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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出兵道明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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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鋒在樫井全軍覆沒,這讓大野主馬亮治房甚是難堪。若遭遇的是德川的旗本也就罷了,他萬萬未料到竟會輸給淺野長晟。從暗地裏煽動和歌山城的暴亂,到安排北村喜太夫和大野彌五右衞門秘密行軍,他以為一切安排均無懈可擊。他充滿自信,以致不知塙團右衞門業已戰死,還沉溺於酒席。然而,團右衞門和岡部大學都已全軍覆沒,淺野軍卻幾乎毫髮無傷撤回了和歌山城。吃了如此敗仗,治房還有何勇氣獨斷專行?

回到大坂城,治房立時請兄長大野治長召眾將議事。

此時已傳來關東大軍主力陸續朝大和口進軍的消息。水野勝成領第一隊,本多忠政緊隨其後,松平忠明第三,伊達政宗第四,松平忠輝殿後…

大坂城內已經確認了這個消息,但是慶長二十年四月三十正午時分,聚集於本城大殿裏的諸將均冷靜沉着。

的議事,按慣例秀賴應出席,但大野治長卻未讓他來。

“我會將今議事的結果稟報右府大人,請諸位敞開心扉,暢所言。”他之所以不讓秀賴出席,許是不想讓大家看到秀賴聽到敗仗之信後的憂鬱,以免挫傷士氣。秀賴因治房打了敗仗而鬱鬱寡歡。治長的臉也並不好看,在城中遭襲負傷以來,他臉上一直黯淡無光。

最先進入大殿的,為真田幸村和後藤又兵衞基次,接下來為利勝永和福島正則之弟正守、渡邊內藏助、大谷吉繼之子吉久、薄田兼相。眾人對着治長施了一禮,卻無人理會與治長並排而坐的治房。這個於塙團右衞門和大學戰死毫不知情、只知一味飲酒的治房,讓他們既可憐又蔑視。

坐在後藤又兵衞旁邊的明石守重為了緩和氣氛,對治房道:“塙團右衞門的死真是可惜。他應該為右府多效勞些子。”旁邊的後藤又兵衞基次冷笑了一聲,眾人不明就裏,亦不多言語。

治房質問道:“後藤大人,有何可笑之處?”

“並無可笑之處。在下只是在想,塙團右衞門那顆長滿大鬍子的頭顱,現在許已被帶到了德川家康面前,無奈地冷笑呢。”

“後藤大人!”

“何事?”

“你莫非是説,塙團死了之後才見家康,我在活着時就當被帶去見家康…你便是因為這個發笑?”治長驚訝地打斷了治房:“你在説些什麼?莫忘了此乃是議論軍政大事之所!”但是,治房已豎起雙眉,轉向基次。

“正是因為此乃議論大事之所,我才不得不説。後藤大人,你恐也知最近城中傳聞。有人説,有個和本多正信關係頗為密切之人,作為密使到了閣下帳中,我想問問,此事是真是假?”無論在誰看來,治房都已惱羞成怒,有些失態,但他所言卻不容忽視。

大家的視線頓時齊齊轉向後藤又兵衞基次。

“原來是此事啊。”又兵衞基次又冷冷一笑“是,確實有一個和本多正信關係頗為密切的、叫楊西堂的僧人,來過我處。”大殿裏的榻榻米已被收起堆在門口,隔扇大部也被取掉,在這樣的情勢下,全副武裝的眾將心裏已填滿了勇猛的殺氣,如在戰場。

“聽説他是來勸降,要説服你在戰場上倒戈,投靠關東,不知是否屬實?”

“正是。”基次馬上道“他來傳達正信的話,説基次這等人若不識時務,實在可惜,戰事怕會因基次的去留而更變勝負。我若能倒戈易幟投了他們,正信定將我薦與大御所。”在場之人頓時面面相覷,鴉雀無聲。

基次依然鎮定自若道:“當時,我告訴使者,請他轉告正信和大御所,我謝他們好意。若説我的去留可以決定戰事勝負,實在抬舉基次了。但在現在這個時候,舍大坂而投關東,非基次的子。”言畢,基次向眾人施了一禮,然後轉向真田幸村道:請教大人,關於此次用兵…

幸村微閉着雙眼,沉默不語。基次見無人理會,繼續道:“我想,若是繼續據城死守,怕實在不是辦法。此城已無護城河,敵軍來去無阻。雖説如此,若在平原上敵,則正中德川家康下懷。故鄙人以為,在敵軍主力朝大和路進發時,我軍趕往山勢險要之處,靜等敵軍到來,伏擊其先鋒,是為上策,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説得極是。”利勝永立即接口道“要想以少勝多,必須善用地形。伏擊其先鋒,封住敵軍進路,則敵軍必從奈良撤至郡山。他們要再次進發,恐需數整頓。故在這幾裏,我等可再議隨機應變之策。”

“真田大人意下如何?”問話的是薄田兼相,他和一幫老臣仍只信任幸村。

治房見基次巧妙地避開了自己的追問,緊緊攥起的拳頭在膝蓋上顫抖。

此時,幸村睜開眼,默默看着在面前展開的地圖。渡邊內藏助催促道:“您意下如何?”幸村拿起扇子,指向地圖上的奈良,卻並未説話。後藤又兵衞基次的意思,是從奈良進入河內,以擊進入大和路的敵軍。這樣的話,戰場便是河內志紀郡的道明寺附近。

道明寺位於大坂城東南約四十里處,東有國分,乃豐臣領地的東南邊界。此地東接大和,無論從奈良前往堺港,還是從紀伊前往京都,都是必經之地。生駒山、葛城山和金剛山連綿起伏,將大和與河內隔開。因此,要從大和前往河內,必須翻過眾山脈。翻越山嶺的道路細數起來有十七條之多,但可讓大軍通過的只有三條——北部的暗嶺道和南部的龜瀨、關屋二道。龜瀨與關屋二道在國分合二為一。因此,道明寺乃是三道匯合之處。此地地勢緊要,在此處擊敵軍自是恰當。

幸村心中尋思,卻不説出口。近以未,他對戰事已絕望。織田有樂齋父子、織田常真離開大坂城,大野治長、治房兄弟之間明爭暗鬥,讓原本神抖擻的人多已軍心渙散。即便不如此,這支被世人嘲為烏合之眾的大軍,也已逐漸暴出缺陷。就連治長和治房這對同胞兄弟都不能一心,豐臣秀賴的鬥志自無法高揚,一股悲觀風在大坂城內大肆蔓延。

塙團右衞門在樫井戰死,有名的勇猛之士也在各自尋找葬身之處。此乃講義氣、重名譽的武人心思,但在幸村看來,這只不過是敗相之跡:若有贏得此戰的信心,誰也不會如此悲觀。

幸村收起扇子,默默看向治房“當然,戰場並不僅僅限於此處,不知大人有何建議?大人的看法若與後藤不同,鄙人願聞其詳。”聽幸村突然發問,治房忙轉向治長“還、還是請兄長作最終決斷吧。”幸村微微點了點頭,道:“修理大人,您的意思呢?”治長卻比治房更加不知所措。他呆呆坐在那裏,似在想別的事,慌忙道:“這…若真田大人和後藤大人同意,我無異議。”渡邊內藏助使勁拍了拍膝蓋,道:“真田大人還未説出自己的意思!”正在此時,木村重成進來。若非如此,內藏助和治長之間必然會發生口角,令氣氛更緊張。

重成道:“對不住各位,我遲到了。剛才澱夫人去了右府大人處,右府命鄙人相陪。”薄田兼相向前探了探身子,將議事經過一一向重成説明。重成十分認真地聽罷,道:“我也同意出兵道明寺。”他亦是抱定必死之心。

幸村再次環視一眼在座眾人,木村重成、渡邊內藏助、大谷吉久、後藤基次、薄田兼相、長岡興秋…從每一個人的臉容和眼神裏,都可看出必死的決心。為義而生,為義而死,是什麼將眾人到了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