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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貴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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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常年瀰漫着檀香的氣味,檀香又被稱為佛香,最是能安神定魄。

清如還沒來的及拜倒就被一隻柔軟的手給扶住了:“罷了,不用多禮,讓哀家看看你!”一向以嚴厲著稱的孝莊難得的出了慈祥的一面。

清如應了聲,怯生生地抬起頭,映入她眼簾的是一位慈祥的中年美婦人,在她身上絲毫沒有老的痕跡,有的只是成

看了半晌孝莊點點頭,揮手讓奴才們退下,只留下蘇墨爾一人在旁邊伺侯着,她拉着清如的手在椅子上坐下。

“你比剛來的時候可瘦多了!

“孝莊撫着清如削瘦的臉頰嘆道,眼中頗有幾分憐惜。

“太后您見過我?”以前清如總聽人説當今太后是如何的利害,如何的有本事,而今終於親眼見着了,想不到她對自己如此和善。

孝莊笑笑道:“是啊,你們剛進宮的時候,我曾遠遠見過你們,那時的你,可比現在胖多了,也沒那麼憔悴!”清如低下頭,黯然盯着自己的鞋尖,她有什麼理由不憔悴…

孝莊很清楚清如心中的受,這宮中女子的喜樂哪一個不是系在皇帝身上,她柔聲道:“傻孩子,你受的苦,哀家都看在眼裏,之所以遲遲不找你,是因為哀家希望有朝一皇帝能夠自己認識到他所犯下的錯,可惜…”説到這兒,她失望地搖着頭:“可惜哀家錯估了皇上,他始終不明白皇帝的責任,更不能諒解哀家的苦心!”

“太后,您不要傷心了,皇上天縱英明,遲早會懂的,您再給他點時間!”真的會懂嗎?清如一點信心也沒有,但她只能這樣説,安太后也安着自己。

“傻孩子,若皇上有你一半的貼心就好了!”孝莊憐惜地拍拍清如的手,她沒看錯,是個懂事的孩子,相信她一定會是一個合格的妃子。

孝莊褪下手上的翠玉鐲子將其帶在清如的腕上:“這個鐲子是哀家剛進宮那會兒,先皇賞賜的第一件東西,現在我將它賞給你,你要好好收着!”玉在宮中的意義遠較金銀要高,孝莊將玉鐲送給清如,就表示她認可了清如。

“這個這麼貴重,清如不可以收的!”聽聞這個鐲子對太后這麼有意義,清如哪還敢收,正要摘下,手卻被牢牢按住:“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些東西記在心裏就足夠了,不一定非要留着個念相!”皇太極…她已經有多久沒再想起他了,只有在想到他的時候,她才會記起自己還是一個女人,一個很早就失去丈夫的女人。

她低頭看着清如潔白手腕上的那抹翠綠道:“你阿瑪是朝中重臣,你又是哀家親點入宮的,莫説貴人,便是封個嬪、貴嬪也是應該的,然而皇上卻只封了你個最低等的答應,你不知道這件事寒了多少人的心啊!”説着她長長的嘆了口氣,似乎要將心中的鬱結一起嘆出去,對這個兒子,她有着太多的無奈…

“不過你放心,哀家既然決定了手,就不會再眼看着你受苦,哀家會助你拿回你本應得的東西!”這句話中有着不容人置疑的肯定。

清如遲疑了半晌,終於還是緩緩搖頭,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知道不可能,福臨對她的誤會太深,深到無法用言語來化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註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你不願意?難道你準備老死在這宮中?”孝莊對清如的回答很是意外,自己的好意被她拒絕,語氣中帶了一絲薄怒。

清如離開椅子,跪在孝莊身前:“太后,除了老死宮中,清如再也想不到別的出路了,皇上的子您是最瞭解的,只要他決定的事誰都改變不了,即使您強行將我推到他身邊又能怎麼樣,只會讓他更討厭我!清如不想再惹皇上不高興了,太后,如果您真的疼我,就請您答應我吧!”言罷,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昨天晚上,她整整想了一夜,恨福臨又怎麼樣,愛他,恨他,最終苦的都是自己,與其如此,還不如趁早斷了念想,了自己這麼久,也該是時候放過自己了!

聽着清如發自內心的話語,孝莊似乎心有觸,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喃喃道:“你竟然對皇上有情,難得…難得…”在宮中沒有人會比她更明白情字之可貴,福臨能有一個如此深愛他的女子,是他的福氣罷!

“你先起來。”

“求太后成全!”清如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口中重複着這麼一句話。

孝莊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她摸着梳得一絲不苟的髮髻悠悠地説道:“曾幾何時,哀家也像你一樣,以為退一步就會海闊天空,可事實是殘酷的,你越是退就越無路可退,最終只能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在這宮中,你必須要爭,哪怕是頭破血也要爭,因為這就是深宮女子唯一的出路,同樣,也是你唯一的出路,只有這樣你才會有機會出頭,也唯有這樣才有可能讓皇上知道你對他的情!孩子,你坦白的告訴哀家,你是真的不想再得到皇上的愛了嗎?”

“我…我想,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清如先前好不容易堅定下來的決心,被太后幾句話就給瓦解了,她到底還是低估了自己對福臨的情。

孝莊將清如從地上拉起來,用絹帕替她拭着額上沾到的灰:“不要擔心,哀家會告訴你怎麼做,哀家相信,以你的才情與美貌終有一能得到皇上的青睞!”清如低頭想了很久,終於抬起頭深深地了口氣,然後鄭重地點下頭,她還是決定再賭一次,而賭注,就是她的一輩子。

正説着,有宮女在外面請示,蘇墨爾走過去問了事情,然後向孝莊垂手啓道:“回稟太后,皇貴妃在宮外求見。”

“她來做什麼?”孝莊眉頭輕挑道。

“奴婢不知!”

“就説哀家身子不舒服,叫她改再來。”看孝莊的樣子似乎不太喜歡董鄂香瀾。

蘇墨爾應聲退下,想來是出去回覆。

自殿選一別後,清如就再沒見過董鄂香瀾,想來她現在應是過得很好吧,同樣是女人,可她與她的區別就如天上的仙子與地上的乞丐一般大。

正想的出神,忽然聽見太后好像在叫她,回過頭來,她看到太后的眼中已沒了剛才的慈祥,冷漠的目光是如此滲人,她遙望着天空:“如兒,你知道宮中最忌諱的是什麼嗎?”不等清如回答,她又接着説道:“是專寵!宮中最忌諱的就是專寵二字,歷朝歷代,那些得到皇帝專寵的女人都沒有好下場,因為有太多人注意着她們!所以如兒,你要記住,若將來有朝一,你得寵於皇上,萬萬不要將所有寵愛集於一身,集寵一身,便是集怨一身,皇上是後宮所有女人的皇上,他必須要做到雨均霑,這樣才能使後宮太平,也只有這樣才能保住你平安!”清如輕輕地嗯了聲,望着太后的側臉,她不想起太后還是莊妃時候的事。當年先皇對莊妃的親姐姐辰妃海蘭珠的恩寵,與今福臨對董鄂香瀾的恩寵不逞多讓,進宮最晚,位份卻僅次於皇后,還為她專門建了座關雎宮,而先其姐入宮的莊妃卻位居五宮之末,可以想像莊妃當時是如何的不甘與怨忿。

辰妃之子一出生便被封為皇太子,莊妃之子出生時卻無人問津,可惜那位皇太子沒過多久就夭折了,而辰妃也很快死了,最終坐上皇位的,是原本最不被看好的永福宮莊妃之子福臨,他們才是那個笑到最後的人!

可能就是這個原因,使得太后始終不喜董鄂香瀾,儘管她是那麼的賢惠。

孝莊出神地望着外面風吹雪花飛的情景,自言自語地説道:“又到了起風的時節了…”接下來的子,清如每天都去慈寧宮陪太后理佛,閒時便抄抄佛經,很少有年輕人像她這樣靜下心來,許是與佛有緣吧…

太后也一直沒再提起要幫她得寵的事,但清如並不急,她知道太后沒有忘,只是在等時機,一個最恰當的時機。

在慈寧宮期間,清如碰到過皇后幾次,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平凡,即使走在街上也不會引人注意,何況是在這美女如雲的後宮。不過她的格很好,淳厚朴實,即使不笑的時候也像在笑,皇后應有的美貌、威嚴、權威她一樣都沒有,這樣的人其實並不適合當母儀天下皇后,私底下孝莊也曾説過她不適合做皇后,可惜她姓的是博爾濟吉特氏,福臨的後位只能由這個姓氏的女子來坐。

其他來給太后請安的妃子中,清如印象最深的就是前皇后靜妃,論美貌她並不輸給董鄂香瀾多少,她的美是一種野的美,狂野、倔強、不認輸,是典型的在馬背上長大的草原女子!

她看每一個女人的眼中都帶着幾分敵意,原來,她也是愛福臨的…

或許剛開始的時候福臨也曾喜歡過她,然後兩個同樣高傲,同樣不肯妥協的人走在一起註定不會有什麼好結局!清如曾聽太后喚過她的名字:拉蕾…

這個名字,讓她再一次想起了那個率真的少年:拉卓!當年就是他與父親吳克善親王一起將妹妹送來京城與福臨完婚的,然後僅僅過了兩年她就被廢了,順治十一年他再次來到京城,這一次是送侄女來與福臨完婚,成為他的繼後。

也就是在那一年,她遇見了他,一別經年,不知他在那片草原上過的可好…不知是不是因為今年京城的冬天特別冷,一向身體健碩的太后竟然病了,且病情來勢洶洶。

太后生病自然非同小可,當夜太醫院所有的太醫差不多全來了,不過上次給清如看過病的那個秦太醫卻不在此列。經過太醫們的聯合會診,得出一致結論,認為太后乃是由受涼引起風寒之症,這原不是什麼大病,但不知為何寒氣竟然鬱結不散,且又侵入了肺腑,所以有些棘手。

幾位太醫不敢馬上開藥,幾番斟酌思量,將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都想了一遍後才開出了藥。

當下立刻有宮女拿了藥方去拿藥,彼時福臨也正好到了,與其一道來的不是皇后而是董鄂香瀾,想來福臨今夜又是宿在了承乾宮,進了來,福臨先給病牀上的孝莊行禮,身為皇貴妃的董鄂香瀾也跟着見了禮。

從福臨出現的一剎那,清如就不由自主地將目光牢牢鎖在他身上,一襲深藍的龍袍將他渾然天成的貴氣完全襯托了出來,俊美依舊,較原先多了份躊躇滿志。

直到這一刻,清如才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多愛福臨,光是這樣看着他就讓她動不已,強捺着心頭的動,她出帕子行禮道:“清如給皇上請安,給皇貴妃請安!”

“你怎麼在這裏?朕不是叫你在宮中靜養的嗎,你怎麼跑到太后這裏來了?”福臨這才注意到站在牀尾的清如,驚訝過後緊接着就是一連串的責問。

因為福臨沒叫她起喀,清如只能繼續保持着行禮的姿勢回答:“臣妾是得知太后生病了,所以特意過來探望的。”

“探望?你是太醫嗎?你可真有本事啊,居然連朕的旨意都不聽了,信不信朕現在就治你的罪?!”福臨怒氣衝衝地道,待要再説,旁邊有人在扯他的袖子,是董鄂香瀾,她抿着朝福臨搖搖頭,又朝太后的方向努努嘴,示意他不要再説了,免得吵到太后,惹她生氣。

福臨哼了一聲,雖然面不霽,但終還是不再説了,董鄂香瀾這才轉過頭,對還蹲着的清如温言道:“如答應,你起來吧!”謝了恩清如終於可以直起已經有些痠麻的腿,然而心中的酸楚卻更甚了,她對他心心念念,他對她卻如仇人相見,真是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