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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宮闈之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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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香膏潤髮過半個時辰後要洗掉,所以清如暫時還不能歇下,她取了本書在手卻無意翻閲,沉半晌後突然向子矜問道:“子佩怎麼樣了?”雖語氣淡然無波,但聽仔細了,還是能發現那絲身在雲深處的落寞,十數年的相處,又是唯一跟進宮裏來的兩個丫頭,叫她如何能無動於衷。

子矜聞了話大為難,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得閃爍其詞地道:“她…她好…好些了。”瞧子矜這個樣子,清如哪還會不知曉實情,她接過綿意奉上的茶,揭開茶蓋,只見裏面漂浮的不是整片的茶葉,而是細細的茶末子,吹散了又聚過來,喝在嘴裏説不出的澀意,飲了一口便不想再喝,她推盞對綿意道:“以後不用四處找茶葉了,直接沖水就行了,還是那樣喝着舒服點!”敢情她已知就這些茶末子還是綿意好不容易找來的。説完了茶的事她對還在絞手帕的子矜道:“只怕她還在怪我吧?”子矜遲疑了一下後點點頭:“小姐,您再給子佩一點時間吧,她一定能理解您的!”她急急地説着,生怕遲一點小姐就會怪下罪來。

她的模樣惹笑了清如,她微一彎後神又轉為憂鬱:“都已經四個多月了,要能理解還會等到現在嗎,子佩與你不同,她心較你要倔強許多。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有一次阿瑪以為她偷了額孃的簪子,罰她跪在院裏還用藤條打她,可她就是不肯承認,其實就一隻普通的簪子,即使真偷了也不會受什麼大罰,至多是打幾下而已,可她就是不認,把阿瑪氣得不輕,後來要不是湊巧找到了簪子,恐怕她真要去掉半條命,子佩人雖不錯,但這脾氣,唉…”清如無奈地嘆着氣,入宮後還是第一次與身邊的人有了衝突。

“可是小姐…”未等子矜説完,清如已揮手打斷了她的話:“不用再説了,在她沒想明白前,先在外面做事吧,什麼時候明白了,懂事了,再將她調回來,這期間你能勸就多勸着點,畢竟我也不習慣沒她在身邊,另外,這之前我近身的事還是由你和綿意一起理着!”清如已經把話説到這份上,子矜再無異議,畢竟小姐並不曾為難子佩,是她自己想不明白,能否再回到齊心伺候小姐的子主要得看她自己。説話的同時,綿意已取了清水來,慢慢洗去清如發上已由瑩白轉為透明的九回香膏。

看着原本清澈見底的水逐漸變得混濁,可人還是不停地往裏攪着,使它更加混濁,最終不復原有的清透。

清如心頭閃過一絲觸,這水對應的可不就是人心嗎,人本善,是所處的環境將純淨的人心逐漸染上顏,最終只怕連這心的主人都看不清自己的心!

正神遊虛空之際,突然聽見小福子的聲音,他是何時進來的,清如斂了思緒,端眼看屋裏,只見小福子一人搬了許多東西進來,並在桌上分明別類的放好,有綢緞,有新做好的衣物,還有裝點心的盒子。

清如沒帶任何裝飾的纖纖玉手在那匹寶石藍的綿緞上緩緩撫着,絲錦織就的緞子摸在手心光滑如無物,這樣的輕這樣的軟,如初生嬰兒的皮膚“是淳嬪她們叫人送來的嗎?”小福子終歸是年少,見了好東西高興得臉上笑開了朵花,他應聲指着桌上的東西一一回道:“這是淳嬪娘娘託人帶進來的雲錦,説是快到天了,給主子您裁幾件新衣裳!”他指得正是清如手中這匹。

清如淡淡一笑道:“在這種動盪的局勢下,夕還能深得皇上記掛,真是難得,但願皇上不是圖一時新鮮,否則這般恩寵,夕將來指不定要被多少人生活剝了呢!”綿意正拿手巾乾清如發上的水滴,聞言奇道:“主子,這雲錦不是內務府按宮裏各位主子的位份分配的嗎,與皇上記掛有何干系,淳主子是娘娘了,照例是應該有幾匹的呀?”宮裏除皇上特別賞賜外,一應穿戴器物全由內務府來分配記檔,這雲錦又不是什麼稀罕物,難怪綿意會有此一問。

清如斜睨了她一眼後悄然鬆開捏在手裏的雲錦邊角,只見那寶藍的緞子上用銀線繡着兩個很小的字:一品。

“額娘以前進宮謁見太后的時候,曾有幸得太后賞了半匹一品的雲錦,與這匹手光澤一模一樣,你可知這蘇州織造府每年送入宮的一品雲錦也就七匹而已,除了太后恐怕也就皇后或皇貴妃那裏分到了,淳兒這一匹定是皇上特別賞的,只是她不知道這一品雲錦的稀少,當作普通料子送來與我做衣服了。要知即使二品雲錦一年也僅有十數匹而已,這宮裏大多數主子所得的不過是三品雲綿!”聽了她的解釋綿意幾人這才恍然大悟,想不到這看似普通的雲錦還有這區別,連原本要出去找子佩的子矜一時也站在原地忘了退下。

清如説完正放下手裏的雲緞,突然聞到一股奇異的香氣,是從雲綿上散發出來的,淡雅幽遠,沁人心脾,初聞還不覺得什麼,到後來竟是越來越好聞,讓人捨不得放下,奇怪,昔額娘那匹似乎並無這香味啊,難道是織造府新加了薰香的工藝?

這料子拿來做衣服倒是很不錯,不光料子好還能時時聞到這香氣,只是她現在穿了又與何人去看呢,想到這兒臉上升起一抹黯然,但很快又掩蓋在淡然之下,這個面具她帶得是越來越練了,呵!

清如放下香氣纏繞的雲綿,將目光投向那個八角形的點心盒,蓋子上印得是杭湖雨景,小福子機靈地將點心盒打開,裏面有三層,頭一層是煎成金黃的曼陀夾餅,中間是子泥額芬白糕,最下面則是幾個餑餑。

“這是…”小福子剛想回答,清如已猜到了九分,笑答道:“這是姐姐叫人送來的吧?”

“主子英明!正是容嬪娘娘送來的。”小福子的話肯定了清如的猜測。

盒子裏除了點心外還在旁邊附了雙筷子,清如拿起筷子挾了一塊夾餅送到嘴邊,另一隻手籠在下面接住從齒間掉下來的碎碴。

每次水讓人帶東西來的時候都會捎上一盒點心,好像很怕她餓着似的,正因如此她才能一猜即中。

姐姐你終於也升為嬪了,容嬪,容…是容貌,亦是容華;是美貌的肯定,亦是華麗的極致;姐姐你一定很高興對嗎?只可惜我不能當面向你致賀,唯有借花箋來賀。

清如心下高興,臉上也溢出了笑,與往常一樣的婉轉動人,不過這一次真心了許多,她在每樣點心裏分別挑了一個吃,然後放下筷子衝小福子他們道:“這些東西我一個人吃不了,你們都拿下去分了吧,記得給子佩還有值夜的小祿子留一份!”説歸説,清如心裏還是很惦念子佩的。

小福子萬分,自主子被足後他們吃得都是最差的食物,容嬪送來的點心就成了他們難得一次的改善。除了點心外,還有那套新做的衣服亦是水一併拿過來的。

與她們兩人相比,月凌送來的東西就頗為奇怪了,是幾枝含苞待放的桃枝,時近二月底,有幾株結苞的桃枝並不稀奇,奇的是她何以要送這幾枝東西來。她是常在,不比夕還有水宮裏的東西多,可也不至於要淪落的折花相送的地步,這花…清如拿起一枝在手裏轉着,花雖還緊緊包在一起,但桃花的香氣已開始透出來。

“凌常在可有説什麼?”小福子立馬回道:“回主子話,奴才當時也不明白凌常在的用意,就問了她一下,可是她説只要主子您看到就一定會明白她的意思,然後就再沒説什麼了。”她看到就會明白?清如疑惑地打量着新從枝上攀下來的枝兒,心道,月凌什麼時候也學會打啞謎了?手拿枝條徐徐轉着,一絲晚風從窗縫中漏進來,把桌上沒有燈罩的燭火吹得一陣搖曳,將房中各人的身影拉得或長或短。

每一個人都想着未開的桃花之謎,清如淨想着問題,沒注意手中桃枝上的一個花蕾已經很靠近燭火了,突然“譁”地一陣輕響,將她們從各自的思緒中拉了回來,這響聲正是從清如手中的桃枝發出的,她趕緊收回手看,這一看她不由呀了聲,原來最頂端的那朵花蕾在燭火燃燒的熱氣薰染下竟綻開了一個小口,儘管只是比指縫大不了多少的小口,但已經能看到裏面粉的花瓣。

清如原本被霧住的心一下子澄如明鏡!

呵,月凌,你是想借這未放的桃花來告訴我,終有一,我會如這桃花一樣,經過漫長冬天後在楊柳青青的天裏綻放!

“去,找個花瓶將這幾枝桃花起來,然後放在我房裏!”她將桃花遞與小福子,至於其含意卻始終笑而不答,笑還是淡淡的,隱約有一絲動容隱藏在眼後!月凌,想不到現在最明白我心意的人竟是你!

“她們三個也真湊巧,居然一起送東西。”

“主子,還不止這些呢!”小福子神秘地眨眨眼,然後麻利地從一堆東西下面找出一個小罐子來。

清如拿在手裏覺新飄飄的,不像裝了多少東西,旋開蓋子,一股茶葉特有的清冽之氣立刻撲鼻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