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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分手讓我更豁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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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聽見了歌聲,那是靜在唱:“如何面對,曾一起走過的子…”哦,竟已是清晨五點多了!甲板上人已漸漸多起來。抬頭望,這邊雖是明月在天,船的後側,天空卻已顯出淡淡的紅霞。我竟陪着這個陌生人在甲板上坐了一夜!

“有你有我有情有海有天有地…”靜一邊唱一邊跑了過來,她奇怪地掃了他一眼,便不由分説地拽起我:“走,到那邊去看出吧!”天邊,那片紅霞正慢慢地擴大,海水漸漸染上了一層淡淡的胭脂,我到一陣暖意,心中的陰雲似乎正漸漸消散。也許,他應該去看一看海上的出?回頭看,他卻早已不在了。

清新的晨光帶着濕氣,輕拂着我的髮絲。我看着海。這是我第一次看海上的出。不知那個女孩,海兒,她在海上看出時是種怎樣的心情?我突然想。

靜問我:“昨晚你幹嗎不睡覺?”我心不在焉地看她一眼,問她:“你愛海嗎?”她怪異地看着我,我不理她,緊盯住前方的一片天空。那裏,一輪朝陽即將冉冉升起。

9。盲者秉燭這個叫欣欣的男孩兩天後出現在了我的門口。同事匆匆介紹了一下便離開了。

那天,樓上的同事下來找我,説他的侄子要到他這裏來過暑假,可他太忙,沒時間陪侄子,所以請我幫幫忙,因為我是個青年教師,暑期閒着也沒事,順便還能給輔導輔導。看我答應了,鄰居這才告訴我,他的侄子是個盲人,從小失明,剛從省會的盲童學校初三畢業。

我雖然很同情雙目失明、眼前永遠黑暗的人,卻覺得很難與他們相處,彷彿我們生活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尤其看到他們一雙黯淡彆扭、毫無神采的眼睛,在茫然無助的臉上轉動,就覺得十分隔膜,更不忍心由於他們的缺陷而讓自己陷入一種觸目驚心的同情,或因出語不慎而傷害了他們的心。

這個叫欣欣的男孩兩天後出現在了我的門口。同事匆匆介紹了一下便離開了。我小心翼翼地引導男孩在沙發上坐下。欣欣脯,兩眼平視,一動不動,準備隨時回答我的問話。他説話時語調平穩,就像他的行動一樣毫不慌亂,一點都不膽怯,問我教什麼課,教幾個班,今年班上考上了幾個大學生…

我們的話題越來越多了。欣欣要我介紹一下傢俱的擺設,這樣他就不會碰這碰那了。我把沙發、茶几、組合櫃、寫字枱的位置一一指點給他。每樣東西欣欣都要親手觸摸一下,尤其是寬度長度高度。不久,我驚奇地發現,欣欣很快就能在屋裏行走自如了。

等重新坐下,欣欣突然説:“你不經常打掃房間吧,傢俱上灰這麼多。我也不怎麼喜歡你屋裏的氣味。”我一下子難堪、愠怒起來,雖然欣欣看不見,我還是竭力壓抑着。對於繁複的打掃我一直認為不過是現代人給自己找的累,髒了乾淨,乾淨了又髒,循環無窮,不如省點時間舒適一下,乾點自己想幹的事。

欣欣走後,我還是慢慢地收拾起來。傢俱是早幾年購置的,當時還覺得很不錯,後來街上賣的漂亮傢俱越來越多,我才漸漸到陳舊落後了,也就不再愛惜它們,更不到它們的美了。我開始尋找那些發出異味的東西——幾件沒洗的衣服,沒來得及倒掉的西瓜皮,橫七豎八的啤酒瓶,還有一壺不知泡了幾天的茶水。幹了兩個多小時,房間傢俱逐漸亮光光地乾淨起來,我環視了一下房間,心情舒展極了,才發現自己原來的想法不過是漂亮的藉口,清掃不但沒讓我勞苦,反而帶來了身心的愉快,只不過佔用了我的一點點時間,何況,即使不打掃室內衞生我也沒更多地幹什麼。

更讓我驚詫的,欣欣對傢俱的擺設有着很高的審美水平和豐富的想象力。按着他説的我把幾件傢俱的位置重新調整了一下,那效果讓我大吃一驚,我又重新受到了傢俱們的美觀和實用。

我的生活逐漸清朗、緊張而有秩序起來,飽滿、旺盛、愉悦重又回到我的身上。我幾乎每天都能從欣欣身上發現新的東西。我寫作的時候,欣欣就靜靜地坐在客廳裏聽音樂,再回來,他要求翻我的藏書。我一向不喜歡別人動我的東西,但又不好拒絕他,只好拖出在牀底下的一箱書敷衍他。等我寫累了,我走過來看他如何“看”書,並一本一本地回答他上面寫了什麼東西。望着這些已經有些微微發黃的書頁,我不慚愧起來,竟有這麼多的書我還沒有好好讀過。我擁有這麼多的好書,卻還整天抱怨沒書看,當欣欣要求我讀某本書時,我發現他很快能從一大摞書中找到他想要的那一本。

每天我們都留有一段時間來談。欣欣聽我説話的時候,專注、温和而沉浸,從來沒有人這樣耐心、認真地聽我説話。他從不打斷我,也決不像有些人那樣準備隨時攻擊你、挖苦你,對你存有戒心、將信將疑或出鄙夷、不耐煩的神情,我也不再需要看人家的臉説話,而能隨心所、異常放鬆地進入談話氛圍。

曾有一次,我趁欣欣不在,強迫自己閉上雙眼,在屋裏走動摸索起來,想體驗一下失明到底是怎麼回事。儘管我告訴自己前面的一切都是自己悉的,可以大膽前行,可怎麼也回不到明視狀態,總擔心路走歪了,頭要碰着什麼,要失去平衡,要摔倒了,就像擔心生活中有人要暗中給你使絆子一樣。可我帶欣欣外出時,即使在人中,我拉着他的手,他跟着我快步向前,毫不遲疑,那堅定的腳步能讓人體驗到被人充分信賴是怎麼回事兒。

那天,在人來往不斷、高樓商廈林立的大街上,我突然產生了一個強烈的想法,就是問問欣欣將來想幹什麼。欣欣立刻平淡地説:“不是給人拉琴伴唱,就是當按摩師,還能幹什麼?!”那語氣平淡得刺痛人心,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過早地經受了別無選擇的無奈。我説:“欣欣,你應該相信自己的才能,你能幹更好的,不能僅僅當個別人的附庸。”欣欣驚疑地反問我:“這不好嗎?你以為我幹不好嗎?我能幹好,能當一個好琴師、好按摩師,讓大家都需要我,我也能認識很多的人,就像你當老師,你是認識人最多的人,你的學生都能記住你。”我從未想到過這一點,我反問自己,是否真的把教師職業當作要一輩子應該幹好的工作,並在工作中充滿着認真和成就,充滿着輕鬆愉快而毫無職業上的失落和壓抑?自己是否也因職業的不同而無端地敬畏某些人或看不起某些人呢?

盲者秉燭,照亮的不是他們自己,而是擁有雙目的我們。

10。説説白天與黑夜,歡樂與悲傷,睡着與醒來,人就生活在這樣迥乎不同的兩個世界,進退維谷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

説話總需要尋個因頭,作文更需講求義理,然而平裏胡思亂想,總找不出一個合適的題目,更無從形諸於文字,只好將20年來一路走一路唱的幾個音符拿來,略作拂拭,聊以藉大學兩年多來的惶惶張張。

本人不音律,不諳技巧,原是沒有資格對唐朝和黑豹品頭論足的,惟有崔健的音樂彷彿雅俗共賞。我身為大學生中的一員,看來是可以擺談擺談老崔的。

“我想要離開,想要存在,想要死去之後從頭再來…”當年聽《從頭再來》時總不懂“存在”和“死去”怎麼可能合到一塊兒,待到一個寧靜的夜晚摻和着20年匆匆而過的往事,方才為這句詞由衷地喝了一彩,其實人生原本如此:白天與黑夜,歡樂與悲傷,睡着與醒來,人就生活在這樣迥乎不同的兩個世界,進退維谷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終裏忙忙碌碌營營苟苟不過為謀一席之地生存,跳樓服毒或卧軌不過是覓條捷徑離去,人生大致不了這兩種方式。生之為何,老崔如是説:“寂寞就是一團烈火,像這天地一樣寬闊。”烈火煎熬着每一段人生,孤獨與人常伴。好不容易高朋滿座,語笑晏然,原想是可以擺寂寞了,不料宴酣之際內心卻出一點人羣中失自我的悲涼,更不堪説人影散盡,杯盤狼藉後的那份寂寥,於是不停地找到朋友,失卻朋友,在緊張忙碌中終此一生,才知道生命原來是一種磨合。ponkfloyg唱道“allinallitsjustanotherbrickinthewall”人皆悉如牆上一塊磚,原本是不好解的,人生的矛盾,矛盾的人生,或許生命的意義本身就是撲朔離。

michealbotton有一段歌詞“weallneedsome波dytoleanon”其言極是,人間最殘酷的懲罰不過是一個人孤掌難鳴,煢煢孑立。然而崔健卻仍然高唱着“我不願呆在一個地方,也不願有人跟隨”擺一擺長發,穿着破舊的軍裝越走越遠了,一把破吉他一副破嗓子成了曾經狂熱的人們的回憶。有多少年輕人一面努力地擠進擁擠的人羣,一面又把三跡天涯時時掛在嘴邊。我愛聽喧囂嘈雜的搖滾,但是有一次跟兄長步入人頭攢動的搖滾party,卻恨不得早逃離那個狂熱的空間,人生何時變得如此矛盾,恐怕無人可以解釋清楚。

儒家講求通達,釋氏提倡隨緣,然世上真心躬身以行的又有幾人?凡事求其極固然不妥,唐朝的“魔鬼張開了鋒利的血牙”未免將人世刻畫得過分猙獰,張楚《上蒼保佑吃飽了飯的人們》卻不免將世事粉飾做了柔柔的麪糰。只覺得老崔講的“突然來了一個機會,空空的沒有目的”還稍許有點味道。

“多年以來,總是覺匆匆忙忙,想法太多,希望太少,歲月反覆無常”於此匆匆歲月中偶爾拉住熙來攘往的過客,問一聲“我們是不是開始就走錯了”?人們居然無暇回答。其實禪機無處不在,俯拾皆是,原本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人要是真正的通達與隨緣,自然也不會裝作正派面帶笑容,人活着不能單為了自己,亦不可活在別人的眼中,大概也只有通達二字才可詮釋其中的矛盾。我曾經給朋友寫信道,信如考卷,寫時忙忙慌慌,投寄後方覺得有些東西未免太過不妥,故寫信時心緒過濃不可過淡亦不宜,慷慨昂的演説和淡如霧水的問候都難免為朋友所不勝承受。話亦若此,酒亦若斯,世上事皆然也。當年漁父讓屈原“隨其而揚其波,鋪其糟而啜其離”當然是俗人之見,而屈原不肯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撲通一下跳入汨羅江也未免偏,人生短短已是不易,自己再不成全自己不免辜負了這一遭來回。工業機器碾碎了人們的夢想與温情,於是有了heavymetal,有了hardrock,人們又沉溺於另一種喧囂了,終究沒有解,貓王、卡本特、約翰列儂都去得太快,自己毀掉了自己。我們呢,是在調和自己還是在折磨自己,只怕這個問題也不易回答吧。

“躲進小樓成一統”説這話的魯迅自己沒能做到,其實本無處好躲,倒不如活得通達一點,隨緣一點。特別欣賞《菜潭》的一段話:“世亦不塵,海亦不苦。”其實人懂得了雲白山青,花鳥笑的妙處,自然也就知道了耳目口鼻皆桎梏的道理,也不至於在兩個極端的夾縫中苦苦掙扎了。

11。拉尊嚴一把一個人的人格修煉到一定高度、一定境界後,其巍巍尊嚴就不再需要別人去刻意維護了。

那年,我被派到一個人心渙散的後進連隊代理指導員,其間一件事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當年夏天,新轉志願兵王靜禪和其他一些戰士家鄉遇到了特大洪災,組織上派我去家訪。這消息先於我抵達了村莊,王靜禪的母親邱大娘和村幹部及一些淳樸熱情的鄉親已在村路口候。

大家把我進洪災後臨時搭起的簡易棚。邱大娘連忙給我端來一把椅子。簡易棚裏沒有一件像樣的傢俱,連牀上的被子也打有補丁,幾條板凳不是拐了腿就是豁了口,因此兩把並不高級的椅子的地位便突出了。這兩把椅子一把端給了我,一把端給了村幹部。

我的目光停留在了椅背上“八連俱樂部”幾個字上。我們連隊的椅子怎麼跑到這裏來了?王靜禪這小子是我器重的得力助手,怎麼能幹出這種事來呢?!我還在發愣時,邱大娘在我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她把事情估計得過於嚴重了。她因跪下而仰面看着我,臉上和額頭的皺紋顯得觸目驚心,兩眼裏充滿了複雜的表情。我從她的目光中看到了弱小無助的痛苦與驚恐,又看到了祈求原諒和代子忍辱的母情懷。大娘顫巍巍地説:“指導員,這可不是我兒子的罪過啊!是我…”邱大娘將要説出來的話可能使王家幾十年甚至是幾代人經營起來的人格尊嚴和家庭信譽在瞬間崩潰。因為貧窮鄉親的是非善惡觀、道德觀比富裕的文明人要強烈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