。”我含着淚説。

“你的頭髮白了這麼多,你太勞了…”澤東停了很久才掀起眼皮。他的眼圈紅紅的。説:“老了。等我死了以後,你每年到我墳上看我一次,行嗎?

叫我怎麼回答呢?我當然會每年去看他,但我真心希望他老人家萬歲。萬萬歲。

我轉開話頭:“主席給我寫幾個字吧?”

“我沒有新詩,給你抄一首舊詩吧。星期六,你們全家來我這兒.照照相…”澤東為我寫了《長征》詩,簽了名。寫在大摺子上。中央主要負責同志都在那摺子上題字留了名。摺子另一面有當時全國最著名的一些畫家為我留了書畫。可惜,我分配到河北省天津市工作後,省委第一書記索去説看看,後來又説丟了。再不曾要回來。

他不明白,我的損失是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