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鬼王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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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已是初時節,北方迴風山脈附近依舊是一片冰天雪地,天寒地冷。此時天已擦黑,大雪紛紛揚揚下得正急,路上更是行人絕跡。
離斷雲關約有百里的一個路邊小酒店內卻異常熱鬧,店內早已滿座,連外面那快要被積雪壓塌的草棚下都坐了五個作江湖客打扮的壯漢,一邊喝酒一邊往路口張望,似乎在等人。
風雪中一個高大的人影快步而來,轉眼就到了眼前,只見他約有二十出頭,高大英,眉宇飛揚,大冷天裏只穿着一件單薄的白衫,一頭長髮隨風飛揚,顯得隨意而又飄逸瀟灑。
草棚內幾個正在喝酒的江湖客不由眼神一變,他們發現這人身上一點雪花都沒有沾上,走過的地方只有幾乎看不到的淺淺的腳印,分明是身懷絕技的高手。
來人便是李飛,剛從蒼吾山中出來,本來是想去無相城的,路過這兒見下面有酒店,一時酒蟲上來,便落下地面來找碗酒喝。
他往酒店內掃了一眼,見裏面滿滿擠擠大多是道士,也不由微愣一下,背對着門口在草棚裏坐下,拍着桌子叫道:“小二,快拿熱酒來!快,快快!”儘管他一連串叫快,小二還是好一會才出來:“客官見諒,客官見諒,小店人手少,今客人又多,實在是忙不過來。”李飛隨口問道:“難道平沒這麼多客人?”小二笑道:“往要是有這麼多客人,小店早就擴建十倍大,多招上十個夥計了,也不知今天吹的是什麼風,客人一撥接一撥地來…咦,又有人來了!”李飛往大路望去,果然又有四五個道士疾奔而來,看打扮像是幽玄宗的人,他不願被人認出來,微轉過頭去。
酒店內兩個道士了出來:“苟師伯來了,快裏面請。”姓苟的道士是個五十多歲的瘦老頭,穿着墨綠的八卦道袍,掃了李飛的背影和那五個江湖客一眼。李飛裝作不知道,那五個江湖客中有一人站起來拱手道:“在下雷良,我們兄弟是雲帆門‘雲中五雁’的弟子,今只是偶然路過,不知貴派在此聚會,若有不便,我們這就離開。”一教三宗五門,一向是以太上教為尊,五門居最末,特別是楊國忠建立大公帝國後,除了妙意門外另四門已經名存實亡,雲帆門的人遇見幽玄宗的人自然要客客氣氣,退避三舍。
“原來是雲中五雁的門下,久仰久仰。”苟道士一臉據傲之,口裏説着久仰卻沒有半點久仰的意思。
雷良有些討好地問:“不知苟長老到此有何貴幹,什麼事能勞駕您跑遠路呢?”
“唉,説來慚愧,本派出了陸易星和宗伏這夥叛逆,認魔作父,自甘為奴,如今早已天下盡知了,也沒有必要遮遮掩掩。實不相瞞,我們今天在附近聚集,就是得到了他們的一點消息,道上的朋友要有見到還望通告一聲。”雷良訝然道:“不是説他們已經逃往南方十萬大山了嗎,怎會又在這兒?”
“哼,這些魔奴狡詐之極,逃往南方的僅是自甘墮落的低階弟子假扮的,人人都道他們已經逃遠了,卻不料他們還藏在附近。”五人中的老三趙晨問:“那麼千面人妖也是與他們在一起了?”苟道士道:“這倒沒有,千面人妖逃往蒼吾山,就此失去了蹤影。沙漠古城一場大劫令各大門派元氣大傷,朝廷內外又一片混亂,天下震盪,已無法再齊心協力去找他了,若是被他養成氣候,唉…”雷良説:“我們這一點三腳貓功夫上不得枱面,但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我們恰逢其會,也不能袖手旁觀,若是苟道長不嫌棄我們功力低微,願跟在後面搖旗吶喊助助聲勢。”苟道士笑道:“那就多謝各位拔刀相助了!雲帆門雲中五雁響噹噹的名頭,五位是他們的高徒,想必身手不凡,有你們這幫後起之秀,雲帆門重出江湖何愁不能更勝往昔?哈哈哈!”
“哪裏哪裏,苟長老太抬舉我們了。”雲中五雁連忙説客氣話,苟道士已揹着手往裏面走了,眾道士忙給他讓座,端茶敬酒,對他極是恭敬,聽口氣屋裏還有太上教和明霄宗的道士。
李飛暗暗驚異,這些道士還真是心狠手辣,宗伏和陸易星等人明明沒有被靈控制,跟他也不是一夥的,各派卻硬要誣陷他們,還像怕天下不知道似的故意到處宣揚。
是了,這一次道教大聯盟不但沒有抓住他,反而死傷慘重,心止下不了台,並且扶持了符古天,當然就要把宗伏這一系的人斬盡殺絕,所以就非把他們定為天下公敵不可了。
屋裏眾人低聲嘀咕着,李飛傾耳細聽全聽得一清二楚,聽了一會才大略清事情的始末。
那天沙漠中大亂,宗伏等人趁亂逃出了沙漠,可能是因為功力受損,追殺的人又多,自知逃不了,所以了道袍就在各大門派的眼皮子底下藏了起來,由別人化裝成他們逃向南方引開追兵。最近有一個本來跟隨宗伏的人“改歸正”投向了符古天,這才出他們的行蹤。所以符古天立即招集人手進行圍捕,而宗伏等人還不知這件事,可能今晚會從附近路過。
姓苟的道士是幽玄宗旁系的人員,論輩分卻是符古天的師兄,現在符古天為了鞏固勢力大力招攘他,他也是長老級的人物了,今天這一撥人便由他指揮。除了這一批人外,附近還有七八隊人馬,大部分是幽玄宗的道士,少數是太上教和明霄宗趕來助陣的。
屋內一個道士低聲説:“師伯,方才照了一面,我覺得外面坐着的那個人有些眼,像是…像是當年的神箭小子李飛。”整個酒館內立即靜了下來,好多雙眼睛往外盯着李飛的背後看,李飛卻像是完全不知道,自斟自飲悠閒得很。
另一個道士斥道:“胡説八道,神箭小子不就是千面人妖嗎?”前一個道士辯道:“哪會一樣?千面人妖李飛千變萬化,沒人知道他的真面目;而神箭小子李飛的面目卻是固定的,三十多年前在爐前村我見過,去年在無相城外我也見過,絲毫沒有變化…外面那人真的很像。”幾個道士手按劍柄站了起來,苟道舉手製止:“他是成了魔奴後才會千變萬化,但卻變不回原本的身體,所以後來再也沒有以本體現身過。外面那人固然有些基,卻不會超過十年火候,天下容貌相似的人多的是,絕不可能是他。今晚大事要緊,驚動了魔崽子反而不好,你們就不要多生事端了。”眾人不敢再多事,都坐回去低聲説着話,依舊是議論着李飛這個大魔頭,聽得李飛暗自發笑。
李飛一壺酒喝完,正要叫小二再拿酒,外面黑暗中馬嘶聲和木輪車軸轉動聲響起,另一邊的路上四個穿着環釘棉衣和護鋼甲的官兵押着一輛馬車,踏着厚厚的積雪艱難而來。
“終於有歇腳的地方了!”穿着破棉衣的車伕鬆了一口氣,拉着馬往小酒店走來。
一個兵勇摘下頭盔,抖得積雪亂撒,往桌子上一敲,高喊道:“小二,快拿酒來,再拿些草料餵馬,歇完還要連夜趕路呢!”車伕苦着臉道:“軍爺,就是我能吃得消,我這馬也吃不消啊,還是等明天再走吧?”
“放!”兵勇大怒:“格老子的,這是獻給七皇子的貢品!貢品知道嗎?趕不上時間,就是有一百個腦袋也要砍掉!”店小二跑出來,也是苦着臉:“各位軍爺,酒還有,草料卻沒有,本店是歇腳的小店,不是客棧,不留宿,不餵馬…”另一個兵勇一把抓住他提了起來:“開店不餵馬?看我一把火燒了你這破店看有沒有!”店小二嚇得直哆嗦:“軍爺,小店真的沒有草料,你就是燒了也沒有啊。”前一個兵勇道:“要是沒有草料還真走不動了。算了,人先吃飽了歇一歇再説吧…呦,怎麼這麼多道爺在這兒啊,不會打擾了各位吧?”幾個道士哼了一聲,沒人搭理他們,幾個當兵的平時橫行霸道,但在道士們面前卻不敢狂,也在草棚裏坐下了。
李飛暗暗驚異,因為他發覺這四個兵勇和車伕都有很高的修為,重手重腳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似乎他們也是別有目的。
四個兵勇坐下不到五分鐘,黑暗中遠遠傳來三聲夜梟叫聲,店內的道士立即停止了説話,接着快速衝出酒店,一個個如臨大敵。
苟道士道:“天助我也,他們真的出現了,走!”説着領着眾道士飛奔而去,雷良等五人也急忙跟了上去。
眾人背影剛消失,四個兵勇和車伕也離座而起,掃了一眼李飛,丟了馬車往那邊跑去,個個目**光,身手輕靈,哪裏是普通的兵卒了?
店小二和掌櫃的衝出店來,叫苦不迭:“這些天殺的強盜,幾乎把我們的酒都吃光了,卻一文不給,這叫我們怎麼活啊!”只聽“呯”的一聲,兩人轉過頭來時李飛已不知去向,桌上卻有一塊十兩重的金子深深陷在木桌裏。
“咦,這,這是真的金子!我這不是做夢吧?”掌櫃的忙去掰那塊金子。
店小二道:“聽他們説這個人可能是傳説中的千面人妖,難道魔外道比名門正派還要好幾分?”掌櫃的終於掰出了金子,急忙收進袖內:“你小子懂什麼,神箭小子本是義士,只害道士不害百姓,你沒聽説過當年他在鎖去城的英雄事蹟麼?”
“原來這世道好人都被稱為魔,壞人都被稱為爺…”掌櫃的一個暴慄打在他頭上:“叫你多嘴,不是跟你説過禍從口出嗎?快收拾去!”
“只許掌櫃放火,不許小二點燈。”店小二在嘴裏嘀咕着,忙收拾桌上的碗碟去了。
十多里外的山谷中,約有五十多個道士圍住了七八個獵户打扮的人,帶領着眾道士的竟然是幽玄宗新上任的掌門人符古天。
符古天皮笑不笑地説:“大師兄、二師兄,你們居然連道袍也了,鬍鬚也割了,難怪師弟我怎麼也找不到。身為出家人怎能忘本?要是師父在天有靈,見到了你們變成這樣,也不知要怎樣傷心…”
“呸,你還有臉提師父!”陸易星把壓在臉上的獸皮帽一頂,出蒼白憔悴的面孔,一雙眼睛內卻怒火騰騰“究竟是誰忘本?別忘了你剛入門的時候,還是我幫你築的基。”符古天笑道:“師兄的恩德我不敢忘,所以今天還是稱你一聲師兄,但正自古不兩立,你們既然入了魔道,師弟也只能大義滅親了。”宗伏像是已經功力全失,臉比陸易星更難看,一言不發,陸易星叱道:“胡説八道,你明明知道我們是受害者,與那魔半點關係都沒有,卻絲毫不念同門之情,趕盡殺絕,我看你才是真正入了魔道!”符古天臉鐵青,森然道:“多説無益,要怪就怪你們不知風向,竟與天下同道對立,便是我有心饒你們,天下同道也饒不了你們!若想留個全屍,你們就自行了斷吧!”一個消瘦的身影從陸易星背後閃了出來,臉上雖然塗得烏黑,卻秀氣姣好,一雙眼眸更是黑白分明,靈光四,分明是個***,正是陸易星的女弟子安寧。
“符古天,你敢犯上作亂,自居掌門,今我便要替師父和掌門師叔清理門户!”安寧柳眉倒豎,聲俱厲,但銀鈴似的聲音中還帶着一絲稚音。
符古天愣了一下,不由大笑起來,圍在四周的全是他的親信,也跟着大笑。李飛已經比苟道士等人早到了一步,藏身上山崖上觀看,也不由莞爾,分明是一個小女孩,卻説出這樣老氣橫秋的話來,怎不令人發笑?
安寧氣得臉上通紅,加上塗妝的黑,變成了醬紫:“笑什麼,有志不在年高,無謀空活百歲,你以為多活了幾年就了不起了麼?想做掌門人得先贏了我再説!”這時苟道士等人與另一夥人已經趕到,總人數達到了近兩百人,早已圍了個水不通,其中有不少其他門派的人也在場。
符古天掃視了一週,傲然道:“本掌門豈能與小輩動手失了身份!都是陸易星把你當寶貝寵壞了你,才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孔有天,你去把她先擒下。”
“是,師父!”一個二十五六的年輕道士喜孔孔地越眾而出,瞧他那樣子不是出場比武,倒像是得到與心上人約會的機會一樣欣喜。顯然他是早已在暗戀她了,現在師父叫他出戰,並只説擒下而不是説殺了,擺明了就是在給他機會。
安寧見趕來的人越來越多,眉宇間暗藏憂,素手一翻之際已各握住了一枚黑沉沉的鬼頭令牌,與李飛得到的那一枚一模一樣。
“鬼王令!”孔有天有些吃驚,安寧卻已快如鬼魅般向他飄來,鐵牌向他當點到。孔有天急忙劍去擋“當”的一聲架了個正着,寶劍與鐵牌磕出一溜火花。
孔有天退了一步“咦”了一聲,似乎吃了一驚,寧安不容他開口已欺身而上,雙牌連連攻擊,快如穿花蝴蝶,一時之間火星亂閃,叮噹之聲不絕於耳,攻得孔有天連連倒退,一招都沒有攻擊過。
符古天臉現怒,正要喝罵,孔有天卻一跤跌倒,安寧並沒有趁勢攻擊,而是收手後退,脆聲道:“多謝師兄承讓了!”
“她,她…”孔有天臉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言又止,低下頭去。
眾人譁然,孔有天怎麼這麼不濟事,難道是有意放水?李飛卻已明白,孔有天是真氣被鐵牌給走了。
另一個道士怒喝一聲,從袖內放出一團黑氣,黑氣翻騰湧動之際現出了一個女幽魂,張牙舞爪着向安寧撲去。安寧依舊是以鬼王令來,與幽魂只是一觸,滾滾陰風黑氣便消失了一大半,幽魂怪叫了急退回去。
眾人驚呼出聲,符古天也變了臉:“你,你解開了鬼王令之秘?”宗伏道:“不錯,數百年來只有她一人能觸發鬼王令,她才有資格當真正的掌門人,我已經將掌門之位傳給她,爾等還不跪下參見!”幽玄宗眾人面面相覷,有一半人都動搖了,只差沒有一個人帶頭跪下。
李飛從靈魔種那兒得到一些各門派的秘密後,知道幽玄宗在七八百年前也曾興盛過,拜的是地藏王菩薩,練的是超生死之術,行的是救苦救難之舉。修行是為了長生,長生便是不死,所以這一派從“死”入手,參透生死玄妙,由幽冥而化玄,故稱幽玄宗。但後來不知為何發生了內亂,大部分高手死去,許多重要經典失傳,淪落到只會玩玩殭屍和幽魂,行事也詭詭祟祟偏於陰。
三枚鬼王令本是掌門信物,據説裏面還隱藏了一個極大的秘密,但數百年來都沒有人能夠破解這個秘密,也沒人能夠觸發鬼王令之力,變成了只有象徵意義的令牌。但所有幽玄宗的弟子都知道,誰如果能解開鬼王令之秘,就表示他是列祖列宗指定的掌門人,並且可以重振幽玄宗。
三十多年前李飛撿到一枚鬼王令,並且觸發了鬼王令之力,可是他並不是幽玄宗的人,所以幽玄宗的人才那麼緊張,但這件事卻嚴令外。而現在安寧也觸發了鬼王令之力,她卻是幽玄宗的正式弟子,那麼她就是無冕之王,天定的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