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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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自己身上嶄新的衣服,王二狗不為自己找到更夫這麼一份好工作而欣喜萬分。伸手接過燈籠和木柝,他仔細聽着老更夫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要注意的事情。
“你都聽清楚了沒有?”老人看着王二狗那略帶傻氣的笑容,不放心地又問了一次。要知道更夫這工作,看起來簡單,但卻擔負着巡查的重任。這王二狗本不是本地人,而是因為災荒落到這的,看上去又是傻傻的,到時可別出什麼事情才好。
“李大爺,俺知道了,您就放心好了。”王二狗拍了拍不甚壯實的,大聲地保證着。
用力地嘆了口氣,李大爺揮了揮手“知道就好,去吧,自己小心着點。”
“誒。”乾脆地應了一聲,王二狗走出房子,站在院子裏深深地了口氣,開心地環視着剛剛成為自己第二個故鄉的小鎮。
好,從今天開始,要好好工作!王二狗在心裏為自己打了打氣,提着燈籠拿着木柝,在略被雲彩掩去些許亮度的月光下,大踏步地走在一鎮子的各條大小道路上。
這是一個民風純樸的鎮子,大家都有着早睡早起的習慣。所以早早地,各家各户都已閉門熄燈睡下了。到三更天的時候,四處都已是安安靜靜。
“…悽悽慘慘…卻難將息…”細碎的聲音隨風飄入了王二狗的耳中。這麼晚了怎麼還有聲音,他側耳細細聽去,竟然還是女子唱曲的聲音“…憔悴損…守著窗兒…”那聲音聽着哀怨萬分,卻是斷斷續續地,聽不出到底是在唱着什麼,只是聽着似是從鎮子口傳來的。
皺起濃眉,王二狗語帶不屑地低啐了一聲:“呸,也不是個好人家的。”要知在那時,對女子的行為規範的要求最是嚴謹,一舉手一抬足都有着嚴格的規定。這女子平間的,大白天在外閒逛都會被人指着脊樑骨罵,更何況是這夜半三更的。
不過這倒也奇怪了,在這個鎮上,有哪家的人會在這個時候跑到外面唱曲的?王二狗雖然才來了沒多久,卻也知道這裏的人都是循規蹈矩的,怎麼想都想不出來這女子是誰家的。
好奇心一起,這王二狗就忍不住想去看上一眼。
本來注意夜間一切不尋常的事情也是我的責任。在心中為自己的行為找了一個藉口,王二狗熄了燈籠,藉着那淡淡的月光,悄悄地向鎮子口摸了過去。
啊!這是…
蹲在樹後,王二狗用手掩着嘴,看着不遠處的女子——她身着喪服,垂首坐在鎮前那尚未完工的牌坊下,一頭烏黑的長髮從她的兩鬢滑下,遮住了她的臉。月光照在她雪白的衣服上,在她的身邊形成了一層淡淡的白光,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朦朧了。
看了半天,王二狗還是沒能看出這是哪家的女子,正想再向前走一點,卻不慎踩到了一小小的枯枝。
“誰?”女子停下了歌聲責問道,全身卻是一動未動。
知道自己被發現了,生老實的王二狗也不好意思再躲,他走出來,站到光亮處,不好意思地應道:“是我,打更的。”
“哦。”女子應了一聲,卻仍是低垂着頭“你是第一個來的。”
“啊?”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聽得王二狗滿頭霧水。
“你有沒有聽過一種叫‘櫻’的花?”女子問道,卻並沒有期望王二狗地回答,而是馬上就接了下去“‘櫻’是東方盛產的一種粉紅的花。可是你知道嗎,那花原本是沒有顏
的,只是
取了人的鮮血,才染上了紅
。就好像這些牌坊…”女子終於抬起了頭,看向王二狗。
這一看,可把王二狗嚇飛了半條命——原來這女子的頭髮下面,竟是一片空白,什麼沒有。
“…鬼!”半晌,王二狗才嘶喊出這麼一個字,卻也是他在世上的最後一個字。因為下一刻,他已化為無血的乾屍。
隨着王二狗的血體內,女子的臉漸漸地顯出來——除卻慘白的臉以及
邊那絲詭異的血,那女子看上去竟是端莊而美麗。
女子那內中無一物的衣袖飄到了她的邊,擦去了那絲血,而後又將王二狗的屍體化成了灰燼。
“再有六個…只要再有六個…”女子的身形漸漸隱去,只留下了那隨風而逝的兩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