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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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木叢中，皓穹突然停下腳步，一股寒意自他的心全身。這種覺皓穹並不陌生，只是有二百餘年不曾經歷了，他不止被一具強弩鎖定着。

説來也是可笑，在荒原時，在某種條件下，強弩能夠威脅到皓穹的命。而此刻，皓穹已修行了二百餘年，在條件符合的情況下，強弩依然能威脅到他的生命。

皓穹不知道，這些強弩是否能夠穿透元力，但他卻知道，他不敢將心輪中的元力透出。在這黑沼澤，隨意運用元力催動法訣，幾乎等同於自殺。

“慢點，很好，就這樣。相好的，是不是將袖中的短刀扔了？”一個不緊不慢的聲音，從灌木中傳了出來。

皓穹一聽這聲音，陡然大罵道“楚峯，你他媽敢玩我，滾出來。”那隱在暗中的楚峯，似乎也是一愣，一塊濕的地皮微微抬起了一角，一隻充滿惑的眼睛，堵着地面，向外張望着。

以皓穹如今的鋭知覺，早已察覺到地皮的變化，他雖不敢妄動，但口中卻沒閒着“看！看什麼看？百年不見，你們還都學會打了。”看清了皓穹的面孔，楚峯將地皮一掀，從地中跳出，大笑道“他娘，皓穹！總算見了個活人，這鳥地方！皓穹，魁首讓你來帶我們去出吧？總算熬到頭了，花花世界我們來啦…”這叫楚峯的漢子，身材倒不是很魁梧，但卻極為結實，渾身充滿了一種可怕的野，透過他滿面的泥濘，還依稀能夠分辨出一張帥極的面孔。

不顧滿身的稀泥，楚峯衝到皓穹身邊，一邊藉着大力擁抱，將泥濘蹭到皓穹身上，一邊語無倫次的説着。

“兄弟，老哥，皓爺，你怎麼才來？我當了一百年，一百多年？媽的，我們當了很久的野人了。”皓穹抹去被蹭在臉上的泥巴，推開楚峯道“滾，離我遠點。野人？我看你有百多年沒洗澡了。”皓穹雖然將楚峯推開。但動作卻不大，腳下也沒敢有絲毫移動。開玩笑，四周至少還有十餘具強弩瞄着。

被皓穹推開好，楚峯也沒再繼續熊抱皓穹，他誇張地向皓穹道“洗澡？洗澡是個什麼東西？我記得，離開綠洲。來到黑沼澤前，聽過這個詞。”媽的。這小子不是二百餘年，沒洗過澡了吧？皓穹暗暗打了個寒顫。從懷中拿出一張羊皮，甩給楚峯道“綠洲？你他媽少試探我。手令在此，你快點驗了。”皓穹當然記得。二百年前，大威幾個首領屬下，本就不是從綠洲離開。遠在荒原眾匪，圍剿大威之前。這些人就已被安排到太、益、幽，三州的秘密地點。直到敖厲一眾，從“太星陣圖”出來，才確定了他們的去處。

楚峯拿着羊皮看了一眼，將中指胡亂在身上擦了擦，隨之狠狠一咬，將血跡塗抹在羊皮下方“大威”兩個字上。受到血侵蝕，似由濃墨寫成的“大威”二字，在數個呼間，經歷了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彩變化，紫漸去，最終字體顏，停頓於血紅。

楚峯小心翼翼的將羊皮收入懷中，抬手一揮，皓穹那種被強弩鎖定的覺終於消失“皓哥，莫怪，莫怪，這不都是我大威的規矩，嘿嘿…”楚峯説完，又要抱向皓穹。

少了強弩的威脅，皓穹終於抬腿，踹了楚峯一個踉蹌“媽地，你小子，漲本事了？敢讓人拿弩玩我？你還認不出老子？”

“別，別，皓哥，這不是誤會嘛，誤會…”皓穹和楚峯相互打鬧了一陣，發着經過二百年，再次相見的興奮。半個時辰，兩人已滾的滿身泥濘，背靠背，坐在地上息着。

“兄弟們，出來見見梟騎的皓爺。”隨着一陣“沙沙”聲，從四周的灌木中，鑽出了數十個“野人”他們站於皓穹面前，恭聲道“見過皓爺。”在大威，梟騎屬於敖厲嫡系，除了大威幾個首領外，他們的身份都要比其他土匪高上一籌。

三十七人！皓穹猛然看向楚峯，眼中竟透出了一絲陰森。

楚峯眼中一暗，他不敢直視皓穹的雙眼，原本清朗、興奮地聲音，變得低沉而沙啞“一百零八個兄弟，黑沼澤，要了我七十一個兄弟的命。我親手將他們失去心臟地屍體，埋葬在這裏。百多年了，渣都不會剩下了…哈…哈哈…”楚峯越説越然大笑了起來，淚水，在他泥濘的臉上，劃出了兩道泥痕。

皓穹眼中地陰森緩緩散卻，他的手掌按在楚峯身上，用力的捏了捏，皓穹看着臉部有些扭曲的楚峯，竟不知該如何安他。

突然，楚峯將手臂一伸，站在皓穹面前地一個“野人”甩手將強弩扔給了楚峯。楚峯連看也不看，回手“碰…”的一聲，弩箭深深入身後，三尺外的一段“藤木”上。隨着“藤木”的幾下扭曲，黃豆大小地惡眼睛，慢慢失去了光芒。

“就是它們，這些妖獸，挖了我七十一個兄弟的心…”楚峯的情緒似乎平穩了不少，他嘴角透着一絲殘忍“一百四十九年，我們死了數十萬條。現在這片沼澤，這種妖獸幾乎絕跡了。”楚峯頓了頓，狠狠的甩了下頭，似乎要將沉寂了百年的悲哀全部甩盡，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向皓穹道“皓哥，讓你見笑了。你能來，我們兄弟高興啊，魁首是不是有什麼吩咐？”皓穹喉嚨中盡是乾澀，張口竟一個字都吐不出。他該怎麼説？讓他告訴這些在沼澤掙扎了二百餘年的漢子，他是來執行絞殺的？他們是董纖纖的人不錯，但他們首先是大威的人，他們為了大威，在黑沼澤掙扎了二百餘年，他們拋下了七十一具屍體，他們為了什麼？

楚峯似乎到了一些不妥，他抓住皓穹的臂膀，急聲道“怎麼了？是不是大威出了什麼事？魁首，魁首怎麼了？”皓穹咬了咬牙，搖頭道“大威是經歷了一些危險，但都過去了，魁首也很好。”楚峯看了眼僅存的三十七個兄弟，緩緩道“皓哥，你有什麼話就説吧。還有什麼，能比這黑沼澤更可怕？”楚峯説完，向他的三十七個兄弟道“你們先下去…”

“不用！”皓穹阻止了三十七人離開，他看了眼楚峯，艱難的道“有些事，他們應該知道，也必須知道。”楚峯和三十七人靜靜的看着皓穹，他們心中都清楚，皓穹帶來的恐怕不是什麼好消息。

皓穹凝視着眼前的一簇灌木，沉聲道“董纖纖，背叛了大威。”楚峯渾身的關節陡然僵住，猛然瞪起的雙目中，瞬間佈滿了血絲。他那幾乎凍結的意識，只剩下了三個字“不可能。”皓穹的話音落下，那三十七個渾身的漢子，身子也是搖搖墜。二百年了，他們百年的等待，到底為了什麼？

十六歲，楚峯混在荒原，十七歲當了土匪，十八歲跟着皓穹開始殺戮，在刀尖上喋血。他清楚土匪的規矩，更清楚大威的規矩。楚峯猛然抬手，抓住皓穹的衣襟，將皓穹拉於面前，一字一頓的道“你來，是要殺我們。”

“梟騎，來了四隊，六十人，圍了這個小丘。”

“刷…”的一聲，三十六具強弩，對準了皓穹周身和四周。習慣，一種可怕的習慣，在這些漢子心神悲泣間，他們手中的弩，依然封死了皓穹可能移動的所有空間，其中五具強弩，鎖定着皓穹本體五處致命點。

皓穹沒有任何出手的打算，到了這個地步，他的聲音反而平靜了起來“挾持我，有可能闖過梟騎的封鎖。”楚峯陡然一笑，笑聲中盡是悲涼“我們是董爺的手下，但首先，我們是大威的人…”楚峯話音一頓，向三十七個漢子喝道“幹什麼？你們也想背叛？我們多活了百年，不夠嗎？要捨棄百年中，我們唯一的惦念？”三十七個漢子，緩緩的放下了強弩，是啊，他們多活了百年，不是嗎？雖然這裏的環境惡劣，但畢竟活着。

楚峯將手中的強弩一扔，雙目猛然一閉，向皓穹道“來吧，兄弟，由你送我們上路，也好。”放棄挾持？放棄活着？也好！死，也許是一種解。皓穹的心在滴血，但那一尺短刀，卻從衣袖中出。

就在皓穹手中的短刀，即將劃過楚峯的脖子時，一個急迫聲音，突然從灌木中傳出“隊長！等等！”短刀，止於，楚峯脖前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