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禍無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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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晚上之後，一星期很快過去，何秀蓉沒再來看過孫發生。孫發生以為她真的生了氣，便也不覺得意外。這樣説不定更好，可以使姑娘徹底冷靜下來。
趙豔芳卻依然盡職盡責地承擔着看護的職責。她竟能一改任
的嬌小姐本
，把家裏家外收拾得井井有條。就連父親大牀上的被褥也拆洗得乾乾淨淨。她如此不顧一切的表現，使孫發生只得
夜思考着劇本的事情，想到什麼就趕緊寫下來。往往前一晚上寫的段落，第二天他和趙二姑娘就能記住台詞，排練起來。譬如《決裂》這一幕，兩人便演得十分到位。
大幕拉開。
現出紅磚樓房的一角。院牆外桃紅李白，花香襲人。牆上有標語:“把四清運動進行到底！”鍾青山從院門中奔出，穿一身青褲褂。手中拿着一本帳簿，淚如雨下。
鍾青山:天啊！爹爹竟然貪污了這麼多錢糧，我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
趙
芳肩扛鋤頭，農婦妝束，從桃林邊進入院壩。
趙芳:怎麼？青山，你拿到了證據？
鍾青山回頭望向樓房:原來我們眼前的一切，都是爹爹貪污來的，我好悔呀！他整天吃香喝辣，原來吃的是社員的血汗。他還是我爹嗎！
趙芳放下了鋤頭:青山，這不關你的事！我們事先誰也不知道啊！
鍾青山:以前不知道，不知者無罪。現在知道了，包庇就犯法！走！檢舉去！
趙芳拉住了走出幾步的鐘青山:青山哥！再想想！那是我們的父親啊！
鍾青山停下腳步:他是父親，可他也是人民的罪人！我們倆可是革命青年，必須堅決與他劃清界限！走我們自己的路。
趙芳也回首望向紅樓:檢舉了，我們面前的這一切就都沒有了！我倆怎麼過子？
鍾青山昂首
:靠勞動！靠我們的雙手！我們不僅要養活自己，建起自己的新家，還要建設社會主義的新農村！
趙芳上前，緊緊抱住鍾青山:好！我支持你！我們走吧！
院門內衝出鍾青山的母親:兒子，媳婦。你們不能這麼做！你爹可都是為了你們啊！
鍾青山:娘！他為的是他自己！在家裏他是太上皇，什麼時候給過你好子過？他貪圖享受，早就不是以前那個人人尊敬的生產隊長了！官越做越大，人越變越壞！他沒救了！
母親淚
滿面:山兒，無論如何，他把你撫養成人，幫你成了家，娶了芳。你不能忘本！
鍾青山:娘，芳與我是自由戀愛才結合的！沒有你們給的這一切，我們也能成家的！
趙芳:是啊！娘，這個家裏也有一些是我們的勞動成果，並不是爹給的！
母親:芳，勸勸你男人！失去這一切！你們的幸福就斷送了！
趙芳:婆婆，財富要靠勞動去創造！青山他是對的！生活在這樣的家裏，我睡不着啊！
鍾青山:娘，原諒你兒子吧！爹仍在公社裏欺騙人呢！我們該走了！
母親:天！我究竟是作了什麼孽？到老來靠什麼活啊！
趙芳扶住了母親:娘，我和青山會奉養你老人家的！
鍾青山:芳！走！先去四清運動辦公室，
了檢舉信再説！
鍾青山、趙芳下。
母親痛哭。
幕急落。
這一幕戲，兩人背
了台詞，趙二姑娘表演又有天賦，所以十分順利。姑娘興奮得緊緊抱住了孫發生，説:“發生哥，原來你真的能寫劇本！我簡直高興死了！”孫發生觸到了姑娘柔軟卻堅的脯，慌忙掙
開來:“還有兩幕沒寫完，不能太高興了！”趙豔芳温柔地説:“發生哥，你不敢要我麼？我可是你的媳婦兒呢！”孫發生笑了:“老伯都説是演給人家看的，你還當真？好笑極了！”趙二姑娘把坐在牀沿上的孫發生的腦袋輕輕抱入前，説:“街坊都説我們是一對。你卻似乎沒當回事！發生哥，你不喜歡人家麼？”孫發生被那高聳的脯堵得幾乎
不過氣來，少女的幽香氣息浸人心脾，忙説:“你先鬆開手，我再告訴你原因！”趙二姑娘稍微鬆開了一點兒，笑着説:“先松一點點，你説吧！”孫發生只得説:“你當你媽會同意我們好麼？你太天真了！我家這麼窮，怎麼配得上你？”趙豔芳鬆開了手，倒了杯茶遞給孫發生，説:“經理家對會計家，不是門當户對麼？”孫發生喝了口茶，冷靜的説:“趙嬸孃最疼的是你，她一定會給你找一個有錢人家！我們之間，原本就什麼都不存在！明白了麼！”趙二姑娘果斷地説:“我不管那些！那天説過寫完劇本給你看的，反正只差兩幕，你先看個夠吧！”她解開外衣和貼身小褂的衣釦，把光潔的脯貼在孫發生的臉上。
孫發生閉了眼睛倒在牀上，説:“老二，快穿好衣服！女孩子失了貞
，就沒法做人了！”趙豔芳只得扣上衣釦，説:“你太老實了！連我你都不敢碰！好了！將來再説。”孫發生苦笑了笑，他們之間不會有將來的。深入骨髓的貧窮決定着一切！他不抱幻想！
伺候孫發生吃了午飯，趙豔芳要去公社彙報劇本的進展情況。公社書記侯大明十分重視這台話劇，把它列為宣傳隊所有節目之首，尤其關心劇本創作的情況。離地委工作組來千里鎮檢查的時間只有半個多月，侯書記每天都要聽彙報。
孫發生累了半天，躺上牀想休息。剛靠上枕頭，何秀蓉憂怨的眼神便出現在腦海裏。他下了牀，鎖了屋門，慢慢地走出過道，走向何家小院。
院子裏，呆呆地坐着何秀蓉和何鐵牛。臉帶戚容，眼皮紅腫，連孫發生走進院門也渾然不覺。
“蓉兒，你們怎麼了？你娘呢？”孫發生問，尋了棵板凳坐下來。
何秀蓉終於醒過神來，撲到了孫發生懷裏:“三叔，老伯死了！死在煤
裏了！”她大放悲聲，哭得肝腸寸斷，淚如雨下。
孫發生腦子裏“轟”的一聲巨響！一瞬間變得呆若木雞。何大哥的死不啻是一個噩耗，像巨雷般在孫發生頭頂上爆裂！他摟着何秀蓉，眼淚也不斷地掉了下來！
何秀蓉終於止住了悲聲，説:“娘去煤鎮兩天了。老伯死在那兒的煤裏！三叔，沒了老伯！我們一家往後怎麼活啊！”淚水在孫發生的臉上無聲地淌。他心裏的悲痛是語言無法形容的！何大哥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他四處打工，辛辛苦苦地維持着這一家人的生活。在那些飢餓的子裏，在他自己幾乎無法養活一家人時，他還要省出一口飯來拯救垂死的孫發生！這樣的好人怎麼説死就死了呢！老天爺對人世間不是太不公平了麼？眼下是他孫發生報答這一家人的時侯了！他也要去打工去掙錢！而且要把工錢全給何大嫂，讓她撫養何大哥的這些孩子長大成人！
孫發生擦去臉上的淚水，説:“蓉兒，不要怕！有三叔在呢！三叔同樣可以打工掙錢來養活你們！天無絕人之路的！”何秀蓉不哭了！她覺得自己突然長大了！
“是啊！我也可以打工養活弟弟和孃的！三叔，找到小工記得帶上我，我什麼都能幹的！”孫發生心裏一酸，眼淚又差點兒掉了下來。窮人家的孩子不僅從小受盡磨難，尚未成年又要承擔沉重的生活擔子，命運太折磨窮人了！他站起身來，支撐着尚未康復的身體，走進了茅屋。他為姐弟倆炒了些剩飯，説:“中午將就吃吧！晚上才有菜吃！”何秀蓉似乎有了主心骨，帶着何鐵牛去吃飯。她不吃不喝已經兩天了。
父親聽了孫發生聲淚俱下的述説，心裏也是十分沉痛。何大哥寧折不彎的格也是他所看中的。他從內衣袋裏掏出幾張鈔票，説:“把這十多塊錢拿去！等何大嫂回來後給她，説是我給的！你去先給她看着家吧！幹不了什麼坐着也行！”孫發生連聲答應，懷着對父親的無比的崇敬回到了何家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