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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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身形清逸,很快地已經掩門離去。留下那一名纖弱的女子,對着一桌豐盛的吃食,卻是真正沒了任何動筷的慾望。他,真的走了…她原本還忐忑中帶着一點興奮…以為,他會與她一起用膳。
結果,卻是連這點小小的情緒,都變成了自作多情。他和她之間,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呢?如果連共進晚膳都做不到的話…那麼方才,他在她頸項間落下的一串長久而灼熱的吻,難道是她的幻覺嗎?
晶瑩的水眸凝視着面前那隻緻的小碟──上面的菜餚是他親手夾給她的──這,又算是什麼呢…夜愈來愈濃重,草叢裏有蛙叫聲不斷傳來,使得安靜的院落有了些生氣。
天字一號房裏的燭火,一直灼灼地燃燒着,伴隨着那個圓桌前纖細的身影,很久很久也沒有變化…
而隔壁的天字三號房裏,亦有一個人,是久立而未動。楚君漠也不管是不是會被外人發現自己相貌的異常,在大堂裏與幾名下屬一起用了晚膳,本來幾個人還算熱鬧,氣氛還不錯,可是最後他卻沒留下與他們飲酒,就徑自回了房。
回了房以後他又立刻有些後悔。只要想到那個女子此刻就與他一牆之隔,他就難以抑制自己心中那種莫名的焦躁…
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去側耳傾聽那邊的動靜…只是,一直都沒有。什麼聲音也沒有。她,睡了嗎?不知道她有沒有乖乖地吃東西…舟車勞頓,也不知道她身子有沒有大礙……他只覺得思緒一片混亂。覺再待在房中一刻,他都無法剋制那種焦慮…只好又輕悄地出了門,想要按捺下自己起伏的心神。出門的時候,看到她房中的燭火確實已經熄了。她,確實是累着了吧…果然還是一刻也剋制不了想念她的情緒──俊逸的男子不自嘲地笑了笑──如果再這麼下去,他真不知道自己又會做出什麼事來…
幸好夜風還算涼,男人邁開長腿,肆意尋了個方向,已成一道魅影,往客棧外掠去。蛙聲依舊響亮,夜依舊魅人。一道修長又清瘦的身影,出現在了美麗的夜之中,悄無聲息地推開了天字一號房的房門。***燭火雖然已經熄了,月光如水,淡淡地灑進了幽暗的房間內,已有足夠的光線可以看清屋內的情形。
整個天字號的上房雅緻而空曠,一眼望去好像本沒有人的存在。唯有蘭花仍是暗暗散發着清香,在月光之下顯得愈發幽靜人。而梨木圓桌上一盤盤冷卻了的菜餚,才隱約顯示出了一點有人居住的氣象。
古樸中透着華麗的梨木雕花牀榻之上,一個身影好似蜷縮成了小小的一團,只在大牀之上佔據了微小的一個角落。
幾縷月光落在了那小人兒的身上,映照出淺金的長長的發,還有一張雪白的小臉,秀的鼻,纖長的眉,還有捲翹的睫上微微的淚光…
潛入房內的黑影就在牀榻之前,凝視了那張小臉許久,才好似下定了決心,往前邁了兩步,俯下身,輕輕地觸了一下那秀美的小人兒的髮梢。
“是你麼,這髮…”那黑影輕喃着,輕柔地梳了一下手中長長的秀髮“應該是你,對不對?
…
離兒。”説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他的聲音顫抖了,好似在多年的黑暗中忽然見到了曙光,興奮中帶着一點不確信的惑。
“這些年,你到底在哪裏…我找你找得好辛苦。”那黑影的聲音越來越動“我在好幾個地方都開了客棧,就想着有一天,會不會遇上你…”他抬頭望了一眼矮几上的那株幽蘭,復又回頭喃喃地道:“你見到它了對嗎?見月蘭,你最喜歡的見月蘭。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能再見的。而這蘭花,就是我們重逢的見證。”牀榻上的小人兒好似聽見了這暗夜中的低語,蹙了蹙眉梢,卻沒有睜開眼睛。
“是什麼人害你哭?”那黑影微微猶疑了一下,怕自己嚇到了她,卻在注意到她眼角的淚跡時又變得動了起來“那個男人麼?他是你的,什麼人呢…”睡夢中的女子好似聽到了這個問題,秀氣的眉蹙得更緊,好像也在為這個難題而傷神。黑影沉默着凝視了那女子一會兒,忽然發現了什麼:“不對。你的臉…”他忍不住伸指在女子細緻的面頰上觸摸了一下,左右都看了看,卻沒有發現自己要找的東西:“不是應該有一個印記嗎?”女子好似被驚動了,輕輕地發出一聲嚶嚀。黑影趕緊起身,退開了幾步。見女子只是將小臉轉到了另一側,並沒有醒來。他又用複雜的目光望着那纖細的身影許久,才好似下定決心,轉身離開。
又是悄無聲息地打開房門,出門後再小心翼翼地將其掩上。做完這一切,他原以為自己這次夜探客房的行動算是神不知鬼不覺…一轉身,卻猛地被一個高大的身影一驚!
房外的院落裏,靜靜地站着一個男人。月光温柔地傾瀉在他身上,將他高大健美的身軀映得極為柔和。
夜風徐徐,青草搖曳,男人抱着雙臂,站得筆直,一頭華麗的黑髮之下一雙碧眸發出詭譎的幽光…從天字一號房裏潛出來的黑影微微頓了頓,最後,還是往院落之中走去。
“這位客官,實在抱歉,原本想去收拾用剩的晚膳,沒想到尊夫人已經睡下了。打擾了。”他低眉順目“尊夫人”三個字説得極為刻意。
“收拾晚膳的事,何須勞煩掌櫃?”高大的男人俊美的面容上帶了一點淡淡的笑意“內人旅途勞頓,在下自會照顧她。掌櫃的,還請回吧。”那黑影,也就是被稱為掌櫃的男子,與綠眸的男人對視了片刻,才行了個禮:“那小的就先告退了。”他走出幾步,還是停留了一下,低沉卻極為有力的一句:“尊夫人沒有用晚膳,客官還須真的多留意才好。”那“掌櫃”沒有再看男人的反應,很快地消失於院落之外。
蛙聲依然在吵鬧着,清風依然在吹拂着,高大的男人望着那掌櫃消失之處許久後,又回頭看了看天字一號房。
“離兒?”他磁的嗓音輕柔地念着這個名字,温柔中帶一點詭異的氣息。長腿終於邁開,向那被掩好的房門走去。也是悄無聲息地開了門,幽深的碧眸掃過桌上的飯菜──果然一點也沒有動,就連他親手夾給她的那些菜餚,也依然停留在小碟之中…
男人不一陣心疼,又隱隱有些怒意上揚。
“呵,一個‘掌櫃’,也比我這個‘丈夫’更關心你,是嗎?”薄勾起一個危險的弧度,高大的身形不疾不徐地向大牀移去。修長的手指伸出,動作不算輕柔地摸了摸那張秀美的小臉,然後,緩緩地移至她的肩頸,再到了她微微敞開的口…***眼看着男人的大掌即將襲上女子誘人渾圓…突然之間,又被生生地收回!
“我到底在做什麼…”男人迅速地收回了那隻手,凝視着那張睡夢中猶不安寧的小臉,發現了她的淚痕“…離兒。”修長乾淨的長指也如方才那偷潛入的黑影所做的,輕輕地撫觸了一下女子臉上的淚跡,用盡所有的自持剋制住自己隱隱躁動的怒氣,男人略顯浮躁地在牀沿坐下,磁的嗓音顯得微微低啞:“為什麼,那個人會叫你離兒。他竟然,認識你?
…
”沒錯,他聽到了那個“掌櫃”在黑暗中的獨白──在外面飛快地轉了一圈,不知不覺自己又站在了客棧的庭院中──那人所説的話,幾乎一字不漏地進了他鋭的耳中。那人叫她離兒。那人知道她的髮、臉上原有的印記。那人苦苦找尋了她很多年。那人為了找她還到處開客棧。
甚至,還在客房裏擺放她最喜歡的花。…天知道當時他站在外面有多麼煎熬!一想到有不明不白的男人接近了房中那名女子,嗜血的衝動就好像難以抑制…可是沒想到的是,那人竟然──竟然認識她,甚至──比他,要早得多。
這令他嚐到了嫉妒的滋味。是的,向來冷情不羈的血魂竟然在嫉妒一個看起來極為平凡的客棧掌櫃…他很想遵從自己內心叫囂的怒意,如疾風般的衝進去將那人從女子的身邊毫不留情地驅離。
但是他更想知道,對方,到底是那女子的什麼人…到最後他並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除了肯定那所謂的掌櫃一定與她關係匪淺以外。
但是同時,他卻也好像鬆了一口氣──他想要答案,原本他就很想更瞭解她,想要走進她的心…可是另一面,他又好似有些害怕那答案──等他知道一切真相的時刻,會不會就是她離他而去的子?
他竟然會因為這種看起來可笑的私心而不敢面對──先前遭遇的那一系列陰謀,到底會將他與她,帶往何方?此刻她的失憶,又是為何?這所有的一切,到底有幾分的真假?他竟全都無從判斷。原來,被情侵襲了理智,是這樣無奈,又可悲。
如果可以,也許他應該選擇──不要遇上她。只要不是她,或許他還能夠保持幾分清明與冷靜?或許,應該是吧…***“掌櫃的,您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怎麼都沒看見你進門呀?”客棧的生意向來清閒,一天下來也就接了傍晚時那幾位貴客,店小二等着幾個看起來像是江湖人士的男人們那桌酒席散了之後,又重新閒散下來。好不容易見到外出“採買”的掌櫃回來──説起來他們客棧其實也沒什麼需要特意出遠門去採買的,只是這掌櫃還是樂此不疲地常常在外跑,卻也沒見他帶過多少貨品回來──這小二哥迫不及待地就上前“噓寒問暖”
“瞧您這身行頭,應該是剛到吧?”他看看掌櫃的一身簡單的青衣風塵僕僕“您剛是從後院出來,怎麼卻還沒換洗呀?那被稱為掌櫃的男子身材修長但極為纖瘦,相對於一般男人來説,有些太瘦弱了點。
除了打扮很簡單低調以外,還長了一張極為平凡的臉,是那種走在人羣裏絕對不會被注意到的路人的臉孔。
以上這些,也是店小二有些惋惜的地方──其實掌櫃的人很好,看他年紀也不算小了,卻遲遲未娶生子,也許,就是因為這瘦弱又平凡的外表吧?雖然説以客棧掌櫃的身份要找個姑娘並不算難,但是要在比較如意的好人家的女兒裏抱得美人歸,可就有些困難了…
總是很好心的店小二每次見到掌櫃的就暗暗尋思着要幫他介紹個好姑娘…不過,掌櫃的自己好像對這事也不甚在意,而且他雖然身為掌櫃,卻常常不在客棧裏待着,想要讓他安定下來過子,可能都沒想象的那麼簡單。
小二哥一邊想着一邊搖搖頭,叫自己不要再多事,然後才注意到此時他家掌櫃的那張總是平靜客氣的臉上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深沉。
“今是不是有客人住宿?”他的嗓音也是非常普通,説不上好聽或不好聽,不帶任何特質。
“呃,我剛想跟您説呢!”店小二説到這就興奮起來“今有幾個很特別的客官來我們客棧投宿呀!嘖嘖,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好看的人呢…”
“是麼?”掌櫃的認真地注視着快手舞足蹈的小二哥“我曾經吩咐過你注意的人的形貌,你還記得嗎?”
“啊?”店小二一時沒反應過來,不過很快的就恍然大悟般的跳了起來“噢!沒錯!是很淺的髮,那個美人兒…確實是,難道她就是?
…
”
“沒錯,她可能,就是我一直要找的…”説到最後兩個字,掌櫃的聲音終於微微顫抖。
“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