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預感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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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上,盛林和馬樹芬揹了空背籮往山背後走去。背籮是用來揹煤的,山裏人家燒煤得自己去煤礦上揹,兩三錢便可以買一大背籮烏黑髮亮的塊煤,有的礦老闆連稱都不用,三錢,能揹多少就裝多少,十分便宜。沒有勞動力的人家也可以買煤燒,山路上經常有馬哥頭牽着馱煤的馬路過,一馱煤炭一塊五至兩塊錢,當得上三個壯勞力揹一次。兩人要去的珠米煤礦離馬家大田四里多遠,一個上午最快只能揹一趟。盛林一則是為岳父岳母家省點買煤燒的錢,二則是為了與馬樹芬單獨待在一起,説點當着家人不好出口的知心話兒。
馬樹芬從小就怕進山揹煤。但家裏沒有男孩,她老伯常常帶了她進山揹煤,那背兜雖然不大,但裝滿煤也很沉,常常勒得她雙肩疼痛,叫苦不迭。不過,任她如何害怕,老伯就是不肯一個人去揹煤。原來老伯特意編了個大背籮,礦主往往只收他兩錢讓他隨便裝。他把馬樹芬放在煤礦外的樹林中,自己一人去買煤,鼓着勁揹了一大背籮煤出來後,把自己多揹得的部份舀在馬樹芬的小背籮中,父女兩人再一起揹回家去。等到老伯揹不動煤以後,馬樹芬只能自己進山了,那種孤寂、無助、害怕的覺,至今仍然記憶深刻。
盛林見馬樹芬不説話,回過頭説:“芬妹,你在想什麼?怎麼不説話?”馬樹芬説:“我在想小時候被老伯着來揹煤的事。林哥,以後買點煤燒算了,我小時候揹怕了的。再説,我已經上班掙錢了,未必連燒煤的錢都出不起?”盛林笑着説:“芬妹,喊你來是陪我做伴,説説話兒,煤我一個人揹好了!”馬樹芬説:“那怎麼行?要揹大家都揹,沒理由讓我打空手跟着你走。”盛林説:“那你隨便裝點,做個樣子算了!下午不揹了,提上一條大魚,看孫老三去。”馬樹芬説:“就是嘛!發生哥回來這麼久了都沒去看人家,我的工作沒人家幫忙,能得麼?”盛林説:“不是忙搶砌擋牆麼!連孫老三都天天在工地上盯着,還加了幾天夜班,好不容易總算全砌上了,累得我都沒想起這個事來。”馬樹芬説:“我們擴公路也是很累的。不過發生哥這一招使得好,讓出公路來做擋牆基礎。要是繼續在垮山下挖擋牆基礎,再有一個月都砌不完。”盛林説:“要不然週中國會滿口服氣呀!連他這個大學生都沒先想到這個辦法,孫老三一上工地就看出眉目,想出這個主意,真是聰明絕頂!”馬樹芬説:“明天公路局就來正式驗收,男工排也要和我們女工排一樣,過河修鐵路去了。”盛林説:“快走,烏雲上來了!説不定要下大雨。”兩人其實已經到了珠米煤礦。所謂煤礦,就是一個斜斜的煤,幾個只圍了遮羞布的工人用竹編的船子把煤從煤中拉出來,那船子呈長方形,底下的木框上釘了兩鋼條,可以在煤中滑行,船子中的煤被翻倒出來時,可以看見鋼條被磨擦得雪亮。
盛林買了四錢的煤,自己滿滿地裝了一背籮,卻不顧馬樹芬反對,只給她象徵地裝了一丁點,二人揹起來就走,趕路出生。
烏雲似乎越聚越多,但雨卻沒有下下來。馬樹芬揹得少,輕快地走在前邊。盛林在後邊緊趕慢趕,百十米就要用拐扒子支撐住背籮歇一氣,累得滿頭大汗。
馬樹芬一邊歇下來等他,一邊心疼地説:“讓你不揹你偏要揹,怎麼樣?累壞了吧!不行分點兒給我,兩個人同甘共苦,強似一個人拼命支持!”盛林説:“不行!孫老三説,女人是拿來疼的,不是拿來乾重活的!我怕挨他罵!”馬樹芬笑了,説:“發生哥比你小,你卻事事都要聽他的,大而無用啊!”盛林説:“我算什麼?比他年齡大官位大票子多的人還不都要聽他的,人家腦瓜夠用!”馬樹芬説:“歇夠了麼?走吧!再耽誤要挨雨淋了。”然而雨卻沒有下下來。不過盛林還是加快了速度。約摸十二點鐘,兩人回到了馬樹芬家。
馬大娘已經做好了菜飯,盛林和馬樹芬洗漱乾淨,坐上飯桌。
馬大爺説:“林,揹煤很累,喝碗酒吧!”盛林説:“老伯,下午我們要去看孫發生,喝紅臉去不好!”馬大爺説:“能來就請他來喝頓酒吃餐飯吧!哪天都行!孫家老三是個好小夥子!”馬樹芬説:“老伯,我們請請看吧,估計不可能來!”晚飯七點鐘就在醫務室擺上了。盛林自己帶去十多斤的一條大魚,自己把魚煮成了紅油水煮魚。週中國燉了一隻大公雞,房東送了一大碗臘,一鍋酸菜豆湯,竟然十分豐富。
孫發生、封玉嬋、週中國、何秀蓉、馮長髮、盛枝、盛林、馬樹芬、何天運、顧婉婷,全是一對一對的,當然,這得把孫發生和封玉嬋算成一對才行。這一個多星期裏,封玉嬋每天晚上都與孫發生睡在一張牀上,雖無夫之實,卻已天天肌膚相親。
司玉梅又被郭鵬接到三連去了,這一次郭鵬讓他父親去司家寨把司世全也接了來,司玉梅想不去都不行。這讓封玉嬋又有了與孫發生扮一對兒的機會,讓她心裏頭倍加高興。
週中國往人們的杯子裏都斟滿了土酒,舉杯説:“各位男女同胞,今這酒,一是祝賀擋牆完工,公路也成功擴寬。二是祝賀孫連長出席地區積代會,受到上級表彰,大家幹一口。”五男五女全都舉起酒杯,仰面把杯中酒喝了下去。
孫發生動地説:“謝謝周兄!謝謝大家!這陣子讓大家為我擔心,孫發生十分慚愧。”馮長髮説:“老三,你現在是我們心中的偶像,不用和大家客氣,我們對你是敬佩的!”何天運笑着説:“發生哥,我總算對你的抱負明瞭於。怪不得你對戴宣發的高官厚祿無動於衷,不興趣,原來你的心中裝的是國家民族,小弟拜服!”孫發生説:“天遠,別把我拔得太高,誠實守信,以禮待人,寧折不彎!乃是自我評價。”盛林説:“老三,還要加上一心為公,忘我工作,就比較全面了!”週中國説:“別光顧説話,快!先吃些菜飯墊底,今天非一醉方休不可。”話剛落音,一連串驚雷便接二連三地響起來。閃電劃過了漆黑的夜空,豆大的雨點開始落下來。
孫發生擔心地説,“大雨説來就來,擋牆的保護期還沒有到,不知能不能經受住考驗,”馮長髮説:“老三放心,山溝那邊,垮山部已經炸了個口子出來,我親自試過,一有震動,上邊的砂石大都往那邊滾,垮向擋牆這邊的很少。”孫發生説:“塌方不是全部往山溝滾,擋牆這邊就有危險!擋牆不會垮,但砂石會湧上公路,造成堵。明天公路局要全路驗收,堵了公路,還能付使用麼?”週中國説:“大家快吃!吃完了全都去工地看看,如果真垮下來堵了公路,那就全連上陣,把砂石全部清理下河,確保明天的驗收!”馮長髮説:“對!兵來將擋,水來土坉。我不相信我們鬥不過老天爺!”眾人立即大吃大喝起來,似乎是與他們作對,外面的風雨也越來越大,雷聲時斷時續。
很快,一罈子土酒喝了個光,水煮魚、清湯雞和那碗臘也吃得只剩下清湯。
週中國説:“男的跑回去穿雨衣,寨門口會合,女的先在這兒幫着收拾,看情況再説。”眾人齊聲答應,跑了出去。孫發生取過雨衣穿上,拿了電筒,就要出門。
何秀蓉伸手阻止了他,説:“三叔,你去幹什麼?有什麼事,中國他們會處理的!”孫發生堅決地説:“我是一連之長,不去怎麼行?幹不了活,出出主意還是可以的!”話音剛落,他已經走出門外,走向漫天的風雨之中。
寨子路口已經沒有人,週中國他們一定先去了。孫發生小心翼翼地沿小路走下去,走到了公路上。大雨如注,天地間充了雷聲和風雨聲,公路上已經動着濁黃的水。孫發生頂風冒雨前行,腳上的鞋襪和半截褲腿早就泡在雨水中了。
擋牆沒有垮,但山上的砂石卻被雨水衝下來,漫過擋牆,不斷地堆集在公路上。孫發生見週中國等四人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裏,對着公路上不斷增加的砂石束手無策。便走上前去,大聲説:“馮大哥,你們三人去組織全連民工,雨停後帶着工具、小車過來,我和周兄先在這兒監視着垮山。還有,把連裏的氣燈全都打亮帶來,照明不好容易出事。”三人答應着跑步回去。孫發生、週中國佇立在風雨中,準備着接受上天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