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集體撤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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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桂生來到了煤鎮小學。司馬文的第二個孩子做滿月，他是來喝喜酒的。

司馬文只請了學校裏的兩個老師相陪。四人圍着一張小方桌，喝着山民自釀的燒酒，相談甚歡。

孫桂生人雖懦弱，與司馬文卻一向談得來。否則司馬文也不會推薦他去擔任白井小學的校長。兩人從沒斷過電話往來，司馬文小兒子做滿月，當然主要是請他，也有分別久想見上一面的意思。孫桂生提了兩瓶好酒，給孩子封了個五元的紅包，也算得上是份人情了。

司馬文十分高興，舉杯説:“來！三位兄弟，酒逢知己，我們再乾一杯！”孫桂生已經喝得面紅耳赤，明顯不勝酒力，舉起杯子説:“司馬兄，小弟已經是捨命陪君子了。你我相莫逆，我盡力去喝，你老兄就別勸了！”司馬文笑着説:“賢弟，為兄知道你不善飲，並不勸你，你自便就是！”瘦高個子衞老師説:“既來之，則安之！孫兄不喝，這酒便沒有意思了！”司馬文説:“衞老弟是海量，自有我來相陪！孫兄弟遠道而來，就不勉為其難了！”胖胖的趙老師説:“算了，孫老師向來不勝酒力，灌醉就沒有意思了。我們三個盡興喝吧！”孫桂生説:“謝謝，知我者司馬兄和兩位老弟也！我意思一下，好陪大家聊天。”衞老師舉杯説:“司馬兄，孫兄，趁大家高興，我們多喝兩杯。司馬兄又得幺兒，是我們教師隊伍的天之驕子，當真不勝之喜！來，大家共飲一杯！”除孫桂生外，三人笑着舉杯相碰，仰頭喝乾杯中之酒，意興甚豪。

四人談談説説，從剛分到學校初涉世事開始，到嚐盡世態炎涼人情冷暖，通通回憶了一遍。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四人仍然興致盎然，談興正濃。

房門突然被推開，鎮革委主任柴彪帶着幾個壯漢殺氣騰騰地闖進屋來。

司馬文詫異地站起來，笑着問:“柴主任，哪股風把你吹到學校來了。寒舍簡陋，請隨便坐。”柴彪把手中的一疊紙張拍在堂屋的一張課桌上，怒氣衝衝地説:“司馬文，你別裝蒜了，你污衊鎮革委領導，詆譭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是個十足的現行反革命！來，把他帶走！”孫桂生站起身來，攔在司馬文面前，説:“無憑無據，你們不能亂抓人！”柴彪一拍桌子，厲聲説:“司馬文寫了這麼多大毒草外寄，全部被我們截獲，可謂罪證確鑿！”司馬文憤怒地説:“我不過如實反映你們毀林的錯誤行為，何錯之有？”柴彪説:“你懂什麼？鎮革委狠抓革命，猛促生產，豈是你懂得的？一派胡言亂語！幸虧我們早就在提防你，讓你什麼都寄不出去，否則豈不被你壞了大事？”司馬文説:“通信自由是公民的權利，你踐踏人權，還怎麼領導一鎮人民？”柴彪哈哈大笑:“那就與你無關了！來！給我押走！”幾個大漢撲了上來，不由分説，用繩子捆了司馬文，押出了房門。

司馬文的子朱芳芳哭着去攔阻，卻被柴彪惡狼般地推開，跌到門外邊，哀哀地哭泣。

衞老師把朱芳芳扶起來，説:“大嫂不要急，我們三個先去打聽一下，再回來想辦法。”三人緊跑幾步，跟在柴彪一行身後，來到鎮革委大院。院子裏卻聚集了一羣人，台子上拉着大橫幅:“批鬥現行反革命份子司馬文大會”看來人家已經早有準備。

司馬文直接被押上了台，和幾個積年的四類份子彎站在台前，身前都掛着黑牌。

柴彪親自帶頭喊口號:“打倒現行反革命份子司馬文！”

“司馬文不投降，就叫他滅亡！”

“保衞鎮革委！就是保衞**的無產階級革命路線！”接連有幾個人跳上台去發言，人人義憤填膺，個個聲嘶力竭。批判司馬文攻擊鎮革委，攻擊**的無產階級革命路線。是個貨真價實，徹頭徹尾的現行反革命！

孫桂生輕聲説:“看樣子情況不妙！還是回去告訴大嫂，趕快找人幫忙！”趙老師説:“他姑爹就是鎮革委副主任，求他不就行了？”衞老師説:“不見得吧？郭天增要是肯管，司馬大哥哪裏會挨鬥？”孫桂生説:“死馬也要當活馬醫！先讓大嫂去求求看！”三個人回到學校，把情況告訴了朱芳芳，要她去求求姑父郭天增再説。

朱芳芳只得背了剛滿月的小兒子，出門往郭天增家走去。

鎮革委大院內，批鬥會仍在進行。柴彪正在台上大聲講話。他説:“革命的羣眾們，你們今天批鬥的，是現行反革命份子司馬文。他狗膽包天，瘋狂攻擊鎮革委的領導，污衊我們發展工業，增加人民羣眾收入是毀山毀林。你們想，樹長在山上又不能當飯吃，煤礦缺坑木，我們當然要就地取材！司馬文卻對此大肆攻擊，他這是明目張膽的反革命行為，我們必須把他批倒批臭！再踏上一隻腳，讓他永世不得翻身！打倒司馬文！打倒現行反革命子司馬文！”大院內口號聲此起彼伏，羣眾的情緒被推到了**。

柴彪高聲宣佈:“下面，把反革命分子司馬文和四類分子們遊街示眾！”打手們正在組織遊行隊伍，幾輛小車開進了院子。戴宣鳳、羅忠旺、王美麗和幾名持槍民警下了車。

王美麗見了台子上的橫幅，對戴宣鳳説:“戴主任，人家已經先動手了。”戴宣鳳笑着説:“還好，讓我們趕上了！他們搭台，我們正好唱戲。”柴彪見縣裏來了這樣多人，止住了正要遊行的隊伍，笑着了上來。

羅忠旺説:“柴主任，縣裏要在煤鎮開一個現場會，你把革委會成員都通知來吧！”柴彪問:“羅主任，什麼內容的現場會，要不要換個橫幅？”戴宣鳳笑着説:“不用換！這個正好！你趕快去喊人吧！”柴彪聽了戴宣鳳的話，以為自己的做法受到縣裏肯定，興沖沖出了大院，喊人去了。

羅忠旺吩咐民警給司馬文鬆了綁，好言安了兒句。

半個小時後，又湧來了一大批羣眾。郭天增帶着派出所的兩個民警也來到大院。

戴天鳳走上台，在麥克風前站定，大聲説:“同志們，戰友們，偉大領袖**教導我們，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你們正在開的這個批鬥會，恰到好處地説明了這個問題。現在，請縣革委副主任羅忠旺同志宣讀縣革委第一個決定。大家歡！”大院裏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羅玉坤走到台前，打開一份紅頭文件，大聲宣讀:“貴西縣革命委員會文件，縣革發一九六八，（88）號。關於對煤鎮派出所領導班子進行調整的通知，各鄉鎮革委會，經縣革委研究決定，任命李楓同志為煤鎮派出所所長，免去郭天增同志兼任的所長職務，文到之現場接職務及槍支。特此通知！貴西縣革命委員會，一九六八年八月十。”一個身裝軍裝的年輕大漢走上台來，向台上台下各敬了一個軍禮。

戴宣鳳對郭天增説:“郭副主任，這位就是李楓同志，縣公安局刑警，復員軍人。工作吧！”郭天增無奈，只得摸岀手槍及持槍證，在一院人眼前給了李楓。又讓兩個派出所民警站到李楓面前，説:“以後，跟着新所長好好幹。”李楓把從縣公安局帶來的兩個民警叫來，讓他們一人帶着一個，在兩邊的台口守衞，自已走到羅忠旺面前，舉手行了個軍禮，説:“報告羅副主任，煤鎮派出所接管完畢，請指示！”羅忠旺回了禮，説:“李所長，保衞大會安全！

“李楓高聲説:“是！請領導放心！”轉身走到台子一側，以標準的軍人姿勢站立。

戴宣鳳走到台前，打開另外一份文件宣讀:“貴西縣革命委員會文件，縣革發一九六八（89）號。關於調整煤鎮革委會成員的通知，各鄉鎮革委，煤鎮革委以發展生產為名，大肆砍伐森林，破壞植被，給該鎮的工農業生產造成毀滅的災難。經縣革委研究決定，免去柴彪同志的煤鎮革委主任職務，調任縣林業局一般幹部。免去郭天增的副主任職務，調任縣農業局一般幹部。其餘委員重新開會選舉。任命司馬文同志為煤鎮革委會主任，王美麗，李楓為副主任，立即開展工作。特此通知！貴西縣革命委員會，一九六八年八月十。”大院內響起了熱烈的掌聲，羣眾似乎有了重新得到解放的覺，對縣革委的決定表示歡。

戴宣鳳説:“請司馬文、王美麗、李楓三位新領導台上就坐。”台下又是一片熱烈的掌聲。司馬文被學校老師們推上了台，站在台上不知所措。變化來得實在太快了！他本沒有任何思想準備。從階下囚一下子升為鎮革委主任，他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戴宣鳳説:“司馬文同志，給大家講幾句吧！算是新班子的就職宣言。”司馬文只得走到麥克風前，動地説:“鄉親們，同志們。我司馬文竟然可以站在這裏大聲地説話，真是十分動！煤鎮人揚眉吐氣的一天終於來了，沒説的！新班子一定和大家生死相依，先搞綠化，再抓生產，讓大家儘快過上好子！為保衞**的無產階級革命路線再立新功！”台下的羣眾熱烈地鼓掌，台上的領導們也為司馬文鼓掌。顯然，他説出了人們的心裏話。

朱芳芳背了孩子站在院門邊，高興得下了淚水。

孫桂生一直在使勁鼓掌，手心都拍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