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夢境·以火焚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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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子花在雨簾中擁着墓碑,彷彿怕睡在這裏的人寂寞。在這片温柔的熱鬧着的小花中,天狐輕輕地笑了。
“我很好,只是你走之後,我活成了你的樣子。”
“你還記得葛葉麼?那個可愛的小妹妹。幾月之前,我見到了她的孩子。”
“他跟葛葉長得真像,一樣的白髮,一樣的眼眸,風花雪月般的。”
“但他又像年輕的我,眼中有葛葉所沒有的火焰。”天狐畔的笑意擴大,他幾乎是明朗地、驕傲地説道:“他要開創自己的盛世呢,真了不起。”
“我會跟他一同。”絮絮地説了一會兒話,天狐把黑傘張開,傾斜着放在墳墓旁,讓傘多少遮去一點雨水。百目鬼不遠不近望着他,見他起身,連忙上來。
“你不必誠惶誠恐。”天狐向她説道“愛花在最後的時刻,願意將自己的眼睛贈與你,我尊重她的選擇。”百目鬼垂着頭,淚水在天狐孩子的眼眸中滾動。
“這也是我的選擇,玉藻前大人…”
“如果沒有小姐的贈與,我到現在還是一隻渾渾噩噩只知噬他人眼睛的小妖怪。我願意終其一生守護小姐的墳墓,守護小姐永遠的安寧!”這是她的選擇,於是玉藻前微微頷首。他走在雨簾中,沿來路下山去,百目鬼目送他離去,回身驅逐幾條趁雨前來侵擾亡者的野蛇,又將傘扶正。然後她的身影逐漸隱沒,所有收集來的眼眸卻都在密切注視此處。
又是深秋,這一年,少年得賜一間庭院。
庭院是某位大臣的遺留,荒廢久,需要花大力氣整頓。少年就每天結束陰陽寮的工作後,跟式神一起慢慢梳理這間院落。
他説動了山中古櫻,請它落腳自己的庭院,小紙人忙忙碌碌上下打掃,足足折騰半個月才勉強可以住進去。雖然設施較為陳舊,但是少年和式神們都顯得歡天喜地。
很多違品不能光天化搬運,少年就夜間的功夫,一點點偷渡過來。今天終於是最後一點了,從此以後,他將會長久居住在這間庭院。
古櫻開了一樹花作為喬遷的慶賀,當少年抱着沉重的盒子走下牛車時,一道纖弱的身影正在樹下等候。風一吹,成片的瓣羽滾落在她白金錯落的羽上,髮間一支翎羽鎏金華貴,竟似黃金雕琢。
“鳥妹,太重了,我自己來。”少年沒有把盒子給式神,而是自己吃力地抱着,挪到廊下。他謝絕了其他人送他僕從的美意,有紙人,有式神,有他自己,這間庭院並不需要外人。
以津真天揮動手臂雙翼,慢悠悠跟着他挪到廊下,爪尖好奇地觸碰幾個木盒,又很膽小,一碰就縮回爪子。
少年就看着她笑。
“漸漸都悉了啊…晚上還會做噩夢嗎?”以津真天搖搖頭,猶豫一下,爪尖指了指自己頭上的黃金羽,以眼神詢問。
“不了,經濟上沒有問題。”少年知道她的意思,卻不肯要“黃金羽生在鳥妹頭上,才是最好看的。”以津真天於是抿笑了,她輕快地揮舞羽翼,一路跟少年一起進到房間裏。
這間房間有特殊用途,房間裏處處張開着繁複的陣紋,一枚巨大的桔梗印懸浮於天頂之上,向下透出幽藍微冷的光線。在這光線之中,小女孩平靜地躺在那裏,面容安詳甜,身邊睡着一隻巨大滾圓的鴞鳥。
少年確認了一遍陰陽術的運作,出一點笑意。
“就在這幾天,燻就會醒來。到那時,她將會遺忘過去,重獲新生。”將死者轉換為妖怪,這是絕對的術,甚至可能會得罪冥界。但是當渾身浴血的森林之主託着女孩僅剩的殘衣,跪在他門前卑微祈求的時候,少年終究是不忍,給自己攬下一樁大麻煩。
他此時陰陽術已臻至完備,翻閲諸多典籍,最終越過冥界直接向泰山府君傳達請求,磕磕絆絆,總算將燻的復生過了一半明路。鬼使跟他關係又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偶爾叫他幫幫忙來償還。
“鳥妹,山風回來,麻煩你通知他一聲,這兩天最好守在燻身邊。”以津真天聞言點頭,少年也就回到自己的房間準備休息。白藏主身在寬敞的房間中,已經舒舒服服現了原形,躺平睡得昏天黑地,少年挨着他蓋上被子,妖怪柔軟的皮上似乎染着夢山上水的味道。
房間裏安靜下來,一隻手伸向少年,卻在半路又收回。
半妖靜靜望着少年的睡顏,黑髮的少年幾乎與土御門伊月一模一樣,一些小動作也幾乎相同,比如喜歡不甚風雅地甩扇子玩。他心裏那個荒謬的念頭蠢蠢而動,可又想到伊月口中的“繪卷”以及少年這滿院實力強大的式神。
大陰陽師安倍晴明…
陰陽師土御門伊月…
他試圖用肯定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拉近,又怕肯定之後反而相隔更遠。
其實肯定了又有什麼用呢?他只不過是一介旁觀者,少年的悲歡與他毫無干係,他只是卑劣的在夢境中窺探着,以此藉自己的相思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