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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紅顏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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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盡在黃大頭的意料之中,黑鍋最後砸在了兩人頭上,一個是那位丈二和尚正處長,一位是柳皓星。調查人員經過詳細取證和分析後,確認基宏公司的法人與此事無關,屬於矇在鼓裏,現在只需要找到打鼓人柳皓星,然後將真相公之於眾,便可結案。

在正處長停職期間,梁楓頗有些風得意馬蹄疾的勁頭,上賊船自然有上賊船的好處,否則誰願意上賊船啊。雖然有提心吊膽的時候,但也不缺人前風光的補償。這個時候,他對上賊船又有了新的理解,不再為跑斷腿做別人棋子而抱怨,倒覺得同在棋盤上,大家相互牽制,我為你棋子,你亦是我棋子,眼前的處長位置,張奔騰只能點他的名。為了這個年內兩升,他甚至和老婆連續兩晚纏綿來慶祝。搞得他老婆驚喜異常,偎依在懷裏嬌羞問他:“死鬼,還想再要個兒子嗎?”梁楓趕緊説:“我是公務員,你想砸我飯碗啊。”老婆的這種不解風情,令他兩晚之後索然無味,又腦子花花地翻滾出白惠風韻猶存的倩影來。下午,他本着鍥而不捨的神,給白惠發了一條短信,問她賞光共餐否?白惠剛包紮完手掌,望着白紗布上滲出的血絲,好一陣思想織,最終抑制不住埋藏心底十年的那個巨大真相的誘惑,回了一個字的短信:嗯。

梁楓如蒙召幸,反覆看了百遍這個“嗯”字,彷彿耳邊傳來的是白惠“嗯嗯嗯?”的呻聲,頓覺血脈賁張,不能自持,坐在辦公室也猶如螞蟻遍體,乾脆去理了個發,時間尚早,還回家換了難得穿一次的淺藍t恤、潔白西裝短褲,鏡子前顧影,自覺時光倒退,彷彿回到了十年前。

白惠下班走到樓下時,梁楓已經等了近二十分鐘,當他看到白惠一身淺藍碎花長裙打扮時,不在心裏歡呼:“上帝啊,緣分啊,情侶裝啊。”他預這是好兆頭,記得偶翻《易經淺析》,裏面説環境能影響情緒,也能引導氣氛,於是,他決定找一家淺藍風格的餐廳,可以起到人與環境相融合的效果,一會又想,找一個黃風格的餐廳呢,這不是就可以起到人與環境反襯的效果麼?到底哪個效果會更好,可恨《易經淺析》裏也沒代。梁楓心裏有兩個頑固的小人兒烈搏鬥起來。

最後還是白惠一言定乾坤,她神情憂鬱地説:“安靜的地方就好,我想喝點酒。”梁楓帶她來到海灣風景區的一家土耳其餐廳,這裏環境幽靜,風景也好,裝飾是明黃的,看來,他心裏的黃小人兒打贏了這場架。

梁楓這時候才注意到她手掌直到手腕都纏着紗布,心疼而柔情地問:“怎麼了,白惠?”白惠抬着手晃了晃,説:“沒什麼。”梁楓觀言察,覺得猜測出八九分,於是安她:“夫本是同林鳥,好聚好散就是了,何苦折磨自己,天涯處處皆芳草嘛。”他最後為自己的出口成章得意地呵呵兩聲。

白惠忍不住笑意漾起來,甜甜地望了他一眼,故意眨巴着眼睛問:“梁先生對婚姻這麼看得開嗎?”梁楓受了她這甜笑,神振奮,才思湧:“從哲學角度來看兩關係,本就是毫無關係,因為,這種所謂的關係,生於無形,消亦無形,相同的人在相同的地點,只要是在不同的時間裏,關係也在不斷的變化之中,所以哲學上認為,人不可能兩次走過同一條河,這條河就可以比喻為兩間的這個關係。同一個男人,今天身份是你老公,昨天和明天他只是個陌生人。”白惠撲閃着仰慕和求知的眼神,等梁楓停下來後,卻説:“哲學太繞彎了,我聽不懂耶。”梁楓看來是鐵了心要開發民智,耐心地説:“那我們就從物理的角度來看,兩之間,此消彼長,你進一步,他就退一步,你大跨步,比如割脈自殺,那他還不逃得遠遠的?如果你放下腳步等着,對方自然會積極向你靠攏,比如現在,你靜靜坐着,我用物理的眼光發現你姿態優雅,並且導致了我內心的化學反應?”

“那是什麼樣的化學反應呢?”白惠表現出相當高的求知慾。

梁楓想了想,在桌子上尋找可以更直觀的比喻物件,他指着剛端上來的咖啡説:“你看,這咖啡又黑又稠,直覺上我們認為它很苦,產生防備,這和我們剛接觸陌生人是一樣的,但是我們其實還沒有嘗一口,它苦的機會只有50%,正是這50%影響了我們對陌生事物勇於嘗試的態度。還好,人類是聰明的,並不會嚐到苦頭了再來吐掉,於是先放糖加,就如結婚前總要先談談戀愛一樣,總之,最終結果是一樣的,一口喝到肚子裏。至於你的身體適不適合喝咖啡,事後會不會拉肚子,那也只能等肚子痛了才後悔,結婚證都領了,反悔也沒用。”

“那怎麼辦呢?”白惠問。

梁楓心裏得意,白惠已經一步步跳進他的圈套裏了,他抿了一口加足糖的咖啡説:“解決辦法就是,下回改喝其他飲料,證明咖啡不適合你了嘛。”白惠好像明白了一點點,歪頭托腮問:“梁先生的意思是説,婚姻不適合我?我應該換一種和男人往的方式?”梁楓嚴肅地點點頭,意味深長地説:“恐怕目前一段時間是這樣子。”白惠心裏暗罵一聲“王八蛋”臉上卻浮現出逐漸撥雲見的期待神態,莞爾一笑,説:“梁先生,你真是良師益友,聽你一席話,我怎麼就覺白活了十年似的。”梁楓端起臉孔,心裏好一番受用她的吹捧“過獎,這也是生活這個老師教導出來的。”白惠説:“梁先生的生活閲歷一定很豐富,要是能天天聽到你教誨就好了,以前怎麼沒看出來,差點錯失良師。”梁楓覺椅子都飄了起來,忙不迭説:“有機會的,有機會的。”白惠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伸手去手袋裏摁開了柳皓星給她的錄音機,嘴裏依然順着這氣氛這話題,略帶憂鬱苦惱地説:“梁先生説説,什麼樣的男人才不是那杯苦咖啡呢,我怎麼總是喝到苦咖啡?”梁楓也覺火候正穩步上升,該是入鐵開打的時候了,竟然撒起老男人的嬌來:“白惠,我要向你提個意見,我們都這麼了,你要叫我老梁、梁楓都行,別叫先生了,雖然我的確比你先出生。”白惠笑着點點頭,臉上竟飛紅一片。

梁楓悠然地點了煙,重歸正題:“站在你的角度上來説,婚姻你經歷過啦,你得到的是創傷,這時候,你需要的、欠缺的,是情被擠出後留下的空白,填補這個空白,會讓你幸福,而不是再放眼另一場婚姻,那不過是另一杯咖啡罷了。”白惠控制不住眉頭擰了一下,她實在噁心這種詭辯,不就是想讓自己做他二,不要向他索求責任和義務麼!

梁楓認為自己開始觸及了對方心底的那潭死水,擰起的眉頭正是水面的漣漪嘛,於是滔滔不絕繼續展開般湧湧的思路:“白惠,我幫你分析一下,你之前被唯一的情籠罩,你只能被動地接受它的顏,如果這唯一的情是黑白的,你就會以為所有情都是黑白的,本不知道,其實情可以是五顏六,可以是繽紛多彩,現在這片黑白已經被擠出去了,你的情領地裏只有空白,空白代表什麼呢?代表有無限上彩的空間,白惠,這就是你的機會,也是你的新生、放棄生命賦予你的新生、上帝賦予你的機會,是可恥的,有首歌就説,孤獨的人是可恥的,正是這個意思。”白惠心裏也承認,梁楓是個強辯家,猛一聽很有道理嘛,不過,她心急,正經事兒可不是欣賞詭辯,她腦子裏快速地琢磨着如何切入正題,這樣的彎彎能繞到天亮。

白惠臉上一片愁腸百結的表情,低聲説:“梁先?老梁,我不想喝這咖啡了,我想喝酒。”她的這些動作神情一一落在梁楓眼裏,他不狂喜,打個響指喚來侍應,叫了一瓶紅酒,白惠攔住,説:“不喝紅的。”

“那威士忌吧?”梁楓問。

白惠心一橫,為了讓梁楓更相信她此刻的情緒波動,讓他更堅定認為有機可趁,説:“有龍舌蘭嗎?”梁楓説實話,也沒喝過這酒,只知道是墨西哥烈酒,他自忖酒量總不會差於女人,於是揮揮手,讓侍應取酒去。

隨酒上來的是兩個白酒中杯,白惠似乎很練,開酒倒酒,菜還沒上來,梁楓沒有空腹喝酒的習慣,但架不住白惠的媚眼如絲,也陪着喝了三杯,頓覺胃裏火燒火燎,但據經驗,對方受也不會比他強,所以灌了一大口白開水,強裝笑臉。

白惠碰酒上臉,其實千杯不醉,欺騙很大,這也是很多女人的天生優勢。她心裏有數,故意在倒第四杯的時候説:“老梁,這個龍舌蘭你知道是什麼釀的嗎?”梁楓搖搖頭:“這個我還真不知道,第一次喝。”

“它是墨西哥的大仙人掌取的汁釀造的,墨西哥人認為它可以助。”白惠笑説。

梁楓小腹一熱,也不知是不是酒的作用,但心裏想的是,這可是赤的挑逗嘛。

“老梁,你説得對,咖啡我不喝了,也許這熱辣辣的龍舌蘭更適合我,你是龍舌蘭嗎?”白惠也有些酒意,這些話説起來就自然順口多了,酒果然是好東西。

“你覺得呢?”梁楓不失時機地口氣輕佻起來。

“龍舌蘭可不是便宜貨。”白惠一步步進。

“正處級算便宜貨嗎?”梁楓口而出,心裏馬上有小小的後悔,這八字還沒撇下去呢。

“呵呵,”白惠三手指輕輕捻着酒瓶頸,這動作讓梁楓發狂“想做這瓶龍舌蘭的隊伍裏好像還冒出個副局長。”白惠其實心裏鄙視梁楓在這個時候提這麼俗的話題,開始還覺得他講那些怪論有點水平,玩遊戲嘛,也不必玩得這麼低俗。

梁楓一臉不屑:“局長也不過是顆棋子,關鍵是誰下的棋高。”

“哦,老梁有啥高招?我看你連柳皓星也沒玩出花樣來,那傢伙整天打電話給我,説你壞話呢,呵呵。”

“柳皓星,呸,”梁楓被怒了“這小子連棋子都不算,本沒資格上棋盤,你知道他現在的下場嗎?喪家狗,哈哈哈。”

“不可能,他昨天還找我了。”白惠緊追不捨。

“他?還敢面?找你幹嗎?”

“他説賺了四十萬,要帶我遠走高飛。”

“哈哈哈,白惠,你可別上當,那是逃難,不是遠走高飛,而且,四十萬也不是他賺的,是我給他的。”

“老梁,你這就不厚道了,”白惠嗔怪地説“你們是哥們,他賺他的,你別眼紅,雖然你大小是個官,但一輩子也未必能賺到幾十萬,還能白白送人?”

“白惠,這你就不瞭解啦。”梁楓兩眼發紅,想不到柳皓星竟然背後一直打他女人的主意,從下午開始,他已經認定白惠是他的女人了:“白惠,不是吹牛,要幾十萬,我靠工資是賺不到,但我有一賺錢的筆,籤個名就行,説出來嚇你一跳,我批個工程出去,就等於送幾百萬給人,你説我能白送人幾百萬麼?”

“老梁,你就別吹牛了,批工程是你一個副處長説了算的麼?你們局長是擺設啊?”

“局長?哼,他批哪個工程都得聽我的,包工頭是我拉的,沒我在中間,誰也撈不到好處。”

“敢情局長和你下同一盤棋啊,老梁,看不出來,你本事還大,不過你這麼聰明,還是讓柳皓星賺走了四十萬嘛,唉,想想柳皓星可能是對我真心的,願意把錢都給我,到現在為止,還沒一個男人對我這麼大方。”白惠唉聲嘆氣起來,她這火候就差一把了。

梁楓怒目圓睜“呸,他有本事賺我的錢?那是我們給他辦公司的,讓他個豆腐渣工程出來,做個典型,讓那些整天嚷着招標透明的傢伙閉嘴。這個柳皓星,就是傻蛋一個,白惠,你可別上當,公安局正找他呢,他的工程壓死人了,被抓到,怎麼也要判他三五年,不信你就等個把月看看,如果他再找你,你就打電話給我,的,撬我的牆腳,呸!”梁楓再説下去,就基本是胡話了,他本沒想到這個墨西哥烈酒喝下去,不是上腦,而是衝腦,火直衝而上,勢頭猛烈不可阻擋,白惠離開的時候,他已經一頭歪倒在椅子上不省人事。白惠倒是厚道,從他手機裏找出梁太太的電話,吩咐侍應叫他老婆來接人,白惠可沒這閒工夫侍候一攤爛泥。

梁太太來的時候,侍應很機靈,只説這位先生與一個男朋友進餐,後來吵架,朋友走了,他就一人喝酒,結果醉了,可正在這時候,梁楓卻突然嚷出幾句“白惠,跟了我沒錯,我有錢,我馬上就是正處長了”氣得梁太太對侍應直瞪白眼。