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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千里奔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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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石廠的生產趨緊張繁忙。大龍山鐵路支線的施工到了極為重要的關鍵時刻,催促砂石的電話一個接着一個,孫發生只得把生產安排為兩班倒,他自己則白天夜晚連軸轉,忙得沒睡過一個好覺。但他生倔強,手拿一把大號鐵鍬,堅持着在工地上篩沙,半點也不象砂石廠的第一把手。他忙得本沒有時間想到遠在千里鎮的父親,忠孝不能兩全,父親應該會原諒奮戰在三線工地的兒子。

週中國手上拿着一封電報,匆匆來到了一號工地,走到孫發生面前。

一絲不祥的預龔上心頭,孫發生從面帶戚容的週中國手中接過電報,只見上面寫着“父逝,速回。兄。”五個不祥的黑字,心裏立即痛不生。

週中國悲痛地説:“三弟,我已經讓何平給小車加上汽油了,你趕快上路吧!”孫發生噙着淚水,點了點頭,説:“謝謝你!周兄,廠子就給你了!你多費心吧!”週中國説:“三弟,你不要我陪着回去麼?”孫發生説:“蓉兒有孕在身,你可不能離開!我得走了。”他跳下沙堆,向隊部方向跑去。

週中國嘆了口氣,拿起孫發生扔下的鐵鍬,彎下幹了起來,把山沙一鍬鍬地甩上沙堆。

隊部前的場上,一羣人圍在吉普車旁,見孫發生走來,全都淚眼婆娑地看着他。

孫雪琴、司玉梅、何秀蓉、侯小月、譚書玉一眾大姑娘小媳婦,簇擁着把孫發生送上了車。何平發動車子,一踩油門,吉普車便衝出了大院,馳上了礦區公路。

目送小車遠去,何秀蓉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孫雪琴強忍悲痛,對也已淚滿面的司玉梅説:“把蓉兒送回家去,勸她別再哭了。如果哭壞了身子,影響腹中的胎兒,問題就嚴重了!”司玉梅擦去淚水,扶了何秀蓉的胳膊就走,一直把她送到了家裏。

何秀蓉仍然止不住悲傷,倒在被垛上不停地泣。

司玉梅説:“蓉兒,別哭了!別哭傷了孩子!這可不是發生哥願意看到的!”何秀蓉坐起身來,用手絹擦去淚水,仍帶着哭音説:“孫三叔是好人,孫爺爺是好人,他們一家都是好人!爺爺死了,和我家死了親爺爺沒有兩樣,叫我怎麼不傷心?”司玉梅説:“是呀!我和你一樣的到傷心!你還算好,小時候總算在你孫爺爺身邊生活過。我才慘呢!還沒有來得及做他老人家的媳婦兒,就已經天人永隔了。”何秀蓉説:“你也不要遺憾,孫爺爺你是見過面的。將來又要和孫三叔一輩子生活在一起。我簡直羨慕得要死。要是他肯娶我,我才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別的什麼我都可以不要。”司玉梅説:“你真是貪心。有了周大哥這樣的夫婿,還要得隴望蜀,一直忘不了你孫三叔,就不怕你丈夫生氣麼?”何秀蓉説:“我本沒有隱瞞,這一切中國都知道,卻一直不管不問。而且,他自己比我還喜歡孫三叔。搞得我都十分嫉妒他們兩個男人。”司玉梅説:“快別説了!再説連我都嫉妒你們兩口兒。唉!也不知發生哥他們到哪兒了?”何秀蓉總算恢復了常態,説:“何平技術好,開車快。你放心!他們很快就會平安到達的。”礦區公路上,何平開着北京吉普車一路狂奔。

孫發生好不容易才從悲痛之中清醒過來,發現車速太快,對何平説:“開慢點!別出事來!”何平減慢了車速,説:“後面全是姐姐們送的食品,你挑一點吃吧!前邊那個鐵箱子中,有大家湊的錢,也有周大姐夫從隊裏支的錢,好像有三、四百塊,夠用了。”孫發生不説話,閉着眼睛,陷入了對父親的深切思念之中。嚴厲然而慈祥的父親走了,讓原本就缺少母愛的孫發生,一下子又失去了父愛。當真是雪上加霜,連遭打擊。算上糧食難關大饑荒那年父親竭盡全力來食物救活自己,父親給了自己兩次生命。這種天高地厚之恩,顯然不是尋常父子之間可以擁有的。大難臨頭,賣兒賣女,易子而食,苟求活命的父母有的是。父親卻在與老天爺的爭奪中救回了兒子,讓兒子從飢餓的鬼門關上撿了一條命回來。偉大的父愛,在這種危難時刻顯得那麼淋漓盡致,撼人心魂。痛心的是,自己還沒有報父母養育之恩於萬一,雙親竟先後辭世了。

孫發生的眼淚在心裏。少年喪父,人生三大悲劇之一,竟然發生在自己家裏,老天爺也太不公平了!假如父親還活着該多好,自己一定接他老人家在身邊,細心盡孝,膝前承歡,讓老人家安享晚年。可惜,自己覺悟得太晚了,你孫發生簡直就是個不孝之子。

何平不敢再開快車,卻不願意讓孫三叔老是沉浸在痛苦裏,提起話頭説:“三叔,早上在院壩中,你猜姐姐們都説了你什麼?”孫發生睜開眼睛,説:“説什麼都不重要!姐姐們全都是三叔的朋友,不會有罵三叔的!”何平説:“不見得,有一個姐姐就罵你了,你猜是誰?”孫發生説:“不是別人,準是你小月姐!”何平説:“嗬!三叔簡直神了,連這個都猜得到。小月姐罵你是不肖子,為了三線不管老父親。説你應該在大爺爺靈前叩頭請罪,乞求諒解。”孫發生説:“月兒姐罵得對!三叔的確不配為你大爺爺之子,三叔真的該罵!”何平説:“可是月兒姐罵完卻哭了起來,説她是無心的,説三叔一心為公,大爺爺會原諒你的。”孫發生的眼淚止不住了下來。父親當然會原諒兒子,但兒子能自己原諒自己嗎?

何平見孫發生淚了,心裏反而放鬆下來。説:“其實姐姐們都很痛苦,我姐姐一見姐夫手中的電報,當時就背過氣去,姐夫掐着她的人中才喊醒過來。”孫發生説:“蓉兒最敬愛你大爺爺,她的悲傷不會比三叔差。”何平説:“司幺姐痛苦得一直捂着口,我真擔心她會落下病來。”孫發生説:“幺妹的身子一直不好,我也十分擔心。”何平説:“最冷靜的還是雪琴姐,她説,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小發生回家需要錢,大家趕快湊一點。不夠的,可以找隊裏借支。周姐夫連忙找來紙筆,把誰湊了多少錢登記下來。末了,他説還不夠,又從隊裏的財會上借支了一些。”孫發生説:“讓大家費心了,孫發生以後一定會還上這些錢。”何平説:“誰要你還?連書玉姐都説決不要你還,包括隊裏支出的錢,她可兼着隊裏的會計。”孫發生説:“不還不行!無非是還的方式不一樣。你再長大一點,就全懂了!”兩人談談説説,倒也並不寂寞。一轉過彎,貴西縣城在望,很快到了南門車站。

路邊竟然站着戴天鳳,她一揮手,何平只得把吉普車停了下來。

戴天鳳説:“孫哥哥,下來吃了飯再走吧!頂多兩個小時就到千里鎮了!”孫發生歉疚地説:“鳳兒,哥哥哪裏還吃得下飯?哥哥正急着去你大叔的靈前磕頭呢!”戴天鳳把一個信封遞到孫發生手中,説:“這是大哥讓我給你的錢,他要你替他多磕幾個頭。本來鳳兒是可以跟你去大叔靈前上香的,可是縣革委安排我帶隊下北邊幾個區鎮檢查,無法請假。孫哥哥,你也替我磕幾個頭吧!”孫發生説:“大哥怎麼知道的消息?我也沒來得及給他打電話啊!”戴天鳳説:“是蘇大哥給他打的電話。想約他一起去千里鎮。可惜大哥比我還忙,正在組織地革委的改選工作。所以才讓我到南門來攔你的車。”孫發生説:“鳳兒,替我謝謝大哥!我不能再耽擱,必須走了!”戴天鳳説:“你走吧!孫哥哥。注意保重身體,千萬別傷心過度!”何平剛想發動小車,一台上海轎車卻停在了車旁,車窗裏探出一個人腦袋來,竟然是侯大明。他笑着對戴天鳳説:“戴副主任,前來攔孫發生的車啊!消息夠靈通的。”戴天鳳板着臉説:“侯副主任,人家遇了喪事,虧你還笑得出來。”侯大明説:“戴副主任,你有所不知。孫老先生過世在我們千里鎮稱為喜喪,可以哭,也可以笑的。是不是?孫老三。我今天趕去,正是為了到他老人家靈前一拜,正巧,可以與孝子同行。”戴天鳳説:“對不起,侯副主任。你們快走吧!別耽擱了!”侯大明對孫發生打了個招呼,上海轎率先開動了,不過開得很慢。

何平立即開車跟了上去,兩輛小車在山路上繞道而行,山風徐來,人們心裏舒暢了許多。不到兩個小時,千里鎮在望了。

到了街口,侯大明讓司機停車等候,自己下車買了十餅炮仗。

孫發生見狀,也下車買了香蠟紙燭,還買了幾尺白布,包在頭上當孝帕。

時正中午,又逢趕場天,小街上人如織,小車只能蝸牛般前行。

半截街走了一個多小時,孫發生簡直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到了家門口,孫發生跳下車,奔進家門,在漆黑的棺木前跪了下來。

侯大明讓駕駛員鳴放鞭炮,自己走到靈前去上香。

鞭炮聲驚動了裏邊的人,孫桂生等匆匆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