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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腦部受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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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發生半個小時便跑到五里牌,找到了蘇學武,並與他一同回到了千里鎮,也都順利加入了居民民兵連。蘇學武寫了保證書與家庭劃清界線,還當上了排長。

“社教四清,經典經驗!”、“將社會主義教育運動進行到底!”紅標語貼滿了鎮街,顯示出這場偉大的社教四清運動的莊嚴和急迫。四類分子們很快被集中起來,關在公社特意騰出來的一間屋子裏,由民兵連的大小民兵夜看管,這裏邊就有蘇大伯。

蘇大伯家庭成份是地主,帽子尚未摘掉,一有運動便是“老運動員”要喊來陪斗的。這次社教更是不能例外,儘管年事已高,白髮皓首,彎馱背,仍免不了被打死老虎,和其他四類分子關在一起,接受教育。誰來教育他們呢?當然是公社黨委的那些領導。前任書記谷世雄調到水落風景區管委會任書記兼主任,現任公社書記候大明是吳天明一手提拔的,深苗正,四不清的問題本扯不到身上,所以積極投入運動,不僅責令四不清的幹部趕快待問題,而且先把所有的四類分子關押起來,以製造運動的氛圍。

孫發生和趙豔芳今值白班,一人扛了一支紅纓槍在關押室外巡邏。千里鎮的情況尚且如此,洪豐呢?孫發生對戴宣發的處境不盡深深地同情起來。戴雲武就是那種四不清的幹部,戴宣發既要保護他父親,又要掌握洪豐公社四清運動的方向,他能夠兼顧麼?不行,還是要寫封信問問情況,如果用民兵連作通信地址,相信不會有人拆開來檢查。

“發生哥,你究竟在想什麼?怎麼一句話也不和人家説。”趙豔芳一臉的委屈。

“對不起,我在想一個朋友的事。”孫發生説。

“什麼朋友?是不是來過千里鎮的那些女朋友?”

“不是!是洪豐公社的一個大哥!”

“哦!人家好不容易才與你調成一個班,你不能冷落人家。”

“不會!我想的是正事!等會兒再和你説話嘛!”

“好吧!你想你的。”趙豔芳委屈地説。

院子裏又沉默起來。突然,關押室中傳出一聲“報告”!

趙豔芳條件反般衝到窗欄杆邊。厲聲問:“什麼事?”尚未掉的童腔和稚氣使她的威嚴大受影響,引得旁邊的孫發生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蘇、蘇家老地主看壞、壞書。”一個禿了頂的二子揭發,孫發生見是全鎮人均不齒的偷兒丁疤兒,便知道蘇大伯要糟,不知他把一本什麼書帶進了這間事實上的牢房。

“什麼書?出來!”趙豔芳大聲説。

蘇大伯花白的頭髮出現在窗口邊,把一本用牛皮紙包得極好的書遞出來,説:“一本《古文觀止》而已,不是壞書嘛!”

“還是古文呢!不是壞書是什麼?”丁疤兒幸災樂禍地説。

趙豔芳把書接在手中翻了翻,看不懂也看不明白。便把書遞給孫發生:“你看看,是壞書嗎?”孫發生只看了看書名,便一口肯定:“不是壞書,丁疤兒懂個!”

“不是壞書也不讓看!”趙豔芳板着臉説。

“給我吧!我不看就是!”蘇大伯從鐵欄中伸出一隻瘦骨凌峋的手。

孫發生剛要把書遞過去,趙二姑娘突然發火了:“你還想要書?你這個四類份子真不老實!發生哥,你先收起來,以後再還他!”

“老二,書可是人家的!還人家算了!”

“我偏不!再説我撕了它!”

“好吧!我聽你的,別再發脾氣了吧!”孫發把書放入懷中,湊在趙豔芳耳邊説。

“發生哥!你這人真笨!”趙豔芳勝利地笑了!

孫發生窘迫以極。趙二姑娘一嗔一笑變化無常,使他真不知該怎麼對她才好。窗欄裏面仍有幾雙眼睛在盯着倆人,孫發生只好走開,坐在石階上。

趙豔芳緊挨了孫發生坐着,一襲少女的幽香鑽入了孫發生的鼻孔。

“發生哥,你生氣了麼?”

“沒有!我幹嗎生你的氣!我只是想告訴你,蘇大伯是個頂好的人,你不該對他那麼兇!”

“他不是四類分子麼?怎麼是好人!”

“四類分子裏也有好人!比如我娘!你能説她不是好人麼?”

“對呀!四孃當然是好人!可是,街道上怎麼把她劃為四類份子呢?”

“家庭出身不好麼!這個問題很複雜,我也不明白。但蘇大伯是好人,信不信由你!”

“信!你的話我當然信!”趙豔芳柔順地説,將小巧的腦袋靠在孫發生肩上。

孫發生不再説話了。從懷中掏出那本《古文觀止》,隨手翻開一頁,是陶潛的《歸去來辭》,信口便念:“歸去來兮,田院將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攜惆悵而獨悲…”

“喲!你讀得懂?”趙豔芳驚喜地問。

“初三的語文書中有這篇文章,我已經會背誦了!”

“語文書中都有,當然是好書了!這個丁疤兒,我饒不了他!”

“丁疤兒沒讀過書,他怎麼懂嘛!別跟他一般見識。”兩人都不説話了。太陽快升到他們的頭頂。陽光暖融融的,把一個空曠的壩子照得一片金,壩子那端空落落的戲台顯得空寂荒涼,幾隻家雀兒鬧喳喳地從頭上飛過,鑽入戲台子那破敗的草隙間。千里鎮,沉醉在秋末冬初的豔陽裏。

為了與運動的深入發展相適應,公社決定修戲台子。木料就用大水村一户地主破敗祠堂拆下來的料。居民民兵連的任務是把祠堂的木料全部扛回鎮上,一快木板也不能少。

大水村距鎮街約三公里,一大早,男男女女大大小小的民兵們便到了堆木料的現場。兩人一組,相中一棵能扛動的木頭,一人扛一頭,扛起來就走。男的和男的結對,女的和女的做伴,扛大扛小以體力決定。趙豔芳卻找上了孫發生,要與他共同扛一棵木頭。民兵連副連長鍾大福怎麼勸説她都不聽。孫發生無奈,只得和她扛起了其他女民兵不敢碰的一棵木頭。

“怎麼樣?扛得動麼?”孫發生問,他扛的是木料的大頭。

“扛得動扛得動!”趙豔芳好強地大聲説。

“那好!注意着着路!”

“曉得!你真囉嗦!”孫發生不吭聲了,竭力調整着兩人行進間的頻率。他隱隱地擔着心,肩上扛着的是棵雜木,份量很沉,趙二姑娘堅持不了多久。果然,兩人從兩百米歇一次降到三、五十米就要歇一次,趙豔芳還是不停地喊肩膀痛。孫發生只得一尺半尺地向前挪,幾乎快挪到木料中間了,整棵木頭的重量都已經到了他的肩上。他只得咬着牙,邁着沉重的步伐機械地前行。

還有幾百公尺小路就將拐上公路,那棵木頭似乎越來越沉,壓得孫發生臉紅筋漲。他才十五歲多一點,發育不良的身體瘦小單薄,要他自個兒扛着這棵木頭行三公里是不可能的。他幾乎是拼了全身的力氣在苦苦支撐。

前邊的趙豔芳也是苦不堪言。木頭的重量雖然大多不在她肩上,那稚的肩頭卻已經磨得紅腫起來,每走一步都是一陣鑽心的疼痛。她的被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浸得模糊不清的眼睛沒有看清路面,一腳踩進了一個凹坑,她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一股意外襲來的力量掀倒了孫發生,他跌倒在路邊的土溝中,那棵木頭橇了起來砸到了他的頭部,掉下後又壓到他身上。

趙豔芳爬了起來,看到孫發生頭上有血出,已經昏不醒,急得哭了起來。

一輛拉煤的馬車停了下來,親眼目睹了這一幕的朱馬哥頭跑到了孫發生身邊。他掐着孫發生的人中大喊:“孫發生!孫三少爺!”孫發生終於睜開了眼睛,費力地説:“木、木頭,拉、拉回去!”朱馬哥頭點了點頭,先把那棵木頭抱上了馬車。再跑回來,把孫發生抱出了乾涸的土溝。

馬車急馳入鎮,停在孫世昌家門前,朱馬哥頭從孫發生身上找到鑰匙,開了門鎖,把孫發生抱到了堂屋的牀上。朱馬哥頭先去了木頭,才去找孫世昌,要他趕緊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