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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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吉他手打一上台就儘量讓自己隱形,靜默得像個佈景,一直低着頭調整着手中的吉他,對台下爆滿的觀眾,與灼熱投向他的目光,始終不曾投過去好奇的一瞥。
他只看着吉他,以及演唱者,為了伴奏做準備。
而當吉他的聲音從他修長的手指裏傳出來時,渾厚裏帶點沙啞的歌聲在禮堂裏響超,兩人搭配得非常完美。這個j中男生選唱的歌曲雖然沒有太多可以展示花腔功力的地方,但就勝在詞意人、歌聲悠揚,聽起來非常舒眼…
但,大多數人還是會忍不住將歌聲給葱略掉,就只為了單獨攫取吉他的樂聲,想着,為什麼理應曠放的吉他樂聲,聽起來竟能帶着點小提琴的清冷味道?
章令定定望着台上彈吉他的男子。那是林森。
在前世,她只聽過他在大學的音樂教室彈鋼琴,卻不知道他會雙簧管,也會吉他,也許,還會更多更多的…想來啊,她只是,對他的知道太少太少了而已。
“章令,那男生真有味道。”一名女同學忍不住想找人分享心情,也是望着林森,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是的,林森長得相當好,然而卻不是時下那種所謂的五官立體、偏向西方人的審美觀。他更偏向中國式的俊美,只能用世説新語?容止篇裏那些對美男子所使用的天花亂墜詞語來加諸在他身上——美姿儀、面皎然、雙眸閃閃若巖下電、卓卓如野鶴之在雞羣、朗朗如月之入懷。處眾人中,似珠王在瓦石間…
如珠如玉,清雅淡然,不是厚重的西方油彩,而是寫意的中國淡墨。
這個時代其實中國式美男子並不吃香,在世界逐漸大同的審美觀裏,大家一向以歐美的眼光當成世界唯一的標準。於是但凡沒長成西方那樣濃眉大眼高鼻薄的話,一律被打進扁平無奇的評價裏。
林森一點也不西方,但誰也無法否認他長得很出、很雅緻,而且非常有距離,周身的氣場清冷,讓人不敢輕易上前,怕冒犯褻瀆。
“你覺得他像不像民國初年的那種書生形象?比如胡適、豐子皚那樣?”
“氣質不像。”外表是相當的書生樣沒錯,但因為那雙眼…太不温和了,所以無法套用,章令難得地加入這樣的閒談中。
“對,差別在那雙眼。很冷淡,也很藏鋒,就把那種屬於中國書生的温文儒雅給冷沒有了,但還是超有味道的!可惜又鈴不在這裏,如果她看到了一定會很興趣,説不定就馬上去追求他了。”女同學抬頭找了下,還是沒看到周又鈴回來,只好遺憾地聳聳肩。
章令微微驚訝地看着女同學,怎麼從來沒發現她的高中同學裏,有這種未卜先知的人才?瞄了下她制服上的名牌:唐存秀。有點印象的名字,但記得不深。上輩子能讓她記住的名字不多,高中同學裏,也就只記得一個對她斷的周又鈴。因為認定她是最特別的一個,顯然,是她活得太狹隘了。
“幹嘛這樣看我?”唐存秀同學對章令眨了眨眼,笑問。
“啊,覺得你相當的先知灼見。”章令淡淡地道。
“哎啊,能被你誇獎,我真是太受寵若驚了!”章令只是笑笑,很有默契地,兩人又將目光放到台上那個清冷的人身上。
“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能多看一眼是一眼吧,後怕是沒機會啦!”唐存秀像在喃喃自語,也像在説給章令聽。
章令微勾起角,雖然沒有回應,但真是覺得這位同學的觀察力好到後若是從事算命或心理醫生這兩種工作,必會名利雙收、財源廣進。
這個林森,確實從來是不容易接近的。
就算站得離他再近,也沒有任何一條路可以通達到他面前。
隨着對他的記憶.一想起,心口一直是堵堵的,帶着一種不敢深思的悵然若失,雖然每次見面都不由自主被引,但總還是期望…下次,不要再見了。
秋天的夕陽,將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章令低着頭,雙手背在身後,抓握着書包的提把,走在學校圍牆邊的人行道上。沒有與任何人一道,就自己一個人在放學的人羣裏靜靜走着。
由於沒趕上校車發車時間,又不想等半小時之後的班次。於是就隨着整個大路隊,出了校門往西走,大約再走五百公尺,就是個小市集,那邊有各種小吃店,還有公車站牌。
也不是故意要踩着前頭的影子走路,只是,當她發現走在她前頭一二公尺處的人裏,有一個林森之後,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腳去從貼在地上那些幢幢黑影裏,找出屬於他的那一個。
他的影子,有時與別人重疊,有時獨立孑然,理應不該有什麼不同,但章令就是能很快找到他的影子,當他獨影一個時,她就悄悄地踩上去,一步一步,不為人所知,自己卻心虛得要命,雙手的手心正在沁汗,心跳怦怦如擂鼓,低下的面孔,是不想讓旁人發現她的瞼蛋紅得不正常…
這種行為,太幼稚了…
她知道。
但這是她上輩子就想做的事,但從來沒敢做的。
她一直是個循規蹈矩的乖小孩,一輩子為別人着想,總想着別人需要她怎樣的援手,卻從來沒有好好想過自己心中有怎樣的渴望。
她以為自己是沒有渴望的,現在想想,錯了。她有的。只是從來不肯縱容自己深想,覺得那些都太過幼稚,沒必要去做,沒有意義。
其實,怎麼會沒有意義呢?至少,她覺得快樂啊,還有,很能挑戰心跳的極限呢!
像現在這樣,她安全地隱沒在人裏,每走幾步就能踩着他的影子。可是全世界都不會知道她正在做這樣幼稚的事,誰也沒辦法揭發她,而她卻到非常愉快。有種得逞的暢快。
當終於走到公車站牌那邊時,人分,有的向左走,有的向右走,有的排在站牌邊,等着公車到來。仍然站在路口的她,身影一下清晰獨立起來,腳下再也沒有影子可以踩了。
她定了定幾秒,終於抬起頭,下意識就要搜尋那抹被她踩了一路影子的本尊。然後,一眼便找到了右邊路旁,十公尺處,正打開一扇車門準備上車的人。
不期然地四目相對,她心一驚,很快別開,當做只是陌生人之間不經意的對上。
“碰!”這是車門關上的聲音,接着車子絕塵而去。
雖然在十天之內,已經見過三次,不過,章令想,他是不會記得她的吧!
只是有過三面之緣的陌生人。
“林森,你在看什麼?”劉吉陽跟司機説了林森家的地址之後,回頭才發現好友的目光定在車子的照後鏡上。於是好奇地問。
林森這才收回目光,淡淡道:“沒什麼。”
“不像沒什麼的樣子。”劉吉陽搖頭不信。
林森只是淡笑不語,曲起一肘擱在車窗邊上,左手掌撐着面頰,以很是悠閒的姿態欣賞着窗外的景。
“話説,我還真沒想到那個白梅可竟然不講理到這個地步,居然拉着你不放,把她比賽失利的事,怪到你不肯幫她伴奏上。你們沒有那麼吧?”
“只見過一次面。還是你堂哥拜託你,然後你找到我,所以我上星期才跟她見過一次,你沒忘吧?”
“沒忘,只是她那態度,會讓我誤會在那之後,你們的情火速進展到生死之的地步,就差沒當男女朋友了。”林森連個自眼也沒給他。
劉吉陽嘆氣。
“這年頭的女人,全都不是好惹的…不對,就算我們不去招惹,也躲不過她們的荼毒。再這樣下去,我可不敢女朋友了,這樣如狼似虎的,誰敢戀愛啊。”劉吉陽已經很習慣林森這個安靜到常常沒有回應的聽眾,反正他在好友面前很能説,總能説到林森願意回應的時候。於是又道:“這崇理高中的設備還真的滿不錯的。當初如果我沒有考上j中的話,第二志願就是這裏了。雖然有不少花錢進來混子的人,但他們的升學英班很強,每年考上一的國立大學的人也不少。還有啊,這個學校的美女很多,出身也大多不錯。”林森只是聽着。
“對了,一個小時前我好像有看到江明紹,本來想過去打個招呼的,不過看他被幾個美女圍着,也就不過去了,省得又一大堆介紹來介紹去的。到時你一定不耐煩。”
“謝謝你的體諒。”林森漫應。
“誰教咱是哥兒們,不體諒你,體諒誰?”沒有期望會有回應,劉古陽逕自又道:“對了,雖然你沒有像江明紹那樣被女人包圍,不過我看得出來今天也有好多女孩子偷偷跟在你身邊,一副很想認識你,又不敢冒犯的樣子。如果你有看上眼的,可要主動一點,不然我猜沒半個女人敢來冒犯你的。”林森這回倒是轉頭看了他一眼,沒説什麼,但眼中有某種情緒滑過。
劉吉陽一怔,眨了眨眼,正待要好好看個清楚時,林森卻已經又轉頭看着窗外了。
“我説,林森,你是不是看上了誰啦…”他以為這個問題不會得到應答。
“…不知道。”林森應了,但不算答。
於是劉吉陽有了新的好奇與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