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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臨淵羨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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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聞這宮中當紅的二位娘娘蒞臨重華宮,當真吃驚不小,尤其是清如,她自到重華宮起,數月間,除了夕等人,從不曾見其他妃子踏足過這裏,現在竟一下子來了兩個,莫不是有什麼事不成。

容不得她細想,二人已來到了近前,她只得忐忑不安地與其他幾人一起欠身低頭:“清如(夕、依雲、舒蘅)見過佟妃娘娘,貞嬪娘娘,娘娘金安!”這是清如第二次見到佟妃,與上次所見無甚區別,依舊是珠翠環繞,衣飾華美的模樣,只是眉梢間多了些許憔悴,但也僅僅是些許而已,畢竟她手裏還攥着治理後宮的大權,膝下還有三阿哥,比起大多數人來已經很好了。

但是對於一向自視甚高的佟妃來説,真的還好嗎?

與佟妃並肩而站的想來就是貞嬪了,這是清如第一次看見,這位與皇貴妃一母所生的妹妹,也是極美,她有着江南女子的婉約清靈,卻不極其姐那般美得驚心動魄!

按宮裏的規矩,妃嬪們每都要去向皇后請安,清如卻從未去過,自然也無緣得見皇后和其他妃子了。倒不是她不願去,而是在冊封為答應那會兒,她前腳剛病,後腳皇上的旨意就下來了,免去她的請安,着其在宮中安心養病。

與鋒芒畢的佟妃相比,她就如一杯温存的清茶,不耀眼,卻能源源不絕地散發出自己獨有味道,秀氣的臉上一直帶着幾分淡定的微笑,讓人望之心生好

“都起來吧!”佟妃悠閒地説了句,便自顧看起梅景來。

“幸好我還記得這裏有片梅林,梅花開得真不錯,只怕整個宮中都找不到第二處比它好的地方來,妹妹你説是不是?”今佟妃所梳的旗頭上,兩邊各帶了一串由珍珠、翡翠及各寶石串成的步搖,隨着她走路的動作一搖一晃,極是搶眼。

這宮中帶首飾也有規矩,絨花、簪子、護甲、蘇、步搖都要按品級來帶,越級佩帶者視為不敬。像這樣帶兩邊步搖的必須是妃以上才可以,至於貞嬪最多隻能帶兩邊蘇。

“姐姐您果然慧眼,我在宮中多年,竟不知這裏有如此美景,多虧今姐姐您帶我來!”貞嬪緊跟在佟妃身後,始終與其保持前後相差半步的距離。

佟妃嫣然一笑,這才回過頭來,朝呆在原地不敢動的幾人道:“你們也別拘着了,今本宮與貞嬪來此,只是為了看看梅林,並無什麼事。對了,剛才本宮遠遠地就聽見你們在此爭執,所為何事啊,不妨説來於本宮聽聽?”一聽這話,依雲與舒蘅立刻慘白了臉,宮中誰人不知佟妃的利害,一旦誰犯了事落在她手裏,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她嚥着口水有些困難地道:“回娘娘,並無什麼事。”

“聽你話裏的意思,是説本宮耳背聽錯了?”鳳眼微眯,目光牢牢鎖定在其身上,依雲被那股無形的威勢駭倒在地:“臣妾…臣妾不敢!”顫抖着説了這幾個字,餘下的卻怎麼也説不出了,全無剛才那囂張的模樣。

貞嬪看的心有不忍,温言提醒道:“佟妃娘娘在問你話,還不快將事情從實説來!”

“不必了!”佟妃伸手打斷了她的話,轉而對夕道:“夕常在,本宮要聽你説!”儘管經常聽人説,佟妃怎麼怎麼利害,怎麼怎麼狠辣,但她對夕卻一直是和顏悦,所以夕也不害怕,當下把實情一五一十的説了。

佟妃聽完點點頭道:“想不到夕常在對下人也如此厚待,真是難能可貴。”她心中頗有些意外,看不出這個烏雅氏格還蠻特別的,倒也不枉她注意了這麼久,如果這顆棋子用的好,也許能助她扳回一局也説不定!

佟妃不説話,旁人也不敢隨意搭話,一時間林中靜了下來,只剩下依雲一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姐姐,咱們還要去暢音閣聽戲呢,就別在這裏耽擱了!”貞嬪輕柔的聲音為所有人解了圍,也讓清如她們鬆了口氣,對她紛紛報以的目光。

“這事不急,待本宮把這裏的事料理了再説!”佟妃並不領貞嬪的情,她朝身後的宮人們喚了聲:“小路子!”名叫小路子的太監,一聽主子叫自己的名字,立刻心領神會,低頭跑到佟妃身前,彎下,雙手撐地,使背部保持平整,這是宮中常見的“人凳”供娘娘們在沒椅子的地方歇息。

佟妃扶着宮女的手慢慢坐在小路子背上,回頭見貞嬪還站着,説道:“妹妹,你站了這麼久不累嗎,要不咱們一起坐吧。”貞嬪笑着搖頭:“姐姐您坐就行了,我還是習慣站着。”佟妃倒也不勉強,笑了笑就將目光轉到另一邊:“雲常在,剛才夕常在説的可是實情。”

“回娘娘,臣妾只是見夕常在手下的宮女蔚佳,目無主子,怕有朝一夕常在會受她們欺負的,所以才忍不住出手教訓。”回過神來的依雲小心地回答着,她雖然害怕佟妃,但説到底,她並沒有親眼見過佟妃的手段,而且她也不覺得自己教訓一個小小的宮女,會出什麼事。

“哦,這麼説來,你還是一片好意嘍?”佟妃眉眼一挑,似乎頗為驚訝,至於生氣,卻是全然看不出。

依雲還以為佟妃是在誇她,膽子不大了起來:“臣妾不敢居功,希望能為娘娘您分憂解勞。”若能靠上佟妃這顆大樹,那她以後的榮華富貴,就綽手可得了。

“真是有勞雲常在費心了,想不到你竟然這麼關心本宮,既然如此,本宮也告訴你一件事!”佟妃撥着腕上的瑪瑙鐲子,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什麼事?”馬佳依雲竟沒聽出佟妃語氣中的不善,還在傻傻追問。

這一次,不光貞嬪連清如也連連搖頭,愚蠢又無一絲自知之明的人,註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尤其是在這深宮之中,今她是難逃此劫了。

佟妃招手讓馬佳依雲過來,伸過頭附在她耳邊,輕吐蘭息:“你口中那個目無主子的蔚佳,是本宮賜給夕常在的。”

“啊!”聽完這句,馬佳依雲當場石化。

佟妃很滿意自己給她帶來的震撼,嫣然一笑,説不出的凌厲與嫵媚,她指着後面大大小小的宮人説:“這些奴才要不,也煩請雲常在替本宮教訓一下?”馬佳依雲終於意識到自己闖大禍了,渾身無力的癱倒在地,只剩下磕頭的力氣了:“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恕罪?你何罪之有啊?”佟妃也不發怒,只是笑地看着她,但往往越是這樣越是有威懾力。天氣這麼冷,馬佳依雲卻渾身冒汗,除了求饒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説什麼。

佟妃略有些不耐煩地瞥了她一眼,扭頭對貞嬪道:“妹妹,你説這事要如何處理?”貞嬪在宮中一向與人為善,見佟妃口氣似乎有些鬆動,趁機勸道:“姐姐,我看雲常在已經知錯了,不如就罰她回宮,閉門思過好了。”

“妹妹你可真是菩薩心腸!”佟妃笑着説,對貞嬪的提議不置可否,她扶着宮女的手重新站起來,繞着馬佳依雲慢慢地走着,花盆底鞋在雪地裏踩出一個個印子來。

“知錯能改,原是好事,可本宮在你眼中只看到嫉妒、不甘、怨恨,唯獨看不見知錯二字!今你還只是個常在,他朝若是為嬪為妃,指不定還會怎麼樣,像你這般差的品,怎麼配服侍皇上呢!”佟妃伸出青葱白的玉手接住一朵落梅,放在鼻間細細地嗅着,眼中的温度一瞬間降到零點,突然她屈指扣住梅花,優雅的往外一彈,梅花飄飄零零的飛起來,恰好落在馬佳依去的頭上:“今年的梅花開的這麼好,就賞雲常在‘梅心連’吧,小顯子!”

“奴才在。”走出來一個三十出頭,寬肩的太監來,他神平靜,似乎早已司空見慣了。

“你帶雲常在去慎刑院給周公公,記得要親眼看着他用刑,知道嗎?”

“喳!”小顯子眼也不眨地應道,揪起不停掙扎討饒的馬佳依雲就往外拖,臨行又問道:“主子,您是要用大的,還是小的!”佟妃抿輕笑道:“看雲常在這身細皮,恐怕她受不起大的,就用小的吧!”她説的一派輕鬆,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旁人卻聽的骨悚然,清如和夕悄悄地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在對方眼中看到深深的恐懼,今,她們總算是見識到佟妃的手段了,果然狠辣非常。

人命,在她眼中,不過是一粒草芥!

貞嬪望着馬佳依雲被拉下來的方向,似乎頗為不忍,幾番想説,但礙着佟妃位份比她高,手中又握有治理後宮的權利,只得嚥下。

莫看梅心連這名字起的極美,實際上可是宮中有名的刑罰之一。所謂梅心連,就是將做成梅花狀的烙鐵燒紅後,印在受罰的宮人身上,細的皮一捱到立馬就被燒得焦爛,而且要整整烙個十下。

這是指大的,與小的相比,大的還算好了,小的就是用做的比指甲蓋還小的梅花烙鐵,將十個手指甲挨個烙個遍,高温將指甲熔化後,燙在裏面的指上,這可是真正的十指連心。

鑽心的疼痛會讓人痛不生,而且被燙過的地方不會再長出新指甲,那梅花印會永遠留在指上。

了結了馬佳依雲,佟妃心情似乎很好,她走到清如身前道:“你就是如答應?”這是她第一次問清如話。

“是!”清如低頭應道。

“把頭抬起來!”清如不知佟妃打的是什麼主意,只得依言抬頭直視着對面的佟妃。

“原本這一屆秀女中,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了,只可惜你得罪了皇上,否則憑你的美貌與家世,未必會比皇貴妃差到哪裏去!”最後一句她説的極輕,似乎是不願貞嬪聽到。

“娘娘謬讚了,臣妾陋顏不能令皇上開心,而今皇上不怪罪臣妾已是天恩浩蕩了!”清如淡淡地回着,似乎是真的不在乎了,然而她真的能放下嗎?只有她自己心裏清楚。

佟妃別過臉徐徐道:“前我聽皇上提起了索大人。”

“我阿瑪怎麼了?”聽到父親的消息,清如心急地問道,連禮數也忘了。幸而佟妃沒有挑她的理,繼續道:“聽説,近子索大人一直抱病在牀,多未曾上朝。”清如默然不語,她知道阿瑪是因為她,也許阿瑪已經找皇上力爭過了,只是皇上…那個年少氣盛的皇上,怎能容別人左右他的思想,莫説是隻怕太后的話也未必有用。

“其實你這樣也未必不好!”佟妃突然説出這麼一句話來,待要再問,她已經回過身對貞嬪道:“妹妹,時辰不早了,咱們去暢音閣聽戲罷,悼妃和恪嬪聽怕已等急了。”貞嬪應了聲好,二人領着宮人轉身要離開,清如等幾人忙欠身道:“恭送佟妃娘娘,貞嬪娘娘!”不想走了幾步,佟妃又回過頭來衝舒蘅道:“舒答應,這幾你有沒有去看靜妃啊?”一直在擔心會不會被馬佳依雲連累的舒蘅,看到佟妃要離開,正慶興自己逃過一劫,不想還是被點了名,只得硬着頭皮上前道:“靜妃娘娘事務煩忙,臣妾不敢去打擾她。”

“是嗎,本宮剛剛在皇后那裏還遇到了靜妃,她似乎很掛念你啊,你要是有空就多去陪陪她,怎麼説你也是從她宮中出來的。”舒蘅以前是靜妃宮中的宮女,靜妃格驕縱蠻橫,與福臨不和,受了他的氣,就拿宮中奴才們出氣,當皇后是這樣,被貶為靜妃後還是沒什麼改變。

舒蘅昔沒少挨她的打,後來她設法得到皇上青睞,一夜承思後升格做了答應,這才逃出了她的手掌。不過因為這事,靜妃對她恨之入骨。

“謝娘娘教誨,臣妾以後一定會多去去的。”舒蘅唯唯諾諾地應道。

佟妃這才笑着與貞嬪一起離開,留下清如與夕面面相覷。

這一,是十三年十二月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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